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好王閣臣修行有成，立刻反應(yīng)過來，一把攔住了花娘。
此刻花娘倒在王閣臣懷中，明明生得了兒子，臉上不僅沒有一絲喜色，反而還一臉的了無生趣：
“我是受夠了！受夠了！不過就是縣令順嘴提了一句，又沒立孝婦牌坊，又沒進(jìn)孝婦祠，竟是什么事情都擺出孝婦的款，整日的拿孝壓我，我這活的啊........”
“生不如死！”
“生不如死！”
“她壓我還不夠，還想壓我娘家，我是嫁與他老周家做妻的，不是做妾的，更不是為奴為婢的，竟是一點應(yīng)有的體面都沒有！”
“我還不如死了算了，免了我娘家也跟著我受辱！”
周常氏一聽花娘拿她這輩子最得意的事情攻訐，哪里受的了，當(dāng)即跳了起來，臉上猙獰：
“好你個花娘，我這個當(dāng)婆婆的還說你不得了？我這不過是說你幾句，你倒編排起我來了，還尋死膩活的，你做給誰看？這滿天下有你這么做人兒媳的嗎？這就是王家教出來好女兒？”
說完，她一把抓過王閣臣，越說越激動：
“秀才公，我家公婆躺倒在床六七年，我是一步不離的照顧他倆，把屎把尿，將他倆伺候的妥妥帖帖。走的時候，他倆臉上有肉，身上沒瘡，通體的干凈，也沒丁點氣味，這誰家能做到？”
“我這不叫孝？這不配縣老爺夸我一句孝婦？”
“是！我是沒那等本事立牌坊、進(jìn)孝詞，但我就一鄉(xiāng)下村婦，我能做到這樣已經(jīng)是我最大的能耐了！秀才公，我問你，這楚州地界的鄉(xiāng)下做人兒媳的可有人能比得上我？”
“我就是要擺孝婦的譜子又怎么樣？我有這底氣！”
“她花娘有這底氣嗎？沒有就給我受著！哪個兒媳不是受磋磨過來的？偏生她花娘金貴！”
“今兒我話就放在這，一，我沒犯任何錯；二，我挨了她娘家一巴掌。哪怕他花娘今天撞死了，說出去，也沒我這孝婦婆婆的不是！”
周常氏的話，對還是不對，有理還是沒理。
王閣臣心里有一桿秤，很是瞧周常氏不過，可若是讓他辯駁，竟是一時找不到任何話。
不僅是他，在場的大部分人也找不到理由說她。
場上一時安靜下來。
周常氏這時就得意起來，看了一眼花娘，冷冷笑道：
“撞啊，怎么不撞了？剛才不是人來瘋的起勁嗎？這會兒倒是想活了。”
頓了頓了，她眼睛瞇了瞇，看向王趙氏：
“我也不是那等惡婆婆，我還是那句話，今天只要她王趙氏向我低頭認(rèn)個錯，我就既往不咎，否則，哼哼！我去府衙告她花娘不賢不孝，要逼死婆母！”
這話一出，花娘心中難受，又要撞墻，好歹才被一眾人拉住。
王趙氏不可思議的看著周常氏，怎么也想不通天下會有這么不講道理的人，現(xiàn)在她心里郁了口悶氣，憋的她胸口鈍鈍的疼，口中也不覺彌撒出一股甜腥氣息。
卻是她氣的吐血！
到底是愛女心切，王趙氏恨不得咬碎了一口牙，一副吃人的表情看著周常氏，膝蓋微微彎了下去。
竟是真的準(zhǔn)備給周常氏道歉！
眼見著王趙氏就要行禮，王趙氏這時高傲異常，冷哼一聲，并不正眼看她，語氣陰陰：
“這才對嘛，公道自在人心，我是縣老爺親認(rèn)的孝婦怎么可能錯。”
也就是在這時，屋內(nèi)傳來一聲悶悶的牛鳴聲——
“哞——”
眾人尋聲望去，卻是鐘不言不知何時進(jìn)了屋，現(xiàn)在正對著王閣臣叫。
叫完之后，鐘不言又對著牛鈴的方向昂了昂頭。
眾人不明所以，就是有幾個知道鐘不言和牛鈴“關(guān)系”的，也只認(rèn)為鐘不言這是讓王閣臣替他收回寶鈴。
唯有王閣臣知道鐘不言的意思。
當(dāng)即，他眼中放出神采——
是呀，這周常氏的確說的字字在理，句句妥帖，就孝道而言，實是挑不出太多錯誤。
可誰說一定要在孝道上和她糾纏不清呢？
她能以孝壓人，他王閣臣就不能用其他的東西壓她嗎？
在鄉(xiāng)間，神鬼之說向來分量不輕！
想到這里，王閣臣三步并做兩步，一把從花娘公爹手中奪過孩子，送到花娘懷中，怒目盯著周常氏：
“什么看在你孝順，神佛送了你家孩子？你是哪根蔥？連孝祠都進(jìn)不去，神佛能知道你去？真是不害臊！”
說完，他對著眾人，朗朗大聲道：
“剛才花娘難產(chǎn)，那佛光那佛唱，鄉(xiāng)親們也是見著聽著的，是真的不能再真，明眼人都知道，若是沒青牛老爺?shù)膶氣?，今日怕不就一尸兩命了！?p> 這話在理，眾人都是附和起來：
“就是這個道理！”
“呸！這周家也真的不知廉恥，是青牛老爺慈悲，救了你家，怎么就成了你的功勞？”
“說起來，這孩子竟是佛祖保下來的，弄不好，也是個菩薩轉(zhuǎn)世哩！”
.........
一時間說什么的都有，不大的屋子頓時就熱鬧起來。
按下眾人嘈雜的聲音，王閣臣對著本家叔道：
“這娃兒要是沒有青牛老爺，他就是個死的！這周家人如今沒點表示，還想把花娘逼死？哼！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也不怕觸怒神佛！叔，咱們不受這個氣！想讓我們道歉？沒門！
走！我們帶著花娘家去！”
說著，他就用被子把花娘并孩子一裹，對著栓子道：
“栓子哥，愣著干啥，我們帶花娘回去，不受他周家人的氣?！?p> 王栓子愣了一下，立刻就反應(yīng)過來，把花娘抱在了懷里，作勢就要走。
花娘公爹和丈夫見此哪里肯依，一個攔住王栓子，一個拉住本家叔。
“他親家，什么事情好好說，哪有做人媳婦坐月子坐到娘家的？是我們不是，我們這里給花娘賠罪，有什么沖著我們來，莫叫娃兒遭了罪！”
花娘公爹拉住本家叔，不住哀求的說道。
本家叔此刻倒也硬氣，并不理他，只讓王栓子快走。
花娘公爹沒法子，只能轉(zhuǎn)頭求向王閣臣：
“秀才公，你這是做的什么事情？哪有別家人兒郎剛生下就教外祖家?guī)ё叩?？?p> 此刻周常氏也是插嘴道：
“花娘走，我沒意見，甚至她一輩子不回來才好！只是我家的孫子，你們帶走是什么意思？難不成你王家生不出帶把兒的，就想強(qiáng)占了別人家的去？這事就是說破了天去，告到皇帝面前，也沒得這道理！”
王閣臣聽此冷笑一聲：
“我們要他姓王？好笑！我們不稀罕！”
頓了頓，他一句話說的周家立刻就沒了人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