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有人知道,大一下學期的時候她曾和軟工一班的周暢有過一段戀情。
不會有人知道是周暢主動追求的她。
更不會有人知道那個似夏夜玫瑰一般的人俯在她頸間說想要一個未來。
自然也就不會有人知道她甩了周暢。
許務卿仍然記得她那“好弟弟”拿著周暢的照片,笑得極其燦爛,說她的眼光倒是不錯。
許務卿咬牙切齒地問他想干什么。
許辛坐在沙發(fā)上,頭頂?shù)臒艄忤玻湓谀菑埾嗨频哪樕希敖憬阏f的這是什么話,我也十八九歲了,就不能談個戀愛?”
“姐姐替我把了關,那他自然不會差。”
許務卿整個人如墜冰窖。
是的,她那只比她小五個月的的好弟弟喜歡男生。
而爸爸知道,卻從未表態(tài)。
“是嗎?那還真是巧了,剛好姐姐玩膩了,想要???求我?”許務卿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笑得出來,又是怎么說得出來。
許辛盯了許務卿良久,涼涼道:“那就算了?!?p> 許務卿穿著一身淡黃色碎花長裙,沒有化妝,指甲也修剪的圓潤,因為涂了一層護甲油的緣故,在燈光下亮晶晶的。
長發(fā)用一根木簪盤了起來,木簪上流蘇垂下,顯得許務卿很是溫婉。
木簪是周暢挑的,也是他親自綰的。
“那可惜了,弟弟要是沒什么事,那姐姐就走了,明天還有課呢。”許務卿笑著沖坐在沙發(fā)上的許辛擺擺手,走出門。
后面響起玻璃破碎的聲音,以及許辛的大吼聲:“賤人!賤人!……”
自那以后許務卿就和周暢分了手,周暢鬧得兇,追著問她要一個緣由。
許務卿用涂成大紅色的手指撥弄著精心卷好的頭發(fā),笑著說:“姐姐玩膩了,不行嗎?”
“周暢,和你談戀愛,我裝的很累?!?p> 周暢冷笑:“許務卿,你騙誰呢?”
許務卿壓下心底的苦澀,留下一句“信不信由你”徑直離開。
騙誰呢?
是啊,騙誰呢?
她老老實實了二十年,從和周暢分了手后涂上了大紅色的指甲,卷起大波浪,涂起了最艷麗的口紅,慢慢的換掉了所有衣服,穿起了之前從不會多看一眼的款式。
一口一句姐姐、弟弟,處處留情。
她以為這樣就可以忘了周暢。
以為。
直到后面論壇上,粥粥和周暢被傳的兇,后面周暢的女朋友出來曬照,周暢就開始了他的月拋戀情。
許務卿平淡地想,挺好的。
直到她游戲中再次看到熟悉的頭像,她知道自己貌似過不了那道坎了。
那場游戲中因為心不在焉,頻頻出錯,被一對情侶冷嘲熱諷,沒等她開麥,路人拔刀相助。
后面理所應當?shù)丶恿撕糜眩黄鸺s著打了幾局游戲。
什么時候變質的呢?
國慶放假的時候吧,許父難得主動聯(lián)系她,讓她回家看一看。
在飯桌上,她像個外人,看著對面一家三口其樂融融地吃飯。
哦,還給她安排了相親。
因為許辛在外面胡混,惹到了不該惹的人,于是許父就打起自己女兒的注意。
把自己女兒送過去做情婦,他倒真敢想得出來。
許務卿摔了面前的碗,讓許利民歇了心思。
然后在許父暴怒的吼聲中離開那個不能稱之為家的地方。
她坐在一個商場后面的便利店門口,道一聲:“夜風還挺涼?!?p> 盯著手機界面上陌生又熟悉的頭像,鬼使神差地給對方打去了一個語音通話。
等她想掛的時候,對方已經(jīng)接通。
“喂——你好?!笔呛芨蓛舻哪新暎皇呛退暮懿煌?。
許務卿不說話。
“徐輕?”
徐輕是她的網(wǎng)名。
許務卿不知道怎么就哭了出來,電話中剩下她的抽噎聲。
對面的人卻慌了,一陣乒乒嘣嘣的聲音過后,開始詢問她怎么了。
“是遇見不舒心的事情了嗎?這還……我還沒碰到過這種情況呢,你讓我想想……”
許務卿不說話,對面也安靜下來,只剩下兩人綿長的呼吸聲,還有許務卿淺淺的抽噎聲。
“我就不和你說什么心靈雞湯了,說點開心的事情吧?!?p> “你看我——欸,不對,我聽我,是不是覺得我還挺沉穩(wěn)一個的?”
“其實我小時候可皮了,經(jīng)常被我爸媽打。”
“說出來你都不信,我奶奶六十六大壽的時候,我們七大姑八大姨全都來賀壽。我那時候才七八歲,童言無忌,陪著我三四歲的弟弟一起玩玩具汽車。”
“你知道我說了什么嗎?”夜風中的聲音和耳機中的聲音先后而至,許務卿愣了愣,扭頭看到從身后便利店中走出來的男生。
男生很高,穿著一身籃球服,肩寬腰窄,裸露在外的皮膚很白。
很張揚的長相,劍眉星目,渾身透著我不好惹的氣息。
回蕩在夜空中的聲音重疊進耳機中,“我當著一屋子的人和我過大壽的奶奶的面說,嗚哇——嗚哇——嗚哇,給我奶奶拉進火葬場?!?p> “一屋子的長輩輪流打,甚至勸我爸媽有條件就再要一個?!?p> “打的狠了,我爸還專門伺候了躺在床上的我一個星期?!?p> “還有一次……”
……
許務卿愣神地看著走遠的身影,靜靜地聽著對方的敘述。
許務卿就坐在便利店門口,眼睛看著身影最后消失的地方,聽著對方講了一個小時零七分鐘的有關他自己的臭事。
許務卿在他的故事聽出自己從未感受到過的來自骨血中的親情。
嚴苛中又有一點不太正經(jīng)的父親,在家中掌管主權的開朗母親,無條件疼愛他的爺爺奶奶,各有各性格的姑姑們,家族中一起長大的哥哥姐姐、弟弟妹妹……
那是她自己從不敢肖想的東西。
許務卿想,這世界還真是不公平。
混亂,復雜,毫無邏輯可言。
夜已經(jīng)很深了,許務卿站起身來,對著電話中說出了她的第一句話:“現(xiàn)在呢?我想聽聽現(xiàn)在的你?!?p> 她想知道,人與人之間的差距究竟可以有多大。
對面愣了愣,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過后,開始慢慢敘說。
許務卿就在對方的敘述中搭上最后一班公交車,回了學校。
其實后面兩個人都沒有說什么話,因為對方睡著了。
平穩(wěn)而綿長的呼吸從耳機中傳來,許務卿躺在床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通話持續(xù)了一整夜,近八個小時的通話卻貫穿他整個童年,至初中、高中乃至大學、如今。
全部剖開一件一件講給她聽。
自這之后兩個人的關系迅速拉進。
——
當粥粥和她說自己可能被騙了的時候,她并沒有多大的反應。
畢竟在那夜見面的時候,他怎么也不像是那種溫柔類型的人。
從一開始就錯了,全部都錯了。
分手無關于自己被騙,只是剛好有一個理由,結束這場本來就錯誤的感情。
林三月和卿卿的故事先說到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