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再起爭端
“哎呀,你小孩子家家的別管你父親的事,我會看著辦的,這段時間大家也沒餓著凍著不是?!濒~秀才不耐煩了。
幼薇冷了臉,魚秀才所謂的會看著辦,其實就是唆使母親從自己箱子里拿布帛換錢吧。她忍了又不忍,道:“那父親說的那地方我不去,我喜歡呆在家里,哪怕數(shù)數(shù)杏樹葉子,也比去那些烏煙瘴氣的地方強?!闭f著就要關門。
“你站住?!濒~秀才喝道,“我就知道,你現(xiàn)在年歲大了,有了自己的主意了,但父親還不是為了你好……”
幼薇再也忍不住,壓了又壓的火氣一下子爆發(fā)出來,沖口道:“父親,你打住吧,你說你想讓我找個好婆家,可是我想了想,你帶我見的都是中年大叔,你想讓我嫁去他們家做兒媳婦嗎?這年代,誰會要一個經(jīng)常在酒宴上拋頭露面的兒媳婦?你說讓我不要去隔壁的秦樓,這樣不好,可是你帶我去做的不都是陪酒女郎做的事嗎?反正,父親,我話說在這里,我不會去。今天不去,以后也不會去?!?p> 魚秀才氣得臉都綠了,直著嗓子喊:“你跟她們是一樣的嗎?哪里一樣?你是好人家的女子,她們是什么,怎么能跟你比?”
幼薇接過魚秀才的話反問道:“她們怎么不能跟我比?她們陪酒陪唱,最多還陪睡。我呢,我陪詩陪笑,那是因為我還小,我再大一點兒呢,若是有個上司提出要特殊服務,你會怎么做,我的父親?”
魚秀才氣得眼睛鼓了鼓,吹了好幾下胡子。
幼薇接著道:“父親,我知道你不甘心,可是你現(xiàn)在除了這家徒四壁的破院子之外你還有什么?你想過沒有?我現(xiàn)在長大了,知道什么該做什么不該做,既然父親完全不替女兒考慮,那女兒也只好自己替自己安排了,從今以后,絕不會再替你去陪酒了。”
幼薇從來沒想過要這樣跟父親撕破臉,可是今天脾氣一上來就這么干了。心里想著,從今之后,也無須裝病了。反正一句話,就是不去了。魚秀才還能拿她怎樣?
“反了反了,你知不知道女子要三從四德?在家要從父,你就是這樣從父的?”
幼薇氣得笑了,“少跟我提這些糟粕的東西,我一個字都不信?!?p> “啪”,幼薇臉上挨了一耳光,魚秀才赤紅著眼,哆著手,罵道:“你這個不孝女,你竟然說老祖宗的東西是糟粕,我打死你這個不孝女。”
幼薇捂著臉,她對這個父親失望極了,瞪眼看著魚秀才,眼睛里波譎云詭。魚秀才看得有些后怕,回瞪幼薇一眼道:“你待怎樣?”
幼薇沒有作聲,她待怎樣?總不可能揍他吧,怎么說也是什么名義上的父親,不能太過忤逆了。
魚娘子從門外走進來,手里提著菜籃子,原來她剛才出去買菜去了。聽到父女倆爭吵的聲音,她從門外沖進來,問道:“你們父女兩個怎么又吵起來了?”
幼薇脖子一揚,臉上掛著一絲微笑,道:“沒事,就是挨了一耳光罷了?!闭f著,她“砰”一聲關了門,還下了栓。
魚秀才更加生氣,在外面歷數(shù)幼薇的惡行,魚娘子則在外面推門,推不開便敲門,喊幼薇的名字。幼薇一聲也沒吭,直到魚秀才走了,魚娘子再敲門,幼薇才開了門,站在門口道:“阿娘,我沒事?!?p> 魚娘子伸手摸了摸幼薇的臉,嘆道:“你怎么能跟你父親那樣說話?”
幼薇臉一沉,魚娘子連忙道:“我不說了不說了,你想吃什么,我去給你做?!?p> 母女倆沉默地吃了頓中餐,幼薇好幾次想跟母親說說布帛的事,最終都沒有開口。
餐后,幼薇回房了,她坐在桌前,拿出畫稿,忍不住用手摸了摸臉上的手掌印,已經(jīng)消了很多。
很快,她便開始埋首工作。她不是十三四歲的魚幼薇,被打一巴掌就要死要活。她是三十歲的現(xiàn)代心理咨詢師,情緒穩(wěn)定,性格爽朗大方。
一巴掌不算什么,關鍵是她與父親說開了,從此不用去那惱人的酒宴陪酒陪笑,不用順著他們的意圖寫詩取悅他人。她只做自己。
如此甚好。
真的很好啊,一巴掌而已。
幼薇聳聳肩,畫稿一頁一頁翻過去,碰到不滿意的地方修改一下。實在不行,另外拿一張紙重畫。只要有人欣賞,她有無限的精力。
年輕人就應該奮斗,在合適的年紀做合適的事,這是對自己的人生負責。
畫稿修改起來很快,不到一個時辰,她已經(jīng)翻看了將近五十頁。一本漫畫總共就一百頁多點,努力點,今天晚上就能完成。
幼薇伸了伸腰,正待再改,院門“啪啪啪啪”敲得很急。
幼薇起身去開門。
小院的門一般不下栓,除非到了夜晚宵禁的時候,白天,魚娘子端著洗衣的盆子走進走出,用手推門就可以。
來人大概察覺到這一點,不等幼薇過來開門,便把門推開了,見到幼薇,可能看她年輕,便問道:“你家里其他人呢?”
來人是個伙計,穿著京城某酒店的服裝,戴著包頭,可能是在外面大堂跑腿的。
幼薇回道:“我娘洗衣服去了,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說,我能處理。”
那人打量她一眼,無奈道:“也罷,你快跟我去吧,你父親出事了。”
“父親出事了,出什么事了?”幼薇跟著來人往外走。出了小院,正看見一個相熟的人,連忙央求她去找母親,說父親出了事,讓她快點到出事酒店來。
酒店位于崇仁坊,與平康坊相鄰。崇仁坊西鄰皇城官署,辦公的官員若是外出吃飯喝酒,到崇仁坊最近。因為這個緣故,這里酒樓眾多,且大多很有檔次。
這家酒店叫華馨酒店。幼薇跟著伙計走進酒店大堂,就見大堂一側,父親被一個身材胖碩的中年男人踩在腳下,那男人穿著淺青色官袍,胖乎乎的。他的腳踩在魚秀才臉上,因為用力,魚秀才的臉被踩得變了形,嘴巴微張,看見幼薇過來,想說話卻只能翕動著嘴唇吐不出完整的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