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隔天，林濤給林家泰去了電話。
林家泰聽完兒子的話，沉默了。
林濤說：“你就這么想，我要是有個二姑夫，你們不一毛錢都得不著嗎？”
林家泰輕輕笑了笑，“還是我兒子說的有道理?！?p> “我三姑說，需要簽字的時候會給你打電話，到時候回來就行了?！?p> 林家泰點點頭，不禁又嘆了嘆。
“行了，別嘆氣了，這是好事兒，天上掉餡餅啊。”
“是是，天上掉餡餅?！绷旨姨└胶椭?，“兒子說的沒錯?！?p> 林濤在等林家泰繼續(xù)說話，林家泰卻又沉默了，過了一會兒才說：“他們說的輕巧，在京租房子住，那得多少錢啊?！?p> “租什么房子??？咱不用租房子住啊，你跟我媽想回來隨時都可以啊，咱在這兒又不是沒房子?！绷譂f：“你跟我媽要是想回來住，咱還和以前一樣，你們還住小屋，我們住大屋，不就行了嗎？又不是沒地方住，有地方啊?！?p> 林家泰笑了笑，“我兒子真是孝順孩子，我知道有地方住，咳，那不是擠嗎？”
“是，房子是小了點兒，可你想啊，小時候我奶奶家那么多人，家里不也就那么大面積嗎？不也能住得下嗎？”
“是啊，那個時候，一套小房子住九口人。”
“是啊，那不也能住得下嗎？那時候能擠，現(xiàn)在怎么就不能擠了呢？現(xiàn)在比以前的住房面積松寬多了?！?p> “是是，咳，主要也是不想給你們添麻煩?！?p> “添什么麻煩？一點兒都不麻煩，你回來跟小宇玩兒，他高興著呢，他成天念叨你呢。”
聽說孫子想爺爺，林家泰樂了，“呵呵，還是我孫子好啊，跟爺爺那叫一個親哪，視頻的時候一口一個爺爺?shù)慕校械奈倚睦锬墙幸粋€美?！?p> “那你就來吧，你孫子想你，你也想你孫子，回來唄?！?p> 林家泰呵呵一笑，“還是算了?！?p> “怎么？”
“兒子和孫子也倒好說，那不還有兒媳婦嗎？不方便不是?！?p> “這個你放心，你兒媳婦一點兒意見都沒有，你們想來隨時來，不用有任何顧慮?！?p> “是是，我知道，兒媳婦懂事我們都知道，不過說實話，住在一塊兒確實不方便，你們房子本來就小，住你們一家三口還行，加上我們兩個老的，太擠了，還有就是，我們老了，生活習慣跟你們都不一樣，不論是吃飯還是作息，或是平時的做法，各種習慣都不一樣，住在一起難免別扭，別扭吧又都沒法說，大家都忍著也難受，還是算了，我們是真不想給你們添麻煩，既然你二姑那房子我們住不了，那養(yǎng)老就不回京了，我們就打算在這兒養(yǎng)老了，反正你媽更喜歡住這兒，其實呀你媽不愿意跟我回去，就是你二姑那房子我們能住，你媽也不愿意跟我回去，她嘴上說去哪兒都行，可是我知道她心里是怎么想的，她生在這兒長在這兒，這兒有她的根，她不愿意去別處。我呢，在這兒也住了五十年了，也習慣了，這兒挺好，在自己老窩里待著最舒服最自在。帝都說起來算是我的故鄉(xiāng)，可其實在那兒也就住了十八年，上大學離開家就算跟那兒再見了，在這兒呢，我住了五十年了，說實話對這兒比對那兒熟悉多了。不過話說回來，那兒是故鄉(xiāng)，家人親人又都在那兒，這人老了吧，就開始思念親人了，想著能天天見著親人多好，咳，真的是老了，年輕時候哪兒有這種想法呀，人老了就沒出息了，不光天天想孫子想兒子，也想我的弟弟妹妹們哪，他們都是我的親人哪，我有時候總會想起小時候跟他們在一起的光景，呵呵，網(wǎng)上不是說嗎，懷念過去是變老的標志，特別是你二姑走了以后的這段時間，我總是想起以前，老了，真是老了。唉，不過他們想不想我這個哥哥就不知道了，咳，也無所謂?！?p> 林濤靜靜聽著，心中有些難過，自己要是有能力再買一套房子該多好，唉，這個愿意此生怕是難以實現(xiàn)了。
“我想出來的方案一，實現(xiàn)不了了，方案二也，算了，唉——”
林家泰沉重的嘆息聲從電話另一端傳來，林濤也跟著嘆了嘆，他那天在電話里已經(jīng)明確跟三姑提過分賬的事情，他提那件事自然是在為老爸說話，三姑不給老爸直接打電話，那他就得替老爸說清楚那件事，沒想到他剛說出來，三姑立馬就堵住了他的嘴，且明確告誡他今后再也別提那件事，林濤當時覺得心里堵得慌，三姑是他最親的人，也是老爸最親的人，他常說三姑就是媽，可沒想到在這件事情上，三姑卻沒能站在老爸這邊，本以為三姑會幫著當哥哥的說兩句，沒想到，唉，算了。三姑都這么說了，那這件事只能到此為止了，三姑堵了他的嘴，老爸解開心結(jié)的通道也就被堵上了，這心結(jié)恐怕是真的要永遠放在心里帶走了。
又聊了一些家常，林家泰看看表，“行了，那就這樣吧。你還上班呢，先忙你的吧?！?p> 聽老爸的語氣轉(zhuǎn)輕松了一些，林濤說：“好，那先這樣，你也可以給三姑打個電話溝通一下，她那天不好意思直接打電話給你，估計現(xiàn)在也在等你給她打電話呢吧，你多跟我三姑溝通，看看還有什么事需要辦的?！?p> “嗯，知道了?！?p> 林家泰掛斷了電話，坐在沙發(fā)上沉沉嘆息。
剛才他們爺倆的電話內(nèi)容，鄭麗也都聽到了。
林家泰閉上眼睛長嘆一聲音，“唉——，老伴兒，你也聽到了吧？他們不讓我住那房子。”
鄭麗看看林家泰，“不住就不住唄。”
“唉，我回京養(yǎng)老的愿望泡湯了?！?p> “那就在這兒養(yǎng)老，咱自己家不比哪兒強?！?p> 林家泰苦笑，雙手在臉上揉搓了兩下，“剛才林濤說的你也聽見了，他跟林蕓說應該五個人分賬，林蕓立馬就否了他，還告誡他以后別再提這事。哼，那天咱們跟林蕓和王勇在車里怎么說的，我說應該五個人分賬，王勇當時就支持我，說他也認為應該五個人分賬，當時林蕓沒表態(tài)，我就覺得她可能有點兒想法，咳，沒想到，她最終還是跟他們站在了一起，是我想當然了?！?p> 鄭麗默默聽著。
“好在林濤還跟林蕓提了一句，林濤是替我提的，要是林蕓真的直接把電話打給我，我恐怕還不好意思提呢。林蕓挺聰明，她沒直接給我打電話，她估計是怕我說了什么她接不住的話，動了腦筋先給林濤打的電話，不過吧，也許是有人在背后幫她出的主意。”
鄭麗看了林家泰一眼，她自然清楚他說的身后出主意的人是誰。
“要說會動腦筋，誰能比得了她呢？她那腦子比誰都好使，腦子也好使，嘴也厲害，當年愣是忽悠家寧把那大房子讓給了她，哼，她是真本事呀。然后就拿那大房子換了她現(xiàn)在的那套房?！?p> “行了，算了算了，都過去了?！编嶜惸軇竦囊簿瓦@句話了。
“是，過去了，事兒是都過去了，可我沒忘啊，我覺得挺奇怪，他們幾個真的就忘了嗎？當年她拿走那套房，他們幾個就沒意見嗎？心里就沒點兒想法嗎？”林家泰想了想，忽而有些難過起來，“哼，說到底，他們還是跟她親，跟我不親，從這件事兒上就看出來了。連林蕓都是向著她的。”
鄭麗清楚，林家泰的心事又翻起來了，又要念叨了，也只好隨他。
“兩套房，五間，她拿走了五分之三，現(xiàn)在我們幾個人分這五分之二都不行，她還要搶，天哪，要說她的臉皮呀，是真夠厚的。她是真本事呀，把他們幾個都團攏在她周圍，他們都聽她的，哼，我這個老大，在他們心里一點兒地位都沒有?？龋刹皇切r候了，他們成天跟在我屁股后頭哥哥哥哥的叫著，長大了都不跟我一條心了。唉，還是家寧最好啊，家寧最喜歡我這哥哥，她在的時候，一星期給我來兩次電話，每次去京，家寧肯定都來看我，唉，家寧啊。”
提起家寧，鄭麗不免也傷心起來。
林家泰不想說話了，靠著沙發(fā)合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