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古城長安
皇甫枚的書店很大，在離柜臺不遠的地方放著一個茶幾?；矢γ堆堄邹痹诓鑾走呑聛恚瑢竺婧傲艘宦?，一個少年郎走了出來，這個少年郎就是幼薇買書時經(jīng)?？吹降哪莻€，他送來了一個小火爐。
皇甫枚對幼薇介紹道：“這個是我阿兄的孩子皇甫燁，平時都是他在店里?！?p> 皇甫燁對幼薇的印象非常深刻，他沖幼薇咧了咧嘴道：“又來買書了?！?p> 幼薇沖他點頭。
皇甫燁轉(zhuǎn)身就走了。
皇甫枚奇道：“不錯啊，這小子難得開口說話，今天居然主動跟你打招呼了?！?p> 幼薇輕描淡寫道：“這有啥奇怪的，說明我平時在這里買書多唄。”
“好了，不說別的了，說說你剛才說的版權(quán)吧，到底是個什么東西？”皇甫枚擺手道。
幼薇想了想，緩緩解釋道：“就是，比如，你賣溫庭筠的詩集，詩人應(yīng)該要享有創(chuàng)作帶來的收益。同樣，你授權(quán)給別人賣你的書，你也應(yīng)該享有收益權(quán)，而那些沒有經(jīng)過你授權(quán)的書商如果賣你的書，他就是侵犯了你的權(quán)益，是盜版。這樣說你可明白？”
皇甫枚眨眼，再眨眼，要是能夠享有獨占權(quán)，好像，聽著也不錯，于是他問道：“我有一個問題，我怎么行使我的這個——呃，獨占權(quán)？”
“當然是與官府合作，你交一定的費用，申請著作權(quán)保護?！?p> “說得有道理?！被矢γ蹲テ鹱郎系臅?，心里盤算著，比如說溫庭筠的書，全部只能由“三水小牘”出版，其他書商可不得從他這里進貨，獨行貨，能不賺錢嗎？
幼薇看他沉思，臉上不時露出笑容，知道他已經(jīng)想通其中的關(guān)竅，贊道：“皇甫君果然是聰明人，一點就透，我現(xiàn)在回去，過段時間交一份初稿給你，你要是覺得可行，我們就簽合同，怎樣？”
“沒問題，我是生意人，送到面前的生意沒有不做的道理?！被矢γ秳恿藙由碜?，想起小火爐就在身邊，于是開始動手燒水。
皇甫枚一邊燒水，一邊想著，這魚家小娘子看起來挺有生意頭腦的，倒是難得的人才。
幼薇與皇甫枚談完，也不喝茶了，興沖沖地出了門，她想起，這里離皇城不遠，不如趁機去朱雀門看看，也算是瞻仰了古都長安。
帶著對未來的展望，幼薇朝皇城走去，一邊走，一邊在心里吶喊：“古城長安，我來了，我魚幼薇，一定要在這里闖出一番新天地！”
當這句話從心里喊出來的時候，幼薇覺得，自己和歷史上的魚幼薇重合為一體了，她將在這里重新書寫自己的人生。
站在朱雀門前，仰望著眼前的皇城。長安城遠比想象的要高大恢宏得多，遠處高聳的城墻，還有那金碧輝煌的皇都，在太陽底下熠熠生輝。
幼薇瞇縫著眼睛，后退數(shù)步，這樣，她可以透過朱雀門，看到皇宮卷翹的飛檐，金黃翠綠兩色的琉璃瓦。
碧空如洗，萬里無云。幼薇正待轉(zhuǎn)身往回走，一輛馬車停在她身邊不遠處。韋保衡掀開車簾，探出頭來，“幼薇，你怎么在這兒？”
“哎，原來是你，你怎么會在這兒呢？”幼薇仰頭看韋保衡。
韋保衡穿一身錦袍，頭上束一玉冠，雖然還是一樣的清秀斯文，看著跟以前又有點不同。幼薇想了想，應(yīng)該是官家郎君身上特有的清貴之氣通過這樣一身裝扮展示出來了。
雖說韋保衡跟他們打馬球時常常遭到嫌棄，但到底是官家子弟。他們家從先祖算起，做過的官有宰相、大將軍、光祿卿、侍御史，到他父親韋愨，做了禮部侍郎的官職，更有多位兄弟在朝中任要職。韋氏家族經(jīng)過這么多代的積累，可以說，是真正的詩禮簪纓之族、鐘鳴鼎食之家。韋保衡長期熏陶其中，與一般粗鄙之人又怎么會相同？
“我送父親來官署?！表f保衡還是保持著掀簾子，半探著身子的姿勢。
唐朝三品以上官員逢一五九要朝參，平時則在官署辦公。禮部侍郎雖不是是朝廷三品以上命官，但辦公的地方也在皇城里面。只是，韋侍郎公干自有家仆相送，何勞兒子作陪？
幼薇眼里現(xiàn)出疑惑。
韋保衡笑道：“其實是父親讓我來瞻仰瞻仰，他說只有這樣，我才會把心用在學習上?！闭f著，他朝幼薇伸出手來，“你去哪兒，我送你一程?！?p> 幼薇沒做多想，抓住韋保衡的手上了車，在他的對面坐下來，道：“我現(xiàn)在回家去，謝謝你。”
韋保衡的視線在幼薇手里的書上掃過，“你去買書了，又是溫庭筠的書？”他說話時尾線微微上揚，讓人覺得，他對溫庭筠略有不喜。
幼薇拍了拍書封，“一本傳奇，聽人說寫得曲折離奇甚是好看，所以拿回家看看，想不到他還寫傳奇，真是厲害呀?！?p> 韋保衡轉(zhuǎn)開頭不看幼薇，嘴里接道：“當然，為了投人所好，溫庭筠可謂用盡了手段?！?p> “你好像不大喜歡他。”幼薇看著韋保衡道。
韋保衡的臉白里透紅，應(yīng)該說，他長得非常不錯，清俊雋秀，就是稍微少了點男子漢氣概，瞧著像個美貌的姑娘。當然，這可能是因為他年齡尚幼，等過了弱冠之年，男子漢的氣概就顯示出來了。
韋保衡似乎有些尷尬，訥訥而言，“也沒有，就是覺得他到處溜須拍馬，與官員結(jié)交，這樣的人多半不好?！?p> 幼薇為溫庭筠辯道：“那是因為你生在官宦世家，無須結(jié)交也有資源，所以不能理解手頭沒有資源又渴望中舉的平頭百姓的苦?！?p> 這話與其說是為溫庭筠辯解，倒不如說是替自己父親辯解。幼薇眼前浮現(xiàn)魚秀才的臉，那是一張瘦削清癯的臉，長臉，高鼻，兩頰微微下陷，眼睛也有點下凹。
說實話，若不是終日營營茍茍，魚秀才長得頗為仙風道骨，但他擺脫不了名利場的誘惑，削尖了腦袋想往里鉆。
幼薇能理解父親的行為，蕓蕓眾生，誰不渴望名利雙收？這既是讀書人的榮耀，也是為了解決生計溫飽。
“說到底，還是朝廷科舉制度不夠完善?！庇邹笨偨Y(ji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