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著昨晚下了雪的緣故，一眼潔白中還透著昨日煙花爆竹的紅色碎屑。
街上并沒有很多人，商店緊閉，拉下的卷簾門上還貼著火紅的福字。
也是，今天已是臘月三十。
郁周一腳深一腳淺地走在雪地里，哈出來的氣變成一團團白霧，模糊了眼前的少年。
郁周從兜里掏出兩封情書遞上去。
“連著昨日的一同?！?p> 程眠笑起來，接過來，順勢用自己大而溫?zé)岬氖终瓢∮糁芾w細(xì)冰涼的手。
“怎么沒有多穿點？”程眠一只手將情書放進墨綠色沖鋒衣的口袋里，捂著郁周的手，低頭湊上去哈了幾口氣，雙手搓著郁周細(xì)長的手指。
郁周實話實說：“不好看?！?p> 程眠頓了頓，加速了手下的速度，同時力道微微放重。
郁周吸吸被凍得紅了些的鼻子，笑起來，牽著人往旁邊的奶茶店里走去。
程眠給她點了一杯奶綠之后就一直沒有見人，面前的原木色小圓桌上放在對方帶來的粉色禮袋。
郁周知道那是送給自己的，卻耐著沒有查看。
店員將她的那杯奶綠端上來，郁周才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盯著寥寥幾人的寂靜街道許久了。
也是這時，街巷的盡頭轉(zhuǎn)彎處跑來一個人影。
墨綠色的沖鋒衣在一片冰天雪地中很是顯眼，那人個子足夠的高，肩寬腿長，手里領(lǐng)著白色透明塑料袋子，一步一步朝她跑來。
于是她也滿眼僅剩一個身影。
程眠迎著風(fēng)霜從外面推門而入，大步走來，將手中的塑料袋子放在小圓桌上。
自己脫了身上的沖鋒衣后才走到郁周前面蹲下，將袋子中的一次性暖貼拿出來撕開貼在郁周的手腕處毛衣上。
郁周看著桌子上白色塑料袋子上的標(biāo)簽——真跡堂，她知道這家藥店，離這并不近。
至少她三分鐘跑不了一個來回，郁周又想了想自己體測八百米跑了六分半的好成績，頓了頓，五分鐘也不行。
程眠此時已經(jīng)貼好了一只手腕，正在撕開另一個暖貼的袋子，郁周伸頭喝了一口奶綠，她要了七分糖，很甜，她想，這份甜不能只有自己嘗到。
因為靠窗，郁周只是淺淺地分享了這份甜，隨后又喝一口奶綠，看著坐在對面，身上還是只穿著灰色毛衣的程眠道：“把衣服穿上吧，別著涼了?！?p> 程眠依言照做，他也不是熱，只是怕自己一身寒氣而來，涼到了他的粥粥。
倒是如今看著對方小口的吸著奶綠，嫣紅的嘴唇抿在杏色紙質(zhì)吸管上，莫名的燥熱。
郁周是被周郁打電話叫回去的。
夜幕未央之時，空中騰起煙火，一束束煙花升上夜空，炸出色彩斑斕的圓形，也有其他的形狀，明明滅滅。
郁周牽著程眠的手走在人群中，在這明明滅滅中看不清程眠微紅的臉。
這個時候大家也不嫌空氣中寒冷的冽風(fēng)，成群結(jié)隊走在街上，人流如織，鑼鼓喧天。
郁周回過頭小聲對程眠說著什么，程眠并沒有聽清。
在郁周回頭時后方半空中正好騰起一束金色的煙花，隨后升起束束，接連不斷，映著他的小姑娘滿身金光。
手機鈴聲響起，程眠回過神看了一眼來電顯示，將對方的碎發(fā)捋至耳后，啞著嗓子，“你哥的電話?！?p> “程眠，我妹是不是在你那里？”
程眠抿著嘴，看著對方妹妹羞赧的臉，“不在?！?p> “你別唬我，除了你我想不到第二個能讓我妹忘了家的人?！?p> “郁小周！我知道你在旁邊！你怎么不接我電話？”
“郁小周，說話！”
郁周咳了咳，覺得自己的聲音并沒有什么問題，才接過程眠的手機開口：“哥?！?p> “為什么不接我電話？”
郁周實話實說：“沒有聽到響鈴。”
周郁站在廚房門口，身上還系著粉色格子圍裙，里面是淺灰色條紋居家睡衣，違和感十足。
此刻他一手掐著腰，一手舉手機，聽著外面不斷的炮竹煙花聲，冷笑：“我知道啊，煙花太吵了，把你們兩個人的嗓子都吵啞了，郁小周，你當(dāng)我傻？”
郁周被她哥說得噎了一下，無比熟練地撒嬌，“哥~”
“行了，也不看看幾點了，再晚點不回來，團圓飯都沒你的份?！敝苡羝氖址畔?，順勢放在旁邊門上中午剛貼的福字上，不自覺地扣起來。
“粥粥她怎么說？沒去程家過年吧？”郁林從廚房里面探出一個頭，身上穿著同款淺藍色格子圍裙，手里還在包著一個餃子，是郁周最喜歡吃的香菇豬肉餡。
周郁回過神來，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將門口的福字戳出一個不大不小的洞來了。
周郁：?。?！
這么不經(jīng)戳的嘛？
他爸應(yīng)該沒有看到吧？
不是——
他剛才戳了嗎？
才沒有！
周郁坦然自若地大步跨進廚房，“粥粥一會就回來?！?p> 郁林暗地里舒口氣，“行，我餃子要包好了。你來幫我把那個胡蘿卜切成絲，再調(diào)個醋醬來?！?p> ——
吃完飯后要守歲。
郁林帶著幾個大孩子放了好一會煙花。
郁林笨拙地彎著腰點燃煙花，他其實是怕這些東西的。
跑了好幾次后發(fā)覺根本沒有點燃。
周郁從郁林手里接過打火機，一聲清脆的滑動聲響起后，周郁大步跑到站在郁周身旁的格蘭懷里，被格蘭順勢捂住耳朵。
郁周咧咧嘴，往后退幾步想去尋找她爸媽的身影，然后頓了頓，繼續(xù)咧嘴。
站在最后的連叔走過來，捂住郁周的耳朵，替她掩了這沖天的聲響。
郁周回頭沖連叔一笑，舉起手機記錄著這些。
連叔家里只有他一個人，已過半百的年紀(jì)，雙鬢斑白，郁林每年都會留他一起過年。
連叔也是這個家不可缺少的一份子。
郁林沒讓幾個大孩子熬夜，在給了幾個人早已準(zhǔn)備好的紅包之后，就讓幾個人上樓睡了，明天他們還要去十里巷的外婆家，等初七的時候和二老一起回來。
正月十五，他們的粥粥和魚魚就都要訂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