第五十四章：尋人（2）
三人從早上等到傍晚，要不是還有個打著瞌睡小蘿卜頭沒有溜，秦舒眉簡直都要懷疑他們拿錢跑路了。
期間大羽抱怨兩次、踢石子五次，揚(yáng)言要把她丟在原地七次，秦舒眉都不聽不聽王八念經(jīng)，堅持要等在原地。
大羽忍不住去集市轉(zhuǎn)了兩圈，又打探了一遍文梁城的地形，最終還是回來守在車邊，蹲在墻根處，長長的兩臂搭在膝蓋上，手里捻著草葉打發(fā)時間。
落日橙色的余暉鋪灑在街面上，銀月已經(jīng)隱約可見，街道上終于傳來了一陣急促奔跑的腳步聲。
秦舒眉以最快速度下了馬車，伸長著頭望去，看見為首的少年一雙亮晶晶的眼睛，她幾乎老淚縱橫。
現(xiàn)在她是真的體會到望夫不歸，化為孤石的心酸勁了。才半天，她就感覺自己等得平白老了十歲，為伊消得人憔悴了不少。
“怎么樣？找到了沒有？”她嗓子中擠出的聲音不像是自己的。
大羽終于停止了撕扯葉片，留守的小蘿卜頭也握緊拳睜大眼，一副很是期待的模樣。
少年扶著膝蓋喘了一會兒，擦了把額頭的汗。
“找，找到了！”
“這段大戶人家里客人來的不少，打聽個人費(fèi)了些周折。最后還是聽王府府上的采買婆婆說，她聽李府里的掃灑小廝提起過，甘府車夫說了一嘴家里來了位客。”
秦舒眉被這一串府弄得大腦打結(jié)，迷瞪了一會兒才抓住重點(diǎn)。
“所以人在甘府里？”
少年猛地點(diǎn)了幾下頭，拔下身旁的葫蘆塞子，往嘴里灌了一口水。他喝得很急，來不及咽下的水便從嘴角流下，少年扯過衣襟擦干凈。
秦舒眉這時倒頭腦清明了些，不似剛看到人時急迫。
“車夫只說來了客，你怎么知道那就是我要找的人？”
少年不慌不忙：“我們都去甘家打聽了，他們幾日前確實(shí)迎了一位郎君進(jìn)府，但不是大張旗鼓迎進(jìn)去的。那郎君身長八尺有余，連小板車都快躺不下，面目俊朗無雙，反正聽當(dāng)日幫忙抬人的話里說，活半輩子，就沒見過如此好樣貌的郎君?！?p> 秦舒眉信了六分，畢竟自己對楊昭全的第一印象就是帥?？v使她前世爬過數(shù)個墻頭，紙片老公無數(shù)，也不得不拜倒在楊昭全的帥臉之下。
他半分陰柔也無，筋肉結(jié)實(shí)，上能騎馬搭弓，下能執(zhí)筆賦詩，給他頒個“大殷當(dāng)代好青年”也絕不為過。
這樣的神仙，本就是讓人過目難忘的。
“躺著？抬人？他受傷了？”
略一回味少年的話，秦舒眉很快就發(fā)現(xiàn)了不對。
“是啊，傷得還不輕。聽人說帶來時，左肩上還插著箭呢，整個人跟血洗過一樣，很是嚇人?！鄙倌晟砗蟮男∶^搶先答話。
秦舒眉心中一揪，當(dāng)日賊匪本來就多，在一片混戰(zhàn)中，箭又不長眼睛，受傷也是常事。
聽到這兒，她心中又信了兩分。
“除這人外，其他還有類似的生客沒有？”
“沒了，不是親戚往來，便是舊交來訪，倒是有幾個面生年輕郎君到陳家和卜家赴宴，但都相貌平平，沒有娘子說得那么俊?！?p> 少年眼珠一轉(zhuǎn)，緊張了一天的神經(jīng)略有放松，不自覺流露出點(diǎn)流里流氣的混社會氣質(zhì)。
“莫不是娘子情人眼里出西施，將那人說俊了？”
秦舒眉本來在認(rèn)真聽著他的前半句，沒想到他會突然后面冒這么一段來。饒是她臉皮不薄，突然被個半大少年說破，也是有些羞。
“渾說什么！這兒談?wù)?jīng)的呢！”
她一羞惱，血色淡淡的臉上倒是透出了一抹粉紅，眼神也沒那么呆滯了，雖是嗔怒，卻比初見時靈動活潑了不少，多了些許生氣。
少年嬉皮笑臉地作了個揖，接著開口道。
“那若是面貌無差，是甘家客人的可能便有八成。娘子現(xiàn)在便要去？”
后面的幾個小蘿卜頭看秦舒眉剛聽完就準(zhǔn)備上馬車，趕忙抬手去拉車轅。
“娘子不識得這里的路吧？是否需我們帶路？一趟只需兩文！”
“我可沒有再多釵子給你們抵了！”
真是有心處處是商機(jī)啊，但也不能逮著一只羊狠勁兒薅吧，她這只羊是真的要禿了。雖然兩文還是有的，但身上總得留點(diǎn)飯錢。
秦舒眉無奈地拍開這些小財迷的手，在大羽的幫助下重新上了車。
“他們不懂事，娘子莫和他們計較，我來領(lǐng)娘子去，不收娘子的錢?！?p> 為首的少年呲著牙向秦舒眉一笑，就準(zhǔn)備去牽拴馬繩。
“不必?！?p> 大羽從陰影里站直身子，一個人頂少年兩個高，看起來很有威懾力。少年伸出去的手立刻收了回來。
“我亦知曉甘府在何處?！?p> 聽他這么說，少年便后退了一步，目送他牽著馬車消失在街角。
“你真知道甘府在哪兒？”
秦舒眉探出半個頭，聲音中充滿不信任，這幫小蘿卜頭絕對是地頭蛇預(yù)備隊，怕是甘家有幾個狗洞都能給你打聽出來，免費(fèi)的導(dǎo)游不用白不用。
“你還真當(dāng)我白日里在街上閑逛？安心坐你的車?！贝笥鸷吆邇陕暎涣艚o秦舒眉一個后腦勺，連個眼神也懶得遞。
車行了大概兩刻鐘，在一面宅院大墻下穩(wěn)穩(wěn)停住。
“轉(zhuǎn)過了這墻角便是甘家大門，你是現(xiàn)在就上去尋人，還是再斟酌斟酌？”
大羽停好車馬，靜等著秦舒眉答話。
外面天黑的很快，剛才還在熱烈燃燒的霞光，此時只剩了一抹灰暗的淡橘色。
她坐在陽光漸暗的車內(nèi)，知道車已經(jīng)停了，但身子卻沒有動，握緊的掌心中盈滿了汗水。
剛分離時，她心中滿是惶恐和慌張，越到后來，她越是思念，急切地想找到楊昭全，但這到了臨門一腳的關(guān)口，她卻顧慮了起來。
楊昭全這次流放顯然是身負(fù)任務(wù)，自己的突然出現(xiàn)是否會打亂他的計劃？他是否真的想讓流放路上有她跟著？
秦舒眉知道，自己腦子不好使，應(yīng)變也不迅速，更別說路上遇到危險時，他還要分出人力保護(hù)她，除了給他做些吃食，她好像什么也幫不上。
“坐夠了沒有？到底去不去？”
車?yán)镞t遲沒有應(yīng)答，大羽懶得再等，直接伸手打開了車門。
“最煩人作出這副猶豫的樣子。”
大羽長臂一展，直接將秦舒眉撈出了車廂。
“你也別去叩門了，干脆我?guī)闳?！?p> 秦舒眉還沒來及問大羽如何帶她尋人，就被他單臂拎起，她剛想張口，大羽蒲扇似的手便捂上了她的嘴。
“別出聲，若是引來了人，大羽我可不奉陪?！?p> 趁四下無人，他直接將秦舒眉馱上肩膀，踩著他的肩，她伸長胳膊，剛好能夠到墻頭。
這啥情況？好好的大門不去走，非得翻墻找刺激？
情勢所迫，大羽這架勢怕是也不想放她下來，秦舒眉只能扒著墻邊，扯到身上的傷處，她疼得額頭滲出汗珠，順著下巴滴到大羽頰上。
“知道你身上有傷，忍著點(diǎn)。”
你倒是來忍一個試試！
秦舒眉分不出精力罵他，因?yàn)榇笥鹨呀?jīng)從她腳下撤出身子，現(xiàn)在她全身力氣都用在抓墻沿上，一副引體向上失敗的狼狽模樣。
她不敢直接松手，腳下的距離有近一人高，要是胳膊傷了又?jǐn)嗔送?，那她才是欲哭無淚。
大羽也沒有耽擱，他后退幾步，向著墻頭飛奔，近墻邊還有一小段距離時，他一個抬腿踏上墻面，由地面借力，腳下像裝了彈簧，輕點(diǎn)幾下便站上了墻頭。
他塊頭老大，但這套動作倒是完成得輕盈無比，一看就是爬墻的老手。
大羽避開秦舒眉的傷臂，不費(fèi)什么力就將她拉起，帶著她一起落在了甘府的院內(nè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