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上課的時候,狼衫午的家長真的來了學(xué)校,狼衫午帶著她來少年二班找羊慢慢,而羊慢慢此時正在上二班的歷史課。
“羊老師,我阿嫲來了?!崩巧牢缯f道,一直縮著脖子,不敢看自己阿嫲一眼。
“我讓你在學(xué)校里亂來!”那個婦人一巴掌就給拍到狼衫午的后頸上,力氣大的連羊慢慢都聽到聲音了。
“好了好了,狼衫午阿嫲,你看他也知道錯了,就別打他了吧?!?p> “這樣啊,狼衫午,你先帶你阿嫲去辦公室坐一下,等我下課就過去?!?p> 因為現(xiàn)在是二班的課,所以不能臨時離開,否則真的沒有一點校長的樣子了。
狼衫午悶聲說了句:“好,”之后又對著他阿嫲說:“羊老師讓我?guī)闳マk公室坐一下,她現(xiàn)在有課走不開?!?p> 羊慢慢聽到他這么說,心里還覺得這小子挺會說話,如果認(rèn)真培養(yǎng)的話,雖說成績可能不太顯火,但成才倒是沒有多大的困難。
之后狼衫午家長跟她替狼衫午道歉了之后,便跟著狼衫午去了老師辦公室,而羊慢慢則是回到教室繼續(xù)講課。
“羊老師,狼衫午這么老實,到底犯啥錯了,怎么還請家長來學(xué)校。”羊慢慢的歷史課代表問道。
“哦?你說他很老實?這句話是什么意思。”
羊慢慢挑了挑眉,她在少年一班上課的時候可沒有見過狼衫午老實了。不是和同學(xué)講小話,就是在作業(yè)本上畫畫,一點也看不出來老實的樣子。
歷史課代表說:“他阿爹和阿嫲都很兇的,只要他做錯了什么事情就會被打。而且平時在家也不敢和別的獸人玩,因為瘦不拉幾的也經(jīng)常被欺負(fù)。”
聽到“阿爹和阿嫲都很兇”的這句話后,羊慢慢再聯(lián)想到剛剛狼衫午阿嫲的舉動,也就明了了。
在這種環(huán)境下長大的孩子,確實多少都會有些自卑的,父母對孩子非打即罵,換做個大人都受不了,別說是小孩子了。
“那你欺負(fù)過他嗎?”羊慢慢反問道。
歷史課代表見話題轉(zhuǎn)到他身上來,不禁小臉一紅,羊慢慢見狀也知道是欺負(fù)過的,否則也不會對別人家的事這么清楚。她來獸世也有三年了吧,可從來沒有聽說過這種事情。
只見歷史課代表支支吾吾的說:“有時候也會?!?p> 少年一班的學(xué)生也有欺負(fù)過狼衫午的,一時間又鬧得沸沸揚揚。
“好了,安靜點同學(xué)們。”
羊慢慢看了一下架子上的沙漏說:“我跟你們說個故事吧?”
“我有一個朋友,她小時候也是經(jīng)常被欺負(fù),而且長得也很瘦弱,可能比狼衫午還要小,也沒有他這么高,算是營養(yǎng)不良了?!?p> “然后呢,她的阿爹阿嫲都出去干活了,每年只回來一次,她只能跟阿姆和阿祖生活在一起。阿姆他們年紀(jì)也大了,對我那朋友管的也不是很細(xì)致,所以我那朋友在外面經(jīng)常被欺負(fù),回去后也不敢告訴他們。”
“反正她也就是這樣長啊長,像你們這么大的時候,從來沒有出過部落。直到有一天才被阿爹阿嫲記起來,送到了別的部落去學(xué)習(xí),但她在那邊也經(jīng)常被欺負(fù),一年半的時間都是自己一個玩。”
英語課代表聽到羊慢慢的那個朋友自己一個人玩時候,瞬間就覺得好可憐,有些軟心腸的說:“那她不和別的同學(xué)玩嗎?我們都和同學(xué)玩的?!?p> 羊慢慢聽后,笑了笑,目光放的很遠(yuǎn),也不知道落在那里去了。如果以前也有人這么想該多好。
“玩啊,她也和同學(xué)們玩。我們那個大陸的學(xué)校都很大,家里離學(xué)校很遠(yuǎn)的,都可以住在學(xué)校里。而我那朋友就是從別的部落來的,所以當(dāng)時就是住在學(xué)校?!?p> “學(xué)校里的床也不是像我們現(xiàn)在這樣,而是分為上下鋪的。我那朋友的下鋪就是她的同桌,兩個人平時幾乎形影不離。我那朋友也以為這會是她的朋友,可對方卻從來沒有把她認(rèn)真對待過。幾乎是傷了我那朋友的心。”
“后來她也不交朋友了,可是家里總是逼得她不能生活。但說是逼著,可真正意義上,全是她自己的想法。我那朋友的阿爹是大男子主義,阿嫲則是特別極端的一個中年女人,在兩座大山的擠壓下,她也終于出現(xiàn)問題了。”
“什么問題呢?原來是一種很可怕的疾病?!?p> 講臺底下的那個小雌性聽到這里,都快要哭出來了,他們雖然生活在這種地方,也沒有羊慢慢那繁華,但生活卻過得還算如意,根本沒有她那朋友那樣慘。
羊慢慢掃了她一眼,也不覺得有什么,過去的事情早就過去了,以前沒有人心疼,后來練成了鐵石心腸,看什么都沒有感覺了。
“這種病不是身體上的病,要是一個缺口,或者腫瘤都好受,可這種病折磨的確實精神和心理的方方面面。人們都說,這是世界上最溫柔的病了,病人只會傷害自己,而不去傷害別人?!?p> “后來我聽別人說,那種病有個很好聽的名字——玉玉癥?!?p> “她還不知道自己有病,會整天整天的自言自語,甚至失眠多夢,或者夢游。幾乎沒有一刻是不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的?!?p> “她會對著鏡子,也就相當(dāng)于可以將人映射上去的湖面一樣,在沒有燈光的夜晚里,哭啊喊,對著鏡子里的自己說話,一說就是兩三個小時?!?p> “她的阿爹阿嫲望女成鳳,給她報了許多輔導(dǎo)班。我那朋友能夠上輔導(dǎo)班,心里也是特別高興。每天跟著老師學(xué),可到最后考試成績更是比之前還不如意,以至于用美工刀割自己的腕?!?p> “家里根本不理解她,總逼著她做些不愛做的事情,就像她的同學(xué)也說,作為一只金絲雀,也要有金絲雀的自覺。”
“她從小自卑慣了,長大后也總為別人著想,說是經(jīng)常討好別人吧,我也不清楚怎么回事了?!?p> 故事也就講到這里,羊慢慢便沒有再講下去。
她的那個朋友,既然選擇成為一名作者,那就得活在過去,活在回憶里。
就像卡佛說的那樣:“我開始寫東西的時候,期望值很低。在這個國家里,選擇當(dāng)一個短篇小說家或一個詩人,基本就等于讓自己生活在陰影里,不會有人注意。”
少年二班的同學(xué)平時上課也不認(rèn)真,一到講故事的環(huán)節(jié),又都豎著耳朵在那聽得有趣。
“那后來你那朋友怎么樣了?”這是全班同學(xué)都想知道的事。
羊慢慢笑了笑,也沒有說出個所以然來,“她啊,她現(xiàn)在也很好,比以前好?!?p> 時空10111見羊慢慢強顏歡笑,不禁吐槽道:“你這個朋友很特別啊咩咩,怎么和我認(rèn)識的那個朋友的經(jīng)歷一模一樣?!?p> “無中生有?!?p> 羊慢慢聽后覺得有些尷尬,但也沒有反駁什么。
講故事也沒有花多少時間,最后還跟少年二班的學(xué)生將這節(jié)課的內(nèi)容給講完了。
等下課之后,她就去了老師辦公室里。
一進門就看到狼衫午阿嫲坐在她工位一旁的凳子上。
“狼衫午阿嫲,今天找你來是想說一下狼衫午的事情?!?p> 因為之前了解了一下狼衫午的家庭生活,而她也說了自己某個朋友的經(jīng)歷,所以對于狼衫午還是有些寬容的,至少沒有直接開口跟他阿嫲說他怎么樣。
“我們家狼衫午在學(xué)校里是不是很不聽話啊羊老師,你告訴我,我回去幫你教訓(xùn)教訓(xùn)他?!?p> 狼衫午的阿嫲心情陰郁的說道,好像現(xiàn)在就可以跑到少年一班去將她兒子給揪出來,直接暴打一頓似的,羊慢慢看著都覺得可怕。
“不是的,狼衫午阿嫲,狼衫午平時在學(xué)校里表現(xiàn)的還不錯,可能就是功課上有些不太認(rèn)真,喜歡在作業(yè)本上亂涂亂畫?!?p> “他平時在家里有做家庭作業(yè)嗎?我看他的家庭作業(yè)都沒有完成。”
狼衫午阿嫲聽后,表情一僵,陰郁的神情突然出現(xiàn)了一絲龜裂。
羊慢慢看在眼里,也就知道狼衫午平時在家是沒有時間來完成作業(yè)的,之所以在作業(yè)本上亂寫亂畫,基本上能夠斷定是逆反心理了。
他看起來也有12歲了,按理來說也到了青春叛逆期,在家一直被壓制著,只有離開了這痛苦的原生家庭,才能激發(fā)出自己的本性來。
“他有認(rèn)真完成家庭作業(yè)的,你不用擔(dān)心羊老師,等我回去就打他,讓他認(rèn)真一點?!?p> 狼衫午阿嫲動不動就是“教訓(xùn)”、“打”之類的話,讓羊慢慢覺得有些反感。這樣的人身為父母,真的能夠?qū)⑿『⑴囵B(yǎng)出來嗎?
“誒,你這不能一棒子打死啊,你們現(xiàn)代不是也有很多暴躁的家長嗎?但他們的孩子也都很優(yōu)秀,你不能這么以偏概全。”時空10111提醒道。
羊慢慢也知道確實是有,但勝在少數(shù),“不是所有人都這么聰明的,家里經(jīng)濟條件不好,有時候父母根本不會重視教育,這類人一直生活在陰暗里,早就麻木了,也不會意識到可以通過學(xué)習(xí)來改變往后的生活。”
時空10111聽后也覺得是這個道理,但卻據(jù)理力爭,“話是這么說啊,但你也不能一棒子給打死了,還是有好多良心未泯的家長好吧。”
羊慢慢點了點頭,表示他是對的:“啊對對對,你說的沒錯。很棒哦,棒棒噠,給你32個贊?!闭f完還想象著在心里給他豎了大拇指。
“不用了狼衫午阿嫲,我今天叫你來只是想跟你說明一下狼衫午的學(xué)習(xí)情況,他平時放學(xué)回去也是要給他留足時間復(fù)習(xí)功課的。”
之前歷史課代表說過,狼衫午每天放學(xué)回家都要去菜地里干活,或者是在家?guī)О⒚?,其余時間都是夾著尾巴做人,能夠?qū)懲曜鳂I(yè)已經(jīng)很好了,根本沒有很多時間去思考這道題是對是錯。
雖然12歲的年紀(jì),幫家里干活是件很好的事,但他們家的家庭氛圍有些詭異,好像是說狼衫午不是個雌性吧,所以都對他非打即罵。
獸世倒是沒有重男輕女,而是重女輕男。狼衫午是個雄性,他阿爹也再沒有生出過雌性來,阿嫲心里也煩躁的很,兩人也就混合雙打了。
他阿爹的其他弟弟都不會阻攔,或許剛開始還會,但到后面也都習(xí)慣了,所以基本上就是讓他們打過去。反正疼的又不是自己的小孩。
獸世有時候人就這樣,別人家的小孩能視如己出,而自己家的卻做不到。
當(dāng)然,這也像時空10111說的那樣,不能一棒子打死,大部分家庭還是很和睦的,只不過像狼衫午家,可能有些特殊。估計重女輕男比較嚴(yán)重吧,還是說有什么家產(chǎn)是傳女不傳男的。
狼衫午阿嫲聽到羊慢慢這么說,也知道她是知道了什么,便沒有再講那些要替她教訓(xùn)狼衫午的話,抿了抿唇,“好的,我以后會注意分寸的。謝謝羊老師指點?!?p> 羊慢慢聽了她的話,不知道該怎么回答,連“指點”都用出來了,她學(xué)歷淺,讀書少,有些不太明白是不是病句了,也就笑臉相迎道:“以后稍微注意一下就好了,整個少年一班就他和另外三個人是問題小孩,你們做家長的,平時也要注重一下孩子的教育啊。”
“是是是,我回去就和他阿爹說,以后不會再出現(xiàn)這種情況了?!?p> 羊慢慢見她覺悟這么高,也很欣慰。
“對了羊老師,狼涓涓是不是也在少年一班?”狼衫午阿嫲疑惑的問。
羊慢慢也不知道她想表達什么,含糊其辭的回答了句:“在的?!敝缶蜎]有說什么了。
而狼衫午阿嫲又道:“她和我們衫午經(jīng)常穿一條褲子的,是不是也跟衫午犯了同樣的錯誤?”
這個還真不好回答,一個在老師評語下畫豬頭,一個在老師評語下畫狗頭,真的不知道該怎么說了。而我辦公室老師都看著呢,總不能說出來讓人笑掉大牙吧?
“啊這個,也差不多了,就是平時做作業(yè)也不太認(rèn)真。”
她不說好,也不說壞,反正中立態(tài)度。狼涓涓的家長都沒有來,估計是沒有和家里說吧,她能幫的也就盡量幫了。但不知道狼涓涓膽子這么大,居然敢不聽老師的話,實在是太忤逆了。
狼衫午阿嫲聽后,立刻擺出惱火的態(tài)度,下意識的罵道:“這短命鬼崽崽,回去看我不收拾你!”
話一說出口,她還沒有意識到自己的錯誤,而辦公室里的所有老師都聽到了,包括離她最近的羊慢慢在內(nèi)。
羊慢慢的臉變了變,有些人不管在哪,不管怎么樣都教不變的,壞就是壞,一輩子就都這樣了,父母生活不如意,卻總拿孩子出氣,反正他過得不好,作子女的也別想好過。
“狼衫午阿嫲,你這樣教育孩子是不對的,我們做家長的應(yīng)該要多關(guān)心關(guān)心子女的身心健康,不要一味的覺得自己是對的,孩子就是錯的?!毖蚵龎合滦睦锏牟凰Z重心長的對著她說。
“雖然父母平時也很累,但不要心情一差起來的時候,就拿孩子出氣,你看狼衫午平時在學(xué)校里怎么樣,我現(xiàn)在帶你去少年一班看看吧?!?p> 說著就起身要出老師辦公室,而狼衫午阿嫲也跟在后面。
“我們衫午平時上課跟別人說話嗎?”狼衫午阿嫲問道。
羊慢慢沒有說有沒有,而是讓她自己看。
因為籬笆墻沒有窗戶,所以他們只能在教室門口看一下里面的情況。
狼衫午本來是在和狼涓涓說話的,他的同學(xué)看到他阿嫲來了,便推了推他的大腿,小聲的說:“狼衫午,你阿嫲在教室門口?!?p> 而狼衫午聽到同桌的話,這才想到他阿嫲來學(xué)校里了,不禁感到全身無力,有總說不出來的感覺。從身到心的恐懼。
狼衫午阿嫲見自家崽崽上課講小話,心里就想著等他放學(xué)回去一定要暴打一頓。
羊慢慢還以為狼衫午會老實很多,可卻根本不是她看到的這個樣子。心里也是一咯噔,想到他今晚回去又要承受暴行了。
因為現(xiàn)在還是狼秭歸的語文課,所以羊慢慢便對著講臺上的狼秭歸說:“小歸,可以叫狼衫午出來一下嗎?”
狼秭歸也知道自己班上的情況,也很配合。
“狼衫午出去一下?!?p> 等狼衫午出來后,羊慢慢對著他溫和的笑了一下,讓他不要緊張。
說實話,這個笑容在狼衫午眼里,好像是洪水猛獸一樣,比在教室里看到他阿嫲還要嚇人。
“阿嫲,羊老師。”
狼衫午阿嫲耷拉著臉,而羊慢慢則是笑臉相迎。
“狼衫午,今天英語學(xué)的怎么樣啦?”
狼衫午有些害怕,不敢說。
但羊慢慢是知道狼衫午已經(jīng)會26個英文字母的,便說:“快背背26個字母給你阿嫲聽一下?!?p> 在羊慢慢鼓勵的眼神下,狼衫午終于說出了口。
過了有一會之后,羊慢慢才讓他回教室去的,而她也讓狼衫午阿嫲回家了,說是以后會管好狼衫午,讓她在家里不要擔(dān)心他的學(xué)習(xí)。
只不過她有一個條件,那就是在家不要再打狼衫午了,孩子需要在一個健康的環(huán)境里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