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這大明不太對勁
“名字叫什么？”
“……不知道?！?p> “哪里人？”
“……不知道?！?p> “嘶……家住哪里？”
“……不知道?！?p> “在南京城干什么營生？”
“……不知道?！?p> “混賬！”負責記錄的老筆吏終于忍無可忍，狠狠將紙筆摔在案上，氣的連那幾根稀疏的胡須都翹了起來：“知道這是什么地方嗎？??？錦衣衛(wèi)衙門！多少人進的來出不去的地方！今日老夫好聲好氣問你問題，你莫不是故意消遣我？”
“大人冤枉啊！我是真的不記得了！”章辰欲哭無淚，連呼冤枉。
真的不記得了嗎？其實也不然。章辰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今年滿二十五歲，計算機系研究生畢業(yè)，幾天前剛剛找到工作，然后過馬路的時候被泥頭車——
這一段略過不談，總之他現(xiàn)在本來應該在地府積極備戰(zhàn)復活賽，但是一睜眼卻迷迷糊糊地到了這個大廳之上，看見一個自稱是錦衣衛(wèi)的老頭子正板著臉讓你證明自己不是滿清奸賊。
在各種小說和影視劇數(shù)十年如一日的洗禮下，對于穿越這種稀松平常的事，章辰倒也沒有太過驚訝，權當是多活一次嘛。但問題在于，他此刻對這具身體原來主人的身份一無所知，而自己真正的身份又不敢說出口來：古代人對于穿越這種事可沒有那么強的接受能力。
他這滿嘴的胡話一說出口，最好的結果也是被關進圣伊麗莎白——哦不對，明朝應該沒有精神病院，按照章辰對明朝粗淺的了解，恐怕這些錦衣衛(wèi)殺自己這種疑似滿清奸賊的難度跟飯前洗個手差不多。
說是明朝，其實章辰心里也沒底，按理說“錦衣衛(wèi)”這個稱呼只有明朝才有，自己對面這小老頭穿的官服也和電影里一般無二，但是章辰總覺得自己周圍存在著一種奇怪的違和感。
思考半天之后，他才發(fā)現(xiàn)了這種違和感的根源：自己對面這位如假包換的古人，竟然握著一支鉛筆在寫字。章辰不是很清楚鉛筆究竟是什么時候發(fā)明的，但是按照經(jīng)驗，錦衣衛(wèi)總該拿支毛筆才像話。
就在章辰一邊跟老吏周旋，一邊心里泛著嘀咕的時候，柳總旗推開房門走了進來。
“柳大人，這小子什么都推說不知道，我看多半心里有鬼，只有動點手段才行！”老吏見柳總旗進來，仿佛找到了靠山似的，趕緊一溜煙地把苦水倒了出來。
“大人冤枉啊，我真的什么都不記得了！”章辰雖然不認得柳總旗，但看這身飛魚服也知道應該是個管事的，所以也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討?zhàn)垺?p> “行了行了，我們查到他是誰了。經(jīng)歷了這種事，失憶也挺正常的。老喬，今天辛苦你了，這人我順道帶走，你交了差就回去吧?！?p> “得嘞！”老喬一聽這話，便立刻把章辰是不是“清妖”這件事拋在了腦后，向柳總旗告了聲退，便哼著小曲下班去了。
看來錦衣衛(wèi)也有摸魚的人，章辰感覺自己心目中錦衣衛(wèi)高大神秘的形象碎了一地。
“在下柳伊川，錦衣衛(wèi)異人司總旗?！?p> 這個柳總旗的態(tài)度似乎格外和藹，反倒讓章辰窘迫起來。不過既然假裝失憶了，那就索性假裝到底。于是章辰老老實實地拱手作揖：“啊，在下……在下不知道自己是誰?！?p> “江辰。”
“?。俊闭鲁交秀遍g以為柳伊川叫了自己的名字，渾身上下不由打了個激靈。
“你叫江辰，今年剛滿二十，在恒興機械廠做工。”柳伊川解釋道，“我們查了方圓二十里的上報的失蹤案子，很容易就找到了你。”
原來自己叫江辰么，倒是和原來的名字有些相像。不過這機械廠是什么意思？這個代表著“工業(yè)”的詞從一個古人嘴里說出來，總有一種詭異的感覺。
“來，雙手握住這個?！绷链ㄌ统鲆桓“糇?，遞到江辰手里。江辰不明就里地照辦，數(shù)秒之后，棒子的頂端竟然亮起微微的熒光。
“果然，你是個施法者?！?p> “??？”
“意思是你有資格學習法術?！绷链S意往桌面的方向揮一揮手，一張白紙竟然無緣無故漂浮起來，然后燃燒成一團四散的灰燼。
火苗昏暗不定的光在這間小小的房間里浮沉，江辰終于確認了一件事：無論他附身到了哪一個可憐人身上，這個世界一定不是他所熟悉的那個明朝。
在柳伊川的講述里，江辰終于揭開了這個世界神秘面紗的一角。
至少在明代之前，這個世界的歷史與江辰所熟知的那些并沒有多大區(qū)別，“法術”也只不過是江湖傳說；但是成化之后的歷史卻走上了一條完全不同的軌道。
按照柳伊川的說法，這個世界的大明發(fā)生過兩件大事，其一是成化年間的京都黑眚事件，最后查明了是妖道李子龍暗中謀害圣上。這件事在正常的明朝時間線里的確發(fā)生過，并且直接導致了西廠的誕生，但柳伊川描述中的這個妖道似乎真的會法術，為此成化帝下詔設立了異人司，專門負責調(diào)查此類志怪事件。
幾代人下來，“法術”早已從當時諱莫如深的宮廷秘聞演變得人盡皆知。明軍在與滿洲和扶桑的幾次沖突中證實，他們已經(jīng)擁有了成規(guī)模的施法者軍隊：傳說在“術核”坐落的草原和島嶼上，每三個人中就有一個施法者。
很不幸，大明雖然疆域遼闊，卻沒能發(fā)現(xiàn)一個“術核”的蹤跡?？v然如此，如今幾百個人的小鎮(zhèn)里有一個會法術的，也不算什么稀奇的事。
江辰正是那幸運又不幸的幾百分之一：幸運的是學會法術百利而無一害，不幸的是，施法者的身份讓他成為了白蓮教徒們的祭品。想到自己這具身體原本的主人，江辰心下有些黯然。
而萬歷年間發(fā)生的第二件大事讓江辰更加了振奮一些：有一個民間工匠發(fā)明了蒸汽機，其“力大無窮，飛轉(zhuǎn)如梭”。在蒸汽機的影響下，大明朝才走向了如今完全不同的畫風。按照原本的時間線，崇禎帝已經(jīng)掛在老歪脖子樹上滿三年了，正是靠著蒸汽機，明軍打贏了薩爾滸之戰(zhàn)，從而讓大明國祚延續(xù)至今。
“天色不早了，我正巧要去西城郊一趟，順道帶你過去吧?！绷链ㄍ崎_異人司衙門的大門，屋檐上方先是滿天金燦燦的晚霞。不知何處傳來一聲汽笛的長鳴。
江辰深吸一口氣，走進一整個金陵城的喧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