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梅不落青梅落，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粗梦堇锸⒎胖鴥鹤邮堑哪强诠撞?，郭氏的嗓子都哭啞了，嘴上又起了幾個大水泡。
掙扎著辦完文善的喪事后，郭氏就一病不起。胡氏借了一輛板車拉著婆母到沙河鎮(zhèn)找永春堂的東方先生看病，東方先生聽說了他們家的遭遇，對他們一家很同情，他免費給郭氏看病抓藥。
過了一個多月，郭氏能下床走路了，但她的臉上卻失去了往日的笑容。郭氏每天呆呆地坐在屋里，胡氏或小菊把飯端到她面前，她吃了幾口就把飯碗推到一旁。她們再勸，她也不會再多吃一口。
一年多以后，郭氏帶著滿腔的愁苦離開了這個人間。
臨終前，郭氏又一次叮囑胡氏將來一定要讓全福讀幾天書，以免成為睜眼瞎，日后受人欺負，胡氏含淚答應了。
又過了兩年，有人來給小菊說媒，小伙子是柳家灣南邊十多里遠毛洼村毛大山的兒子建春。胡氏打聽了一下，得知毛大山一家都是老實本分的人，這才放心地給女兒定了親。這年冬天，小菊嫁給了毛建春。
第二年春天，胡大林把柳全福送到趙蘭埠口的私塾讀書，全福在這家私塾讀了兩年書。幾年后，經(jīng)胡家的一位親戚介紹，全福到周家口一家煙館當了一名學徒。
“爺爺，你咋光坐這兒不喝酒??？”
“就是啊，二哥，你還喝酒啊。里屋還有，喝完了我再去給你倒一壺！”
耳邊傳來毛蛋和胡氏的說話聲，陸老二這才從回憶中回到了現(xiàn)實。
“好，好，我還喝酒！”說完，他又端了一盅。
“二哥，你好長時間沒來俺家喝酒了，今兒個得多喝幾盅啊！”胡氏笑著說。
“今兒個高興，我一定得多喝幾杯。”陸老二說道，“我跟文善兄弟就跟親兄弟一樣，他得了孫子，就跟我得了孫子一樣。高興，我今兒個真高興！”
說完，他又一連端了幾盅。
“二哥，喝了酒你就吃菜啊。毛蛋，拿酒壺給你爺爺把酒添上啊！”胡氏笑瞇瞇地說道。
毛蛋連忙拿起酒壺把幾個酒盅里都倒上酒。
正在這時，從里屋傳出嬰兒的啼哭聲。
胡氏慌忙站了起來，“那個小祖宗睡醒了，他娘在灶屋里做飯，我得進去看看?！?p> “弟妹，你把孫子抱出來，讓我也看看。”陸老二樂呵呵地說。
“中啊?！闭f著，胡氏去了西間。
“我也去看看。”毛蛋也跟了進去。
很快，嬰兒的啼哭聲就停止了，又傳來胡氏的聲音：“乖乖，你睡醒了啊。來，奶奶把你抱起來。哦，俺孫子不哭了，真乖。你看看這個小哥哥，他是跟你那個爺爺一塊來咱家的，還給你帶幾條大魚哩！”
“奶奶，”接著又傳出毛蛋的聲音，“他臉上咋有恁多皺紋??？一點都不好看！”
“咋不好看啊？俺好看著哩。小孩小的時候就是這樣的，你那個時候也是這樣的，長大了就好看了！”
說著，胡氏抱著一個嬰兒從西間走了出來，毛蛋緊緊跟在她的身后。
“乖乖，這個是你沙河北的爺爺，讓他看看你吧?！闭f著，胡氏把嬰兒遞給陸老二。
陸老二把嬰兒接了過去，“弟妹，這個孩子長得天庭飽滿、地閣方圓，跟全福大侄兒小時候長得一樣，一看就是一個有福氣的人，將來一定管給你們家光耀門楣??！”陸老二夸贊道。
“二哥，咱小門小戶的孩子，我也不求他將來大富大貴，只要他沒病沒災的，平平安安長大就中了！”胡氏笑著說。
“那是?！标懤隙c點頭，“咱當老人的，求的就是一家人平平安安??！”
“二哥，你家孩子的事都辦完了，幾個侄子都管掙錢養(yǎng)家了。以后你就別那么辛苦了，你跟俺嫂子倆人在家?guī)O子、孫女就中了！”胡氏說道。
“再等幾年吧。”陸老二用手輕輕撫摸著嬰兒的小臉蛋，“他們弟兄幾個雖說都成家了，家里都有幾個小孩，日子也都過得緊巴巴的。趁我現(xiàn)在手腳還中，我得再干幾年，把我跟你嫂子的棺材本掙過來！”
胡氏拿起那個酒壺搖了搖，“里頭沒有多少酒了，我再去倒一些?！?p> “弟妹，別去倒了，我也喝得差不多了?！?p> “我再去倒半壺。二哥，你放心，不會讓你多喝?！?p> 胡氏去里間倒了一些酒出來，她從陸老二的懷里接過嬰兒，就坐在一旁，一邊逗著孫子一邊和陸老二說著話。
毛蛋又吃了幾口菜就跑去灶屋幫龔氏燒鍋去了。
“弟妹，”陸老二又喝了幾盅酒說道，“上個月我那個二媳婦又生了一個丫頭，咱給這倆孩子定一個娃娃親，你看咋樣?。俊?p> 聞聽此言，胡氏笑得合不攏嘴，因為她見過陸老二的二兒子和他媳婦，小兩口長得都不錯，生下的孩子一定也差不了，“他大伯，我當然是愿意了，就是那個侄兒、侄媳婦都沒有在這兒，咱當老人的能做了這個主嗎？”
“沒事?！标懤隙[了擺手，“弟妹，我知道在你們這個家，啥事你說了算；在俺那個家，你哥我也說了算。你只要愿意，這個事咱就定下了！”
“那好，等全?；貋?，我跟他說說這個事。到時候準備幾樣聘禮，選一個好日子，就把倆孩子的事給定住?！焙闲χf。
“咱兩家愛好結(jié)親，那些虛禮就不用了，只要咱兩家知道就中了！”
“二哥，那樣不好吧？咱該咋辦就咋辦，不能壞了規(guī)矩啊！”胡氏說道。
兩個人正聊著，龔氏端著半饃簍玉米面餅子走了進來，“娘，魚湯熬好了，我給那個孩子盛了幾塊魚肉，他正在灶屋吃著，我先把餅子端過來了?！?p> “侄媳婦，你把魚湯也端過來吧，咱都在這屋里吃飯。”
“二哥，你再喝點啊？”
“壺里還有兩盅，喝完就吃飯?！标懤隙Φ?。
胡氏點點頭，“那中，要不是還得過河，就給你再倒半壺?！?p> 龔氏把饃簍放到桌子上，又去灶屋端來兩碗魚湯。
“大伯，趁熱喝魚湯吧。”龔氏微笑著對陸老二說。
陸老二滿意地對胡氏說：“弟妹，全福媳婦真懂事啊！”
“懂事，懂事?！焙闲χf，“這個媳婦沒啥說的。”
“娘，你吃飯吧，我給孩子喂奶?！?p> 胡氏把孩子交給龔氏，“你這個大伯家你二嫂子上個月生了一個小閨女，我跟你大伯商量過了，給這兩個小孩定一個娃娃親，你看中不中??？”
“咋不中?。窟@個事就由娘你做主吧?！闭f著，龔氏接過孩子去了西間。
陸老二坐在小飯桌旁吃餅子喝魚湯，胡氏端著一碗湯坐在堂屋門口喝。
吃過午飯，陸老二又和胡氏聊了一會兒就領(lǐng)著毛蛋離開了。臨走的時候，胡氏撈了二十多個咸鴨蛋，用一個小布袋裝好讓他們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