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不言沒想到他在這看戲看的好好的,還能有他的事情。
他看著張癩子,略一思考就大概就有了印象,隱約記得這人是個喜歡幸災樂禍、落井下石的。
當即他就心中不喜——
他鐘不言是個心腸軟的牛不假,但卻不是那等圣母做派,甚至他平生最討厭那等無原則的爛好人!
想到這里,鐘不言張了張嘴.......
張癩子眼見鐘不言動作,以為他是要草料,立刻就開心的跳了起來:
“看到?jīng)]!看到?jīng)]!神牛他要吃我草料了,要吃我草料了!這是神牛要救我,我也是一個好人家來........”
話沒說完,他就感到手上一股熱氣,再回頭去,卻見他手上的草料散了一地。
卻是鐘不言剛才一口氣吹掉了他手中的草!
場上詭異安靜了一下,然后就是玉笏村傳來的嘲諷聲:
“你以為神牛會吃你這等腌臜貨的東西?拿老娘的棺材本去賭,害得你娘連最后的體面都沒有,只能裹了草席潦潦葬了,到現(xiàn)在連塊碑都立不起。你這等人啊,且死遠一點,莫臟了青牛老爺?shù)难劬?!?p> “說起他老娘,臨死前兒子兒子的叫著,人都迷糊了,都念叨著要見見兒子,要做飯與這畜生吃,偏生他那時候在賭場玩的開心,都怎么喊都不肯回家,連她老娘最后一面都不肯看。”
“還不止,他原也是個有老婆的,可這東西和一個私窯子的勾搭上了,有了新人忘舊人,而且他還受了那老妓的鼓動,把他老婆典當了給光棍生孩子,得來的錢全供他們倆花銷。他婆娘被典了兩次后,受辱不過,于是就投河自殺了?!?p> “還有這等事?果真如此的話,雖然不爽他姓蘇的拿人頂罪,但看到這等畜生受死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
......
張癩子并不理會玉笏村人的嘲諷,他現(xiàn)在就像溺水的人,他跪著對鐘不言哭訴道:
“青牛老爺您不是大慈大悲嗎?您救了王老漢一家,救了花娘,求求您了也可憐可憐我,救我一救,就吃我一口草吧?!?p> 鐘不言并不理他,掉頭就走,在他看來,若是救了這種人,那不是做善事,而是在作孽。
事關生死,張癩子見鐘不言要走,他一把抱住了鐘不言的牛腿,猶不死心:
“青牛老爺,您只要吃一口我的草,我就能得救了,這事只要您張張嘴就好,不比替王老漢一家耕田來的輕松?不比借花娘寶鈴來的簡單?青牛老爺,我也是一條人命?。 ?p> 這是鐘不言不好人前開口說話,否則他就要開口罵著張賴子了:
有的人是人,有的人是不是人。
在鐘不言看來,張癩子這種人,從某種意義上算不得人。
“青牛老爺,青牛老爺,救救我,我是無辜的啊,我今天什么事情也沒做??!
是,我知道我平日里不是個正經(jīng)人,但我也罪不至死?。∪绻麅蓚€村子一口咬定是我出手殺的人,我哪里會有命!”
張癩子哭的絕望又傷心:
“青牛老爺,我原也是好人家的子弟啊,都是他們姓蘇的,仗著大姓就欺負我們小姓,如果不是他們,我也一定是個老實上進的好人。”
這是那等遇事就往外推卸責任的做派,怪天怪地,只有他自己是無辜的。
鐘不言對張癩子的厭惡又上了一層,為了讓張癩子死心,鐘不言溝通了無漏種,將它化作意識功用,施展了佛門他心通,投出一道聲音在張癩子腦中:
“你做的惡還少?老娘老妻被你逼死,這還不叫作惡?
讓我救你?
呵,我敢說,如果我今日吃了你的草,你這人立刻就會打蛇上棍,借著我的名號坑蒙拐騙、禍害鄉(xiāng)里。
救你?
你不配!”
張癩子乍聽此聲,非但沒有因為鐘不言拒絕而害怕,反而還興奮地對眾人說道:
“你們聽到?jīng)],青牛老爺剛才和我說話了!他和我說話了!他心里還是想救我的,否則他就不會和我說話了!”
張癩子這種人就這樣,只相信自己相信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任誰也叫不醒。
紅臉大漢見張癩子抱著他們村的神牛不放手,立刻就氣不打一處來,拎了一個棍子就走到他身邊:
“你他么說什么瘋話,青牛老爺和你說話?你好大的臉面!沒看到青牛老爺連你的草都不肯吃,還和你說話?趕緊給我松開青牛老爺?shù)耐龋 ?p> 或許是他自覺能聽到鐘不言說話,是個有本事的,張癩子此刻死死抱住鐘不言的腿不放,眼神有些囂張:
“哈哈哈,你們都沒聽到青牛老爺?shù)脑?,就我能聽見!就憑這點,你們敢打我?你敢動我一下,我就和我兄弟們一起輪了你家婆娘!”
紅臉大漢聽言怒極反笑,他想都沒想,一棍子就敲在張癩子手肘上,只聽咔嚓一聲脆響,張癩子的手肘就反折了過來。
張癩子一個吃痛不住就松了手,一邊哭一邊罵道:
“你敢打我?我可是聽能到青牛老爺說話的,你敢打我?”
紅臉大漢嫌他聒噪,就一腳踢在張癩子肚子上,把他踢得不能說話,這才如拖野狗一般把他拖到秦爺那里。
真巧秦爺和蘇族長剛剛把事情商量完,雖然兩方都是談的一肚子火氣,也沒談出什么名堂,但這并不妨礙兩人臉上一團和氣。
現(xiàn)在蘇家族長見了張癩子就好像沒看見一樣,語氣有點生硬:
“這等殺人兇手,我就交于你們玉笏村了,或是打死或是沉塘,我們卻是不管了。”
秦爺不接他這茬:
“這兇手到底是誰可還有的說道說道呢,我們卻不敢胡亂指攀?!?p> 其實兩邊其他都好說,無非是銀子賠多少的問題,但唯有這兇手到底是誰,雙方是誰也不讓誰。
一個是要保族人,不能落了面子、被周邊看不起,硬說是張賴子動的手。
一個是擔心那小子日后報復,想絕后患,堅持蘇四十七郎是兇手。
蘇家族長有心想讓張癩子坐實兇手的名聲,說完了話轉(zhuǎn)頭就走。
秦爺這邊有心想把人塞回去,但又怕對方途中把人做了,將這事賴在他們玉笏村頭上,也就暫且把人安置下來。
這邊鬧了這么一出,時候不早,玉笏村眾人也有些乏了,只打算簡單收拾一下就各自回家休息。
不過此刻院中卻站著一個陌生人,并不隨蘇家人離開。
“你家族長都走了?你還留著這作甚?”
秦爺語氣不善的問道。
那人卻只是笑了笑,淡淡回道:
“我卻是與他們蘇家人無干,剛剛站在此處,一是看熱鬧,二是有一封信.......”
說到這里,那人頓了頓,指了指鐘不言:
“給那青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