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薄霧的感覺很微妙，像是透過一層肥皂泡，只是與前幾次體驗完全不同。
用尋人啟事開門后本應(yīng)是一陣難以覺察的涼意，他倒是體驗過與現(xiàn)在同樣的觸感。
是影子城市中的隱藏墻壁，用了類似的特殊物品模擬？
八月下午的烈陽灑在身上頗為熱辣，柏油馬路在高溫下蒸騰搖晃，街道上來往的一些人也打起了傘。
人來人往，但無一人因突然出現(xiàn)在商店門口的七人駐足。
在商店正對面是兩棟樓的間隙，靠墻有兩個齊人高的垃圾桶簇立兩側(cè)，像是兩個渾身臟污的鐵皮罐頭。
視線所過，除自己一行外全是假人。
沒看到楊佳奈，也沒見著小鬼。
吳冬臨回過頭，正好看到柳雨澤最后一個走出門。
她順手把小商店的門合上，迫不及待地催促道：“先走吧，別被普通人注意到了?！?p> “在路對面?！?p> 黑白衣擺隨著手臂抬起而搖晃，36平舉著手，機(jī)器般為他們指明道路。
“跟我來?！?p> 79也平靜開口，邁著平穩(wěn)步伐向路對面的缺口走去。
三個組織人員都開口催促。
王九菊是第一個跟上的人，還從口袋里掏出了根煙抽，楊慶光往前踏了一步，但遲疑著沒有立即跟上。
他猶豫了，而循著他的目光順勢而去，吳冬臨看到了摟著倪彤的青茉靈，心里頓時不爽起來。
你算老幾，怕不是只會在組織安排下把青茉靈困住。
不過他的猶豫沒持續(xù)太久，楊慶光主動轉(zhuǎn)回了頭，快步向王九菊趕去，只是腰背沒在超市那么筆挺。
倪彤晃悠了兩下，居然主動掙脫出了青茉靈的手臂，搖搖晃晃地向他們跟去。
“倪彤，你還好嗎？”
青茉靈愣了下，著急加速趕上了她，倪彤卻只是神情恍惚地?fù)u了搖頭。
一手拉住她的手腕，青茉靈一手突然扭住她的下巴，把倪彤的臉別向自己，似乎是在仔細(xì)端詳。
“哈……哈哈，青茉靈你在干什么呢？”
柳雨澤干笑了三聲，蹦跳著躍到青茉靈身后，拍她肩膀的手懸在空中，硬是沒能拍下去。
“待會兒你能照看好倪彤嗎？”
青茉靈突然扭頭，雙眼直視向柳雨澤，聲音霎時柔和：
“我們約定好，不要讓她涉險或離開視線，好嗎？”
“好……好好?！绷隄神R上磕巴著答應(yīng)，青茉靈瞬間轉(zhuǎn)回頭，松開扭住倪彤的手，另一手把倪彤的手腕往她的手心一扣。
她微微一笑，扶住倪彤的肩膀，眼睛卻往自己身上看了眼，紅唇開合：
“一言為定?！?p> 這是在對我說。
79就站在旁邊，吳冬臨也不敢做出什么反應(yīng)，只能對她眨了眨眼。
見三個少女簇?fù)碇^了一半馬路，他才敢向?qū)γ孀呷ィ?9低沉的聲音卻在背后響起：
“多加小心?！?p> 小心青茉靈，還是讓我小心“清醒”或被“污染”的人？我這可是早就全占了。
他心底暗自發(fā)笑，但表面還是保持嚴(yán)肅，小幅點了下頭：“明白?！?p> 馬路并不寬，他們陸續(xù)走過并沒有耗太多時間.
只是一想到接下來該如何糊弄過柳雨澤，他實在是沒數(shù)，到現(xiàn)在都沒想出合適借口。
備用倉庫在地下，現(xiàn)在又隔了一長段通道，里面出現(xiàn)什么異常也引不開柳雨澤。
“我們先進(jìn)去，你們在外守候，不要進(jìn)入巷中?！?p> 79把尋人啟事收入懷中，換而拎出了一整個銀色手提箱，這足以裝下平板電腦的手提箱也不知是怎么塞進(jìn)衣服里的。
“如果我們在三個小時內(nèi)沒能出來，你們馬上離開此處。”
他平靜向灑滿垃圾的小巷走去，面具上的銀色數(shù)字隱隱亮著光，36提起裙擺，平穩(wěn)一步步隨他同去。
一黑一黑白兩條身影并排，直至他們的背影消失在小巷中，青茉靈才收回攙扶倪彤的胳膊，輕嘆了口氣：
“所以我們就在這里守著？”
“奇怪?！绷隄蓻]回答她的問題，而是煩躁地?fù)狭藫项^，不停左顧右盼，“楊佳奈去哪了？”
“我在感知里沒看到小鬼，是她又擅自行動了？”
吳冬臨向青茉靈的位置走了幾步，一攤手：“她之前在旅館就總自作主張，連79的話都不怎么聽?！?p> “不大可能，但沒法排除這個可能，哎，她當(dāng)鬼母后這性格……”
她一拍腦門，又大大咧咧笑起來，看向兩個無所適從的男人：
“反正現(xiàn)在也沒事干，你們兩個自我介紹一下？”
“我這個老男人有什么好介紹的，也就是個普通警察，未來退休了說不定能當(dāng)個看門大爺?！?p> 王九菊樂呵一笑，吐出了口煙：“倒是我這小兄弟，可是未來可期的新星?！?p> “你之前對別人可不是這么說?！?p> 楊慶光嚴(yán)肅挺直腰板，啪一下行了個軍禮：
“很高興與你們認(rèn)識，我很期待能成為特殊異常處理部門的一員！”
這次重置沒有上樓梯的過程，他怎么知道組織全名的？
吳冬臨凝視著他，但那副一本正經(jīng)的臉上著實看不出東西，他似乎很自然地接受了這一點，就和曾經(jīng)他脫口而出的“金太陽幼兒園”一樣。
不像是清醒的人，但還有另一種可能。
眼前叫楊慶光的人已經(jīng)被污染了，但自身還未覺察。
污染來源目前有兩種可能，一個是夢境教團(tuán)，一個是青茉靈，他明顯是由于后者。
污染不一定會被重置，他和青茉靈密切接觸是在超市地下的鬼境，也可能在重置前的時間段受到污染，應(yīng)該是早期污染階段，還沒發(fā)展到結(jié)晶異變。
雖然如此，吳冬臨并不怎么想去提醒他。
這樣死板的性格估計會變成組織的犧牲品，告訴他太多反而可能導(dǎo)致自己暴露。
“我們……我們真的就要在這里等嗎？”
倪彤終于緩過了神些，慘白的臉恢復(fù)了些血色，沙啞地小心開口。
“這是79的安排，我們也沒辦法的啦。”
柳雨澤明顯松了口氣：“反正我們在外面是安全的，處理已知危險還是靠處刑者，相信他們的實力吧?！?p> “對了，老王，你還記得我是怎么被招入警局的嗎？”
他聽到楊慶光刻意壓低聲音詢問王九菊，不過他那響亮正氣的聲音實在是難以壓低，連柳雨澤都專門投去目光。
“當(dāng)然是公安院校公安專業(yè)應(yīng)屆畢業(yè)生招考，你可是全市前十，進(jìn)來不還是輕輕松松?！?p> “正常應(yīng)該是這樣，但我怎么……”楊慶光頓了下，“我有些想不起來。”
“你這是緊張把腦子弄懵逼了?！蓖蹙啪展χ褵熯f給他，“我也是想不通你為什么會來我們這個小局子，你明明能去更大地方的。”
楊慶光接過煙，愣了一會兒才還給王九菊：“你知道我不抽煙?！?p> “試試唄？能放松的?！?p> 他吸了口氣，還是婉拒了：“雖然我會抽煙，但可不想把身體搞垮。”
“你不是不會抽煙嗎，我可從沒看過你抽?！睏顟c光把煙頭扔進(jìn)空煙盒里，又取出一包新的。
楊慶光頓了下，不確定地緩緩道：“……我覺得我以前應(yīng)該抽過?！?p> 好了，現(xiàn)在有人在主動幫自己頂替懷疑。
吳冬臨饒有興致地看著他倆的互動，大致明白了那叫楊慶光的警察正在對被植入的記憶產(chǎn)生抵觸。
只是他不僅沒意識到自己的情況，更是沒意識到事情的嚴(yán)重性。
柳雨澤這個組織人員可還在邊上，不知道她會作何反應(yīng)。
他看向柳雨澤，她依然掛著笑容，眼中毫無笑意地盯著楊慶光，手則插在口袋中，隱隱能看到布料中露出的一塊反光物。
正是手機(jī)鏡頭，他自己也用過這招。
調(diào)查員的本職如此，該怎么在不被察覺的情況下糊弄過她？
在吳冬臨思索時，一條陌生女聲突然從街道上傳來：“誒誒，你是？”
他立即抬頭，驚訝地看到了一個中年女人。
雖然她外貌在三十歲上下，皺紋已經(jīng)爬上面頰，頭發(fā)也發(fā)灰，但看整體框架在年輕時肯定是個美人。
她手上提著一個塑料袋，隨著她的靠近能隱隱聞到一股中藥味。
吳冬臨立即瞇眼，果然看到感知中的女人是實體，而且她提拎的塑料袋像被蒙了一層黑紗，籠罩在陰氣之中。
在超市調(diào)查中就見過的中年女人，而且是個活人，在重置前死在了備用倉庫的冷庫里。
肯定不是什么普通人，而且她拿的塑料袋里有東西！
“你先別過來?！?p> 他當(dāng)即開口阻止，但那女人并沒有停步，反而笑盈盈地打起招呼：
“太好了，你看起來沒事了，當(dāng)時真的嚇我一跳?！?p> “你……”
吳冬臨皺眉響起一步，準(zhǔn)備用行動制止對方，至少不能讓她繼續(xù)靠近青茉靈。
“您好，沒想到又見面了！”
青茉靈驚訝的聲音讓他生生止住腳步，吳冬臨愕然回頭，卻見她欣喜道：
“岳阿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