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5 送別

　　張直方被貶出京城的消息是幾天后魚秀才回來說的。本來，靠著張直方的聲望，魚秀才這段時間在衙門里混得風(fēng)生水起，也許再過一段時間能轉(zhuǎn)正也不一定，張直方就在這個時候出事了。

　　魚秀才于是如喪考妣，回到家里也是唉聲嘆氣，“真是沒那個命啊，唉?！?p>　　幼薇當(dāng)然希望父親能有一份好差事，聽后也是默然，這件事說到底跟她有些關(guān)系。

　　打聽到張將軍第二天就要出京赴職，幼薇決定去送一送他。第二天天微亮，幼薇提著從東市買來的一籃子水果直奔張直方家。

　　這次她沒有叫人通報(bào)，而是老老實(shí)實(shí)地守在門外。

　　張直方似乎并沒有把被貶當(dāng)一回事，也沒有按照詔令規(guī)定的某某時辰離京。

　　他慢悠悠地從將軍府出來，接過隨從遞過來的馬鞭，敲了敲腳上的黑靴，舉手遮額望了望天色，轉(zhuǎn)身問身后兩個扈從，“現(xiàn)在是什么時辰？”

　　“將軍，現(xiàn)在是卯時末?！?p>　　“哦，那該走了?！睆堉狈津T著高頭大馬慢悠悠地從將軍房出來。

　　張直方一直不見出來，幼薇便坐在將軍府旁邊的一塊石頭上等。她先是規(guī)規(guī)矩矩地挺直腰板坐著，后來坐得有些累了，便蹋了腰，朝將軍府看了看，以前站成兩排挺得像一棵棵白楊樹的荷戟衛(wèi)士不見了，將軍府的威風(fēng)一落千丈。

　　張直方總不見出來，幼薇便抓著旁邊的石棱摸來摸去。

　　“大妹子，是你嗎？”

　　頭頂傳來一個聲音，幼薇連忙抬頭，張直方一身騎馬裝端坐在馬上，眼睛看著幼薇眨了眨。

　　幼薇跳了起來，舉起提過來的水果道：“張兄，這是我特意買的，不是什么貴重的東西，可以拿在路上吃?！?p>　　幼薇面上有些訕訕的，不管怎樣，張直方從一個三品大將變到一個七品參軍，與那天的事脫不了干系。

　　張直方接過果籃，隨手遞給身后的扈從，用馬鞭敲敲靴子，又瞇眼望了望天色，然后才看著幼薇道：“妹子啊，心虛愧疚都不必要，我現(xiàn)在是貶出京城，但很快他們就要感謝我了?！?p>　　“此話怎講？”

　　“我要是不這樣做的話，憑黃巢的脾氣，他們那些人絕對比現(xiàn)在要慘，現(xiàn)在他們只是受了點(diǎn)皮肉傷，三五幾天就能好。若是被打殘打廢，那就一輩子都好不了了。所以呢，我此舉既幫了他們，也幫了黃巢，可惜他們一時領(lǐng)悟不了。”

　　“你早知道黃巢他們有所圖謀?！庇邹斌@訝地問。不過想想，也在情理之中，張直方從來都不是草包，他所有的事情都是有的放矢，否則以他之所為，皇帝得罷他百八十回。

　　張直方用鞭子敲了敲靴子，“行了，回去吧。其實(shí)那天就算你不攔著王文木，我也不會讓他出事，當(dāng)然也不會讓黃巢他們出事。”

　　“看樣子倒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p>　　張直方大笑起來，“哈哈哈，這些人里最聰明的人就是你，黃巢他們當(dāng)時絕對沒想到這一點(diǎn)，他們太沖動了。”

　　幼薇點(diǎn)頭，黃巢現(xiàn)在段位太低，他是被人賣了還幫著數(shù)錢。

　　張直方笑完之后正色道：“我雖然不是什么好人，但陷害兄弟的事絕對不做，走了，不送?！闭f著他勒馬從幼薇身邊走過。

　　幼薇看他騎馬瀟瀟灑灑的，根本不像是被貶出京城的樣子，他的兩個扈從除了提著幼薇送的果籃外，連個包袱都沒拿。

　　幼薇揮手目送，張直方卻頭也沒回，只是朝后揮了揮手，然后就這樣騎著馬慢慢悠悠地走，街上連馬蹄聲都不曾響起。

　　這就是張直方吧，任性，豪爽，有時耍點(diǎn)無賴，關(guān)鍵時刻能為兄弟兩肋插刀。他暴虐起來，金吾衛(wèi)能被他打死，他仁慈起來，長安城的邪惡紈绔也要救上一救。

　　該怎么說呢？這是一個個性十足又活得通透張揚(yáng)的人。

　　這就是張直方。

　　幼薇回到家里，接到韋保衡派陳韙送來的一封信，說是太學(xué)準(zhǔn)備組織馬球比賽，他報(bào)名參加了，太學(xué)允許大家在打球的時候邀請親朋好友來觀賽助威，韋保衡在信中問她能不能來幫忙吶喊幾聲？

　　這是去做啦啦隊(duì)嘛，讀書的時候這樣的事情沒少做，幼薇還是很有經(jīng)驗(yàn)的。

　　這信是陳韙交在魚娘子手里的，因?yàn)闆]有得到回信，陳韙告訴魚娘子，他下午會再過來。

　　幼薇下午要去一趟三水小牘，于是留下書信說，樂意做啦啦隊(duì)中的一員，只是希望韋君能告之具體時間。

　　三水小牘，幼薇把《掌中嬌》的最后一本漫畫交到皇甫枚手上，這本書她算創(chuàng)作完成了。

　　這幾個月來，漫畫銷量大增，她賺了不少錢，都存在皇甫枚這里。李近仁的錢莊前期工作已經(jīng)完成，將于近期開業(yè)，錢莊建好，幼薇的這筆錢將當(dāng)作首筆資金投入進(jìn)去，她相信，以李近仁的精明能干，一定能給她賺不少錢。

　　幼薇把書交給皇甫枚后，便在茶幾旁坐下來，李近仁把煮好的茶倒一杯給她，問道：“除了畫畫外有沒有別的打算？”

　　幼薇漫不經(jīng)心地?fù)芘?，垂著眼睛道：“暫時沒有打算，明德君要是有門道的話，我不介意改行的?！?p>　　李近仁笑笑，把炒茶的家什都裝進(jìn)竹筒里，“門道倒是有，不過要去江南，江南那地方好，我大部分生意都在那邊，你要是過去，我有個十分生錢的門路，給你做剛剛好?！?p>　　幼薇嘿嘿笑了兩聲，“什么門路十分生錢你卻不做，要交給我來做？”言辭中大是不信，但是她又說道，“江南那地方好啊，若真有這樣賺錢的項(xiàng)目，我不介意去江南?！?p>　　李近仁正要開口說話，皇甫枚抱著書走過來，插嘴道：“你是看我從她手里賺到錢你眼紅還是咋的？你要想拐騙人家去江南你就直說，不要打我的主意。你看她現(xiàn)在人氣多高，你要是把她拐走，我讓長安城的讀者追著你用刀子砍?！?p>　　李近仁接過皇甫枚手里的漫畫，這是幼薇最近完本的書，已出了九本，書名叫做《掌中嬌》，描述長安首富與一個美嬌娘之間曲折動人的愛情故事。

　　李近仁大致翻了一下，邊看邊評價，“很有創(chuàng)意，情情愛愛的，難怪娘子們喜歡，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