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學宴結束,杜家已然是一片狼藉。
杜寬找到正在打掃的母親李秀梅。
“媽,我要去縣上一趟,去見見老師還有同學?!倍艑捳f道。
李秀梅直起腰,從圍裙的兜里摸索出幾張毛票,想了想又拿出來幾張。
“是該見見同學,也感謝一下你們老師,這是七塊錢,拿著給你同學還有老師買點東西?!?p> 家里錢緊湊歸緊湊,李秀梅也知道哪里該省哪里不該省。
“等過幾天閑下來,媽再帶你去鎮(zhèn)上買身新衣服?!?p> “好,那媽,我先去了啊。”杜寬收下錢,走出了家門。
下河村只有杜寬一個考上了縣重點高中的學生,李棟他們初中畢業(yè)就不再繼續(xù)上學了。
要不然下河村出了杜寬這么一個大學生,鬧得如此轟動。
杜寬走在通往鎮(zhèn)上的道上,打算從那里坐車去縣上,沒多久付光北才從路邊加入了進來。
在下河村,付光北是個陌生面孔,杜寬又是個新晉大學生,兩人湊在一起,免不了讓村里念叨。
為了不讓母親擔心,杜寬還是讓付光北避諱著點村里。
“這件事其實你不用參與進來,只要告訴我那個人是誰就行了?!备豆獗背聊艘粫赫f道。
在他知道杜寬是個準大學生后,就有了這個想法。
這是他們自己的事情,把杜寬牽扯進來不好,能從杜寬這里得到消息,已經(jīng)是他們得到最大的幫助了。
“你一個人去?你打算怎么做?”杜寬反問了一句,“打算把那人綁起來,詢問你妹妹的下落?之后呢?”
“先不說那人手下有多少,你一個人能不能解決,就算你問出了你妹妹的下落,可是其他人呢?他們的親人怎么辦?”
“你自己的親人呢?他們愿意看到你鋌而走險嗎?”
付光北無言以對,他只想將自己的憤怒傾斜在那個拐跑他妹妹的頭上,怎么可能會想這么多?
尤其是在杜寬反問以后,連付光北都覺得自己有些自私。
他經(jīng)歷過失去親人的痛苦,難道要為了自己的妹妹,讓其他人都沒有找到親人的希望?
“我……我不知道,我只想找到我妹妹……”付光北抓著自己的頭發(fā)蹲在地上。
“放心,你妹妹會找到的,不止你妹妹,還有其他人的親人,我們都會幫他找到,但前提是團結一致?!倍艑捝斐鍪衷诟豆獗泵媲啊?p> 付光北抬起頭,看著杜寬伸來的手,一時間有些愣神。
明明只是一個十七歲的男孩,偏偏在此刻,卻給了付光北久違的安全感。
除了小時候父親帶來的,新兵連時班長給的,付光北以為自己再也不會碰到這種時候。
“打起精神,你妹妹還等著你呢?!倍艑挼匦Φ?。
付光北揉了揉自己僵硬的臉,長長吐出一口氣,握住杜寬的手站起了身。
“你說的對,是我盲目了,你覺得我們接下來該怎么做?”付光北將決定權交給杜寬,在部隊的時候,他就知道將后背交給戰(zhàn)友,這是一種絕對的信任。
盡管只是認識了不到一天,付光北就將這種信任給了杜寬,連他自己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壓在駱駝上的最后一根稻草,或許會讓人徹底崩潰,但絕境中最后一根救命的繩子,也能將人拉出深淵。
“你來淮州也有不短時間了,聯(lián)系一些值得信任的受害者,人不用多,但必須精。”杜寬并沒有十七歲年輕人碰見這種大事的緊張或者興奮,有的只是平靜。
即便沒有自己,劉德貴也會在日后的嚴打中被抓起來。
而杜寬要做的,就是加速這個過程,順便盡量多地搜集關于劉德貴的罪證,以及拯救受害人的速度。
到了縣上,杜寬和付光北分開。
付光北要去尋找那些和他志同道合的人,兩人約定三天后在縣上見面。
杜寬則是買了點小禮物,來到學校。
縣一高此時顯得寂寥了許多,高一高二的學生放假回家,只留下部分優(yōu)秀的高二生留下來繼續(xù)補課。
杜寬走在校園,時不時就碰到幾個臉熟的面孔。
“杜寬!”
一個清脆的聲音響起。
杜寬扭回頭一看,幾個青春洋溢的女生走到了跟前。
對于這些同學來說,杜寬只是幾日不見,但對杜寬來說,她們每一個人都顯得有些陌生。
腦子要轉一轉,才能想起名字,但僅僅限于兩三人。
“聽說你考上蘇工院了,恭喜啊?!焙白《艑挼呐Φ?。
其他女生也是嘰嘰喳喳地起哄要杜寬請客吃飯。
經(jīng)歷完高考的學生,猛然解除了高壓環(huán)境,一個比一個活潑膽大。
換在以往,她們看見杜寬,怕是羞紅了臉,話都不敢多說。
沒辦法,雖然縣一高高三屆學生有一千多人,但杜寬的樣貌在其中仍能算是佼佼者。
杜寬對于自己重生回來,最滿意的除了每天早上精神抖擻的小杜寬,就是這具有活力的身體,還有和屏幕前讀者一般帥氣的面孔了。
“你們情報打聽得挺靈通啊,對了咱們班同學都回來了?”杜寬笑著問道。
“噫~你是想問我們嗎,我看你是想問曉蕾吧?!?p> 說完,女生哄笑一團,用曖昧的眼光看著杜寬。
杜寬愣了下,曉蕾?
藏在腦海深處的記憶涌了上來,黃曉蕾啊。
這是杜寬臨到高考的一段酸澀的感情。
戀情不滿,友情以上。
杜寬笑了笑,沒有放在心上,對于他來說,這段記憶只是青春的一部分。
如果面前的女生不提的話,他甚至都不會想起。
“想知道的話,你自己問她去吧,她應該早就到了。”女生促狹地笑道,說完幾人走上臺階。
杜寬跟著她們進了班級,老遠就聽到嘈雜一片。
走到門口,杜寬心中反而泛起了近鄉(xiāng)情怯的感覺。
高中三年對他來說,簡直是一段無法磨滅的回憶,一個農(nóng)家子能夠在城市中安家立業(yè),在這個年代,高考是最大的一條康莊大道。
一個梳著辮子的高挺女孩走了出來,看到杜寬的一瞬間,眼眉彎彎。
“你長高了?!秉S曉蕾站在杜寬的面前,將手比劃在杜寬的頭頂,又平行拉到自己的頭上。
兩人既沒有旁人想象中的那么曖昧,也沒有杜寬回憶當中的酸澀。
“你變黑了?!倍艑捫呛堑鼗亓艘痪洹?p> 這個時候,他才真真切切體會到自己回到少年時的真實感。
“去你的?!秉S曉蕾錘了下杜寬的肩膀,緊接著有些不好意思,“誰知道訓練完會那么黑,大太陽曬得厲害?!?p> 杜寬這才想起黃曉蕾其實是縣一高為數(shù)不多的體育生,練女子田徑的。
自己在上學的時候,黃曉蕾跟自己大姐大似的,還幫自己擋了不少麻煩。
“忘了祝賀你,考上北體大,恭喜啊。”
杜寬只記得自己在上了大學后,一直為了學費忙碌,自尊心讓他迫切地想要還上欠村里的錢,以致于和黃曉蕾斷了聯(lián)系。
再加上小燕姐出了事,連班都沒有回,再回過神的時候,黃曉蕾已經(jīng)啟程去京城了,連個聯(lián)系方式都沒來得及留下。
這個遲到的祝福,杜寬現(xiàn)在補上了。
黃曉蕾聽到這話,眉頭微皺,忽地貼近杜寬的臉。
閃爍的大眼睛盯著杜寬,眼神帶著幾分疑惑。
“杜寬,你怎么好像變了個人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