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林妹妹長啥樣
看林如海不解，賈璉干脆自己伸手過去，取過頂上一個燒餅，輕輕一掰。
只見金黃的酥皮從中斷裂，露出折疊夾在餅中的一張小紙條。
賈璉取出紙條，雙手恭敬遞給林如海，口中繼續(xù)說道：
“并非是侄兒故弄玄虛，這當(dāng)中的原因說出來有些可笑，是侄兒怕姑丈不肯搭理，便將要緊的話寫在這餅里送過來?！?p> 林如海低頭看那紙條，上面寫著：
“青石板橋，護(hù)佑人丁。
妄動砂山，家宅不寧。”
心中一驚，卻還是故作鎮(zhèn)定，明知故問：
“這是何意？”
賈璉知道林如海是個學(xué)究，在心里仔細(xì)整理一番昨天夜里準(zhǔn)備好的說辭，態(tài)度謙和說道：
“不瞞姑丈，侄兒讀書有限，卻尤愛《周易》。
上古伏羲，留天地之象；中古周文王，演《易經(jīng)》之道；近古孔子及弟子后學(xué)，注《易經(jīng)》而成《易傳》。經(jīng)傳合一，終成《周易》。
這樣的圣人學(xué)問微言大義，以人文，知天命。
《周易》中，侄兒又尤愛‘天行健，君子以自強(qiáng)不息’和‘地勢坤，君子以厚德載物’兩句。
君子要自強(qiáng)不息，就難免不要‘知其不可而為之’，但圣人又說‘中庸之為德也’，就還必須要懂得避禍，‘方而不割，廉而不劌，直而不肆，光而不耀’。
孔圣人有云：‘天何言哉？四時(shí)行焉，百物生焉?！?p> 孟圣人也說：‘盡其心者，知其性也；知其性，則知天矣。’
最終都是‘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侄兒在書里讀了這些天人合一的道理，越覺得頗為玄妙。閑暇之余，便也雜學(xué)旁收些風(fēng)水之術(shù)。
‘古人聚生氣使不散，行之使有止，故謂之風(fēng)水’。
這些古人所留的經(jīng)典里頭，委實(shí)奧妙無窮?！?p> 他這精心準(zhǔn)備的一番“掉書袋”的酸話，果然讓林如海對他刮目相看，竟坐直了身子，叫他繼續(xù)說下去。
賈璉便將自己所觀林家存在的風(fēng)水煞，都詳述一番。
述說期間，又掰開兩個燒餅，里面也有內(nèi)容相同的小紙條：
“侄兒也是心急，使了這等上不得臺面的小心思，叫姑丈見笑了?！?p> 林如?？粗鵁灷锏募垪l，倒不覺可笑，只是心中暗暗稱奇：
自己果然是小瞧了這個賈璉！這一番引經(jīng)據(jù)典，頗為見識不凡，怎么可能是個不讀書的庸人？
雖說只是風(fēng)水之事，但能將其中道理說得頭頭是道，當(dāng)真有過人之處。再想見他處理事務(wù)的干練和救人不圖回報(bào)的德行，果然就是個人才啊。
而他這紙條都是夾在燒餅之中帶來，也非能倉促準(zhǔn)備，竟然當(dāng)真是未卜先知，委實(shí)匪夷所思。
當(dāng)下就決定，明天就命工匠按賈璉所說，修改府中風(fēng)水。
只是聽賈璉說起明堂妨礙“過白”之事，倒有些懷疑：
正廳中坐在主座之位上是否能看到天，便能影響家主官運(yùn)？想來自己如今做著這蘭臺寺大夫，這官運(yùn)已經(jīng)算是不錯了。
何況日日還能“偷得浮生半日閑”，讀書寫字，賞花操琴，這等輕松的美差，何等逍遙？
他本就是個閑云野鶴的性子，家中人口又少，無甚負(fù)擔(dān)，倒并未覺得自己這種邊緣化的差事，有什么不順的。
……
賈璉回到自己屋里，興兒倒上茶來，看賈璉癱坐在椅子上，上前就要給賈璉揉捏肩膀。
賈璉一下子躥出三步開外：
“你這小子別老摸我啊，你二爺我現(xiàn)在志向堅(jiān)定，一心只想給女人摸。”
興兒本來也嚇了一跳，可聽他這話說得又是甚不正經(jīng)，又嬉皮笑臉起來：
“二爺想要女人還不容易？就憑爺?shù)倪@長相，這人才，這家世，只要二爺看上哪個女人，哪個女人能不答應(yīng)二爺??？”
賈璉走到床邊，一腦袋扎在床上，大大伸了個懶腰。
他昨天夜里做完拓片之后，又叫興兒帶著他急匆匆出門，去找鵲哥兒的哥哥阿清幫忙做燒餅。回來后，還要翻書尋章摘句，打草稿背下來，預(yù)備今天去找林如海打開局面，直折騰到四更天以后才睡下。
此時(shí)他有些困乏，在床上來回打著滾解乏，順口胡說八道：
“我想要好多女人……我想要林妹妹，我想要寶姐姐，我還想要卿姐姐，紅姐姐，藍(lán)妹妹，麻生希妹妹……”
興兒不曉得他后面那一串妹妹的來歷，只聽了第一個“林妹妹”，立馬就來了精神兒：
“喲，二爺今日總算見著林姑娘了？林姑娘長什么樣？當(dāng)真跟傳說似的那么好看？是不是跟天上仙女似的？”
賈璉嘴里還在嘟囔“我還要馬金蓮，我還要鮑于嬌……”，聞言忽然停?。?p> “什么？我沒見過林黛玉？”
興兒湊上前：
“二爺，林老爺不是說他們家寶貝姑娘‘除父母之外，不見外姓親友之人’么？
咱們不幾日可就要接著林姑娘啟程回京了，好歹也得見一見長啥樣啊。
這橫不能叫咱把林姑娘給拿紅布給從頭到腳包回去吧？”
“那是給博物館送木乃伊。”
興兒聽不懂賈璉的這句吐槽，可看他臉上那副熟悉的不著調(diào)神色，又放心嘻嘻哈哈：
“回頭一個不小心，再接個假林姑娘回去，可不是麻煩？”
“賈林姑娘？這邊也這么冠夫姓？”
興兒又沒聽懂，只能繼續(xù)看賈璉的臉色——正常，仍然在床上犯懶打滾的二爺還是那副熟悉的不正經(jīng)神情，二爺很正常。
“唉——生而為人，我很抱歉，這個世界對弱小的我總是充滿惡意，驚嚇總是大于驚喜。說不定啊，真要是見面一看，我的個親娘啊，這林妹妹還是個正宗的虎式坦克啊……”
他這一番隨口吐槽，讓興兒徹底懵了：二爺說的都是人話啊，可怎么讓人聽不懂呢？
猶豫一下，還是試探著伸手要摸賈璉的額頭：
“什么堂客啊……胡氏堂客是誰的老婆啊……二爺是發(fā)燒了不成？這一嘴胡話的，奴才都聽不懂?！?p> 賈璉一把打開興兒摸過來的手：
“我說過你別碰我！再碰老子，老子一腳踢飛你！”
興兒一頭霧水，咧著嘴，磨嘰了半晌，還是大著膽子問：
“二爺，小的遵命，不碰二爺。
小的就老老實(shí)實(shí)的，等著二爺來碰小的，成不？”
賈璉坐起來，看著眼前這個憑長相隨便出道就能大紅大紫的小鮮肉，認(rèn)真說道：
“咱們以后能互相都不碰么？
你能陪著你二爺我一起好好想女人么？
你能讓你二爺我踏踏實(shí)實(shí)當(dāng)個直男么？”
忽聽窗外有人走來，賈璉趕緊閉嘴。
只聽林管家恭恭敬敬說道：
“我們家老爺和姑娘身體無恙了，老爺特意叫老奴來請賈二爺，過去一道用晚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