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有親無情（三千字）
“酒這個東西，我要不是為了賺錢，都不會讓它出現(xiàn)在我的攤位上?！?p> 時分用這樣簡單的一句話，結(jié)束了喝什么這個問題。
時故得到了滿意的回答之后，說了幾句俏皮話緩和稍稍有些凝滯的氣氛。
很快，席間就變得賓主盡歡。
時分時秒互相剝蝦，時故苗妙妙互相剝蝦，看得旁邊的甄開心和萬歲直牙癢癢。
“他們這樣就不嫌麻煩嘛？”
“你看他們那樣兒，樂在其中好吧！”
“總覺得，他們又忘記我們倆的存在了……”
甄開心和萬歲兩個背景板相視苦笑。
“不管了，咱決不能甘居人后！”開心瞟了一眼旁邊其樂融融的兩對兄妹，咬牙切齒：“不就是剝蝦嗎，來，我給你剝！”
萬歲看著他無奈地笑了笑，然后也拿起一個小龍蝦剝了起來。
晚上八點，吃飽喝足的幾個人同時分告別，他們要回家了。
“我就不送你們了，路上注意安全啊。”
“你做生意吧，別送了?！?p> 時分也不矯情，說不送就真的沒送，只是站在原地目送幾人離開。
時秒一步三回頭的看著哥哥。
她這次來根本沒想到會被拒絕……誰又能想到時分的生活會變成這樣？
其實她很想賴著不走，就這么留在時分身邊。
但是她已經(jīng)不是那個天真的小女孩兒了，她知道如果自己留下來，只會給時分增加負擔，添很多麻煩。
她不能這么自私。
時分一直目送著他的朋友們，他的她，消失在夜市漸漸多起來的人潮，消失在越發(fā)漆黑的夜，消失在那隔絕了一切的接口。
他咬著牙，咬破了唇，卻沒忍住通紅眼眶里奮不顧身飛躍的眼淚。
人聲鼎沸，充滿著人們歡聲笑語的夜市里，夾雜著一抹微弱的哭嚎聲。
沒有人注意到他的悲傷，也沒有人在意他的慟哭。
人們在他周圍穿梭流動，把他的悲傷和眼淚藏進了嘈雜的人間。
……
時秒也哭了一路。
她轉(zhuǎn)過街口之后，眼淚就如同斷線的珍珠一般，不停掉落。
但她一直抿著唇，沒有讓自己哭出聲。
也許是怕她的他聽到，也許，是怕自己聽到。
她就這么默默地，給自己的痛苦與悲傷，按了靜音。
苗妙妙一直握著自己好朋友的手，緊緊的，陪著她，安撫著她。
連一向跳脫的甄開心都收斂了，安安靜靜的。
萬歲倒是沒什么感覺，只是莫名地有些想萬幸了。
時故把他們的表現(xiàn)都看在眼里，也不多言，只是淡淡地笑著，領(lǐng)著大家回家。
按時上了火車，時秒靠著窗，看著飛速后退的夜色，本就眼淚流個不停的雙眼，淚水滑落地更加洶涌了幾分。
甄開心萬歲啥也不說，倒頭就睡。
妙妙細心地給時秒擦著眼淚，心里卻越發(fā)堅定了，永遠不要離開時故的決心。
她決不愿未來有一天自己和時故，會變得像時分時秒一樣，明明愛著彼此，卻只能接受分離。
時故也看著窗外，心里想著的卻是時分那個酒鬼父親。
他不知道自己那番話會不會起作用，但他希望會有作用。
無論是好的，還是壞的。
都會打破時分現(xiàn)在的生活那虛假的表象。
當他必須要面對真實，他才會放棄天真，真真正正的為自己活。
只不過，無論是什么樣的結(jié)果，他都無法避免地，要難過一些時間了。
……
從時分老家回來之后，生活仍要繼續(xù)。
時秒沉默了許多，每天除了上課就是在想怎么樣能多賺一點兒錢。
她想好了，時分不愿意來，那就她過去。
等到她做到能自己養(yǎng)活自己了，她就去找時分。
時故的生意繼續(xù)紅火，但也在慢慢趨于穩(wěn)定。
同時也抽時間在學校附近看房子。
但是卻因為房租價格，越看，離學校越遠。
學區(qū)房的房租，確實是負擔不起。
看來看去，都快比現(xiàn)在住的地方還遠了。
不過好消息是，他的學習跟了上來。
大概是因為以前基礎(chǔ)很好，雖然從零開始學習，但是進度卻很快。
現(xiàn)在時故已經(jīng)能略微聽懂一點老師新教學的知識了。
對此他非常開心。
“哇，今天什么日子啊，哥你做了這么多好吃的？”
這天晚上，時故特地做了一桌子好菜慶祝自己的學習進步。
不過他也沒有直接告訴妙妙原因，畢竟這事兒真不好開口。
所以他只是淡淡地笑著說：“今天心情好，就多做了點兒?！?p> “我去叫時秒一起來吃吧~”苗妙妙看著這玲瑯滿目的豐盛菜肴，第一時間就想到了自己的好朋友：“她這幾天一直悶悶的，讓她也一起吃好吃的開心一下?！?p> 時故沒有反對，只是默默地在她出門去找時秒之后，添了一雙碗筷。
時分時秒以前和時故苗妙妙是鄰居，雖然現(xiàn)在分家了，但時秒也沒搬家，還是住在原來那里。
只是家里少了哥哥。
得著倆個女孩兒來吃飯的時候，時故看著自己親手做出來的熱氣騰騰的飯菜，突然意識到，其實等待，也會是一種幸福。
上輩子沒人等過他，他也沒等過別人。
但就在剛剛，只不過等了幾分鐘不到，他就品嘗到了等待一個自己深愛著的人的幸福滋味。
原來等待愛的人回家是這樣的感覺。
時故品味著心里難以言說的情緒，期待著妙妙的歸來。
咚咚，門響了。
“來了，沒帶鑰匙嗎？”他雀躍地，一蹦一跳地去開門。
但門口卻只站著神情悲傷的苗妙妙。
“時秒呢？她沒來嗎？”
妹妹一把抱住哥哥，難過地呢喃：“她回老家了?！?p> “回去了？”時故隱隱猜到了什么。
“她爸爸酒精中毒去世了……”妙妙摟著哥哥輕輕抽泣著：“時秒她沒有爸爸了……”
他楞了一下，回頭看了看家里那滿桌好菜，眨了眨眼睛，這些菜可能要浪費了。
回想起那張被酒精熏得通紅的臉，時故嘆了口氣。
雖然當初說出那番話，就想過可能會有這樣的結(jié)果，但真的發(fā)生了，他也難免有些唏噓。
“其實這是個好消息?！睍r故把妙妙抱進屋坐在沙發(fā)上，關(guān)上門：“時分可以重新和時秒在一塊了。”
“時分不愿意跟時秒回來，唯一的原因就是他放不下那個酒鬼父親?！睍r故神情淡然：“現(xiàn)在他父親去世，他也沒有理由拒絕回來了?！?p> 妙妙詫異地看著哥哥：“現(xiàn)在是說這個的時候嗎？你不難過嗎？”
“我為什么要難過？”時故反過來問道。
“那是我們好朋友的父親啊，而且你不會擔心我們的爸爸也酒精中毒嗎？”苗妙妙不由自主地放大了音量。
“參加葬禮的時候，我會多包些禮金?！睍r故依然表情淡淡：“沉浸在悲傷中無濟于事，并不能讓他父親起死回生。”
“至于我們的父親……我本就打算離開，那時他對我來說就是個陌生人，是死是活與我何干？”
“相對的，我的死活也與他無關(guān)?！?p> 苗妙妙猜到了時故對這件事可能會表現(xiàn)得很冷淡，但沒想到自己的哥哥會如此絕情。
看著妹妹臉上那震驚的神色，時故握著她的手，認真地說：“親情這個詞兒，有包含了代表血脈的親字，也有代表感情的情字?！?p> “有血脈，有感情，才有親情。”
“有血脈沒感情，叫有親無情?！?p> “有感情沒血脈，叫不是一家人勝過一家人?！?p> “父親母親對于我們來說，就是有親無情?！?p> “這些年，說是我們的家人，其實只會付錢管我們吃喝不讓我們餓死?！?p> “雖然我們有他們的血脈，但我確實不知道，該怎么對著他們十天有九天空無一人的房間產(chǎn)生感情?！?p> “就像那些被親生父母遺棄之后被養(yǎng)父母撫養(yǎng)成人的孩子，怎么能要求他們對從未謀面的所謂親生父母產(chǎn)生感情呢？”
大顆大顆的眼淚從苗妙妙精致好看的眸子中滑落下來：“我們難道要不認爸爸媽媽了嗎？”
時故拭去她的眼淚：“當然不是。”
“古人說，生而未養(yǎng)斷指可還，生而育養(yǎng)斷頭可還?！?p> “爸爸媽媽對于我們生而養(yǎng)之，未曾育之，斷肢也就還了。”
“當然，我不會殘害自己的肢體，他們怎么對我們的，我們就怎么對他們好了?！?p> 把妹妹攬進懷里，讓她聽見自己的心跳，時故平淡地說：“既養(yǎng)之，便養(yǎng)之，未曾育之，莫求有情?！?p> “我只能做到這樣了。”
苗妙妙靠著哥哥，心里滿是無奈。
她知道哥哥說的都是事實，也知道自己沒辦法改變什么。
更何況，已經(jīng)晚了。
【罷了，最多以后替哥哥多彌補些爸爸媽媽。】
她這樣想著，接受了現(xiàn)實。
“哥，我餓了?！?p> “嗯，吃飯吧，菜都快涼了?！?p> 兩個人吃著豐盛的飯菜，卻不復之前的興致。
“也不知道時秒現(xiàn)在怎么樣了，是在車上，還是已經(jīng)到了……她現(xiàn)在一定很難過吧?！?p> “放心吧，路上她媽媽會照顧她的，更何況還有時分在，她不會有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