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離開
離開武館，道右明在街角停頓了片刻后，還是選擇了另一處方向。
還有一個人需要見。
想到李婉瑩此女，道右明此時面龐上也多了一絲復(fù)雜之色。
五年以來，對方早已經(jīng)從當(dāng)初的亡家孤女一步步成長起來，開設(shè)布紡，原料紡，如今竟然不知不覺儼然成為了這城中數(shù)一數(shù)二的紡織業(yè)大戶，便是相比其父身前的產(chǎn)業(yè)也不遑多讓。
如今，更是任誰見了都需恭敬稱一聲“婉瑩小姐。”
拋卻了父親的名頭，只依靠自己的手段，能達(dá)到現(xiàn)在的地步，當(dāng)當(dāng)真真算的上奇女子。
但讓道右明心中復(fù)雜的卻不是這個。
不知從何時開始，道右明總感覺此女開始對自己有了一種淡淡的若離感，但在某些事上卻又不遺余力的幫自己，是在是奇怪的緊。
比如當(dāng)初，自己要給爹娘買補品，李婉瑩不知從何處聽說，竟然送來了一根價值萬金的人參，說是贈予兩位老人。
還記得那日突然出現(xiàn)在自己院中，映著夕陽余暉的那張清冷臉龐，以及拿出萬金人參的行為，有著一種強(qiáng)烈的反差感。
諸如此類的事例，五年內(nèi)還很多。
“難不成···”
道右明臉色開始變得怪異，想到了當(dāng)初還沒去世前，娘曾經(jīng)對自己說過的一番話，自己當(dāng)時只覺得是老人想太多了，但此刻再想起，卻不知怎的，感覺好像是對的。
“算了?！?p> 道右明搖搖頭，往事如煙，如今既然要走，便應(yīng)當(dāng)如輕鴻過溪一樣，什么都不留下。
想著，很快就走過街道，來到了一處裝修大氣，足足有三層高的店鋪面前。
上面紅磚砌成的牌匾上，端端雕刻著三個大字：寶織林。
這赫然是當(dāng)初那個木釵小攤所在的位置，如今卻早已經(jīng)大變樣，被這間三層樓高的紡織鋪所代替。
而‘寶織林’的主人，正是李婉瑩。
道右明走進(jìn)門口，立刻有一名面色乖巧的少女迎了上來，問道：“客人你好，請問需要點什么？”
“我來找婉瑩小姐?！?p> “啊，頭家··這···”那名少女臉色遲疑，正欲拒絕，卻聽到身后傳來一道急匆匆的聲音，開口說道：“哎呀！是李教頭！”
“快快，下去！”迎上來的是一名容貌稍差，但卻頗有韻味的女人，她朝那名少女?dāng)[了擺手，便臉上堆笑向道右明說道：“她是新來的，不太懂事，李教頭想見我們頭家，自然沒問題?！?p> 說到這里，她的聲音稍稍提起，道：“誰不知道，教頭和我們頭家乃是相交多年，青梅竹馬的關(guān)系呢！”
“行了?！?p> 道右明打斷了她，說道：“帶我去?！?p> “是?！蹦桥艘伯?dāng)即住了嘴，行了一禮后說道：“教頭請跟我來?！闭f完便轉(zhuǎn)身朝里處走去。
穿過大堂，繞過彎折走廊，才來到了后方一排排頗為雅靜的閣間前，那女人在其中一間前停了下來，只見里面隱約人影晃動，似乎有人在交談。
“頭家就在這里?！?p> “有客人？”
道右明皺了皺眉，那女人卻給了道右明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輕輕的敲響了閣間的門，里面的交談聲立刻也隨之停止。
“小姐，李教頭來了?！?p> 只見其中一名人影晃動，似乎又講了什么，緊接著兩人雙雙站起來，不一會兒閣間的門就被從內(nèi)打開。
“小姐。”那女人朝李婉瑩行了一禮。
“嗯?！崩钔瘳撦p輕嗯了一聲，隨后門中也走出另外一婦人，只見其身戴玉裘，穿著的錦皮棉袍，處處透出華貴氣息，此刻見了道右明，也輕輕頜首，說道：“原來是李教頭?！?p> “華夫人?！?p> 道右明面色驚異，此婦人他也認(rèn)得，是城西一名富商的妻子，想不到在此會在此遇到。
“那就不打擾婉瑩小姐了?！?p> 那婦人微笑著說道，李婉瑩也朝那婦人微微彎腰，說道：“華夫人慢走，青姐送客?！彪S后等兩人齊齊走了，閣間外便只剩下李婉瑩和道右明兩人。
“李姑娘，今···”
道右明剛剛開口，卻又被李婉瑩打斷，說道：“李教頭的事很重要嗎，一定要在屋外與我交談？”
道右明沉默了幾秒，也緩緩說道：“那倒不是?！?p> “既然不是?！崩钔瘳摰谋砬橐矝]絲毫變化，說道：“何不進(jìn)屋交談？”說罷，就轉(zhuǎn)身徑直走進(jìn)了閣間內(nèi)。
道右明看著李婉瑩的背影走進(jìn)閣間，輕輕呼了口氣，便也走進(jìn)了閣間內(nèi)。
閣間不大，只有一張木桌，幾只椅子，以及一些茶水點心，道右明坐在椅子上，便見李婉瑩拿起茶壺，取了個新杯，倒?jié)M之后，方才推到自己面前。
“請慢用?！?p> 道右明忽然覺得有些不自在，拿起茶杯，卻又放下，此刻坐在這里，卻好像不知如何開口了。
忽得想起了剛才的那名婦人，便說道：“華夫人據(jù)傳要在城北新開一間水云間，想來是來你這里訂制布匹的？那倒的確是一筆大生意。”
“教頭來我這里，竟也是來談生意的？”李婉瑩面龐上依然看不出任何表情，淡淡開口說道。
道右明神色一愕，說道：“自然不是，只是李姑娘為何···”
“只有你還叫我李姑娘?！崩钔瘳搮s突兀的來了這么一句。
“······”
道右明沒再接話，兩人就這么的沉默了下去，過了片刻，方才聽其中一道聲音平靜開口說道：“我要走了?！?p> 拿著茶杯的纖纖玉手忽然顫了一瞬，道右明卻仿佛沒有看到一般，徑直看向?qū)γ娴睦钔瘳?，說道：“我已決定離開臨縣城，大抵今日晚上就出發(fā)。”
片刻停頓后，將杯中酒水一飲而盡，李婉瑩方才放下酒杯，看向?qū)γ孀牡烙颐鳌?p> “這么快。”
“一月守靈已經(jīng)結(jié)束，該說的人已經(jīng)說了，來此也是跟你說一聲?！钡烙颐髌届o開口，看向?qū)γ娴睦钔瘳?，頓了一頓后，才又移開視線，說道：“以后···應(yīng)該也不會再回來了?！?p> “這樣啊?！?p> 李婉瑩忽得站了起來，說道：
“這城中雖然小，卻也人杰地靈，雖偶有劫掠不法，但總體來說，也算的上是井然有序，衙門不至于太過霸道，仗勢欺人的權(quán)貴也并不太多?！?p> 道右明一愣，不知道她要說什么。
“附近的山脈，其中珍味也著實不少，你吃過山雀嗎？···你時常進(jìn)山，應(yīng)當(dāng)也吃過，肉質(zhì)飽滿卻不是彈性，頗有勁道，再配以簡單的佐料，實在是好吃的緊?！?p> “還有···還有一種叫做鹿米果的水果，外表鮮紅似火，雖然是果子，但口感卻如同肉一般，吃到嘴里沁香撲鼻，以前縣城還沒有，但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了——城西的酒樓花重金從外面買了一顆果實，就種在他們后面?！?p> “還有····”
說道這里，李婉瑩的聲音提高，但卻又忽得一頓，停住了嘴。
道右明沉默了半響，方才出聲說道：“還有什么？”
“還有···”
李婉瑩轉(zhuǎn)過身，看向坐在椅子上的道右明，深吸了一口氣，似乎是鼓起了莫大的勇氣一般，開口說道：
“你能不能不走？”
此言一出，氣氛再次陷入了沉默。
但很快，沉默的時間并沒有很久，隨著椅子‘吱啦’地一聲，道右明站起身來，面龐平靜的看向眼前的李婉瑩。
而李婉瑩也抬起頭，看向他。
迎上那張姣好清麗的面龐，道右明心中嘆了口氣，到了此時，焉能不明白對方心意？
但無論如何，自己都不可能像對方一樣，一輩子待在這臨縣城中。
并且，長久以來，自己的確沒有對其產(chǎn)生過什么想法，何況是在此時此刻？
該絕情的時候，就要絕情些。
不能給自己留下任何牽絆。
腦海中的念頭只是一瞬，換到現(xiàn)實中，只見道右明搖了搖頭，平靜開口說道：
“抱歉，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