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旗,一個古老的國家,沒有人知道它真實的名字,因為從它那出土的古代國旗顏色花哨,所以得到了這個名字。當(dāng)然,那時的它還有更多的名號,它還被譽(yù)為自由之國,人類文明的燈塔…總之,它作為百年空白之前這片大地上最為強(qiáng)盛的國家之一,它曾為人類文明帶來了無數(shù)的進(jìn)步與瑰寶…也有苦難與災(zāi)禍。就是這樣一個國家,它的毀滅與他的誕生一樣充滿戲劇性。不到一年的時間,這個連通大陸東西兩片海洋的大國被戰(zhàn)亂所覆滅,而諷刺的是,發(fā)動這場滅國戰(zhàn)爭的人——比這個國家歷史更悠久的原住民,花旗人的祖先在幾百年前用同樣的方式奪走了他們的土地…如今的花旗,城市已成廢墟,奪回土地的勝利者在大陸中心建造了他們的家園,過著淡泊自然的生活。這個國家的其他地方似乎是又回歸了蠻荒。當(dāng)然,也有很多被污染的土地,那是戰(zhàn)爭的產(chǎn)物,它們?yōu)槭澜缬痔砹撕芏喔腥菊?。至于滅國的舊花旗人,他們離開了故國,大多成了拾荒者或傭兵————《世界百科全書:花旗國史》
像這種規(guī)模的大茶館,在從前城市的范圍與密集度空前宏偉的時代并不稀奇。而如今,在這座小城有這一處已是十分難得。茶館賣茶,也賣點心,后屋是幾間還算講究的小公寓,住的是沒宿舍住或不愿住宿舍的大學(xué)生。左邊是條不寬的人工河,右邊是某家工廠的倉庫兼地區(qū)辦事處。茶館二樓是這兒一個不錯的觀景區(qū),城鎮(zhèn)的大街小巷盡收眼底,天氣好的時候能見著遠(yuǎn)方的山。只是離這不遠(yuǎn)的一處廢墟有礙觀膽,據(jù)說是本地校長的私宅,前幾天莫名其妙的塌了。
遛鳥或晨練的大爺,在結(jié)束清早的活動后,都會在這兒歇歇腳,喝口茶,過個早,聽聽鳥叫,聊會天扯會淡。
說媒相親的,談生意的,也會到這兒來。有時候也會有切磋武藝或私斗的練家子。
雖說不是什么重要的地方,但這兒的人有事無事都能坐上半天。
在這兒,可以聽到各種新聞。像是什么地方開了靈智的牲靈聚落因為壞了規(guī)矩被上面滅了村。像是海邊某個城市建了海防大堤來防御從海里爬上來的怪物,還把每年怪物上岸的日子定成了節(jié)日,一邊圍剿一邊慶祝。像是關(guān)外某個修煉的高人又進(jìn)化出了新的生物形態(tài)。像是國外研究出了新的藥物對抗放射癥。或者哪兒又挖掘了哪個時代的遺跡,出土了什么稀罕玩意兒……當(dāng)然,最近大家聊的最多的,還是那棟莫名其妙塌了的房子。
某種程度上,這兒也算個文化交流所。
此時正是清晨,茶館開張剛一多小時,已經(jīng)有了兩桌客人??亢舆叴皯襞阅亲赖膬晌淮鬆斒浅??,正在下棋,和兩位大爺年紀(jì)差不多的茶館老伙計因為閑來無事正在旁觀。另一桌比較里邊,是個生面孔的中年人,正在看報。
老掌柜在門口站了一會兒,走到掛在墻上的神龕前插上了三柱香。他的獨子在這時打著哈欠走進(jìn)了柜臺,這個年輕人是茶館的現(xiàn)任掌柜。
還記得在老掌柜父親那一輩,這還只是個普通的茶館。傳到他手上時,因為當(dāng)時局勢緊張,為了能在各下勢力的夾縫間生存,老掌柜使盡了手段。游走于三教九流之中,把自己的茶館發(fā)展成了當(dāng)?shù)氐那閳笾袠小,F(xiàn)在太平了,他也老了,也脫不了身了。不過他現(xiàn)在把那些見不得人的生意一股腦的全丟給了自己兒子,按規(guī)矩,那些生意只能晚上座,這就是為什么小掌柜總是睡眼惺忪。他剛接手這門生意,不太熟練,總是忙到很晚。
而老掌柜自己現(xiàn)在整天專心研究泡茶做點心,最近還學(xué)會了煮咖啡,只是沒人愿意嘗試。
又來了兩位客人,一高一矮兩位大爺,高的拎著小鳥籠,矮的托著大鳥籠。他們也都是常客。
老伙計忘起身迎接,兩位大爺在架上掛好鳥籠,各遞上一包東西,他們照舊自帶茶葉。
老掌柜和他倆打過招呼后就進(jìn)了后廚,名義上他已今退休,沒有要緊事是不會出現(xiàn)在前面的。路過柜臺時,他順手把熱毛巾蓋在了小掌柜臉上。
高個兒大爺望向窗邊下棋的二人,如果是平時,會有第三人在一側(cè)觀棋。
“老李他還是沒消息么。”高個大爺喝了口茶“都多少天了。”
“誰知道呢?!卑珎€大爺說“房子都那樣了,沒準(zhǔn)他們兩個都已經(jīng)…”
“哎,不是說沒找到人么,或許他正好出門了?!?p> “炸了他房子的人應(yīng)該也有手段在外面把他…只能看他造化了?!?p> “你說老李是招惹了哪路人?”
“上面的唄。”
“我們上面人可多了去了?!?p> 矮個大爺向天上指了指“最上面的。”
“我說二位。”老伙計給二人續(xù)上了茶。“我們還是小點聲,別打擾了其他客人。”他一邊說一邊示意二人注意里面看報的那位客人。
“這是誰,沒見過。”
“不會是哪里的人吧,我們還是小心點?!?p> 茶館中的客人陸陸續(xù)續(xù)多了起來,氣氛也開始熱鬧。老伙計,在廚房沒露面的廚子,還有新招的年輕賬房。整個茶館就他們?nèi)齻€干活的人,顯得有些忙不過來。
據(jù)說今天城東城西兩家武館的代表約在這兒切磋武藝,因此來了很多看熱鬧的人,茶館的生意也因此變好了。
然而,己經(jīng)過了約定時間,雙方的人都遲遲沒有露面。而是一輛被包的嚴(yán)嚴(yán)實實的人力板車被一群同樣包的嚴(yán)嚴(yán)實實的人包圍著迅速的駛過街面。
熱鬧的大街上頓時噤了聲,所有人都知道那輛車是從什么地方來的——那群染了惡疾的人那兒。
按城里的規(guī)定,患者去世必需埋葬在遠(yuǎn)離城市的荒野。惡疾來自于被污染的惡地。而感染之人歸于塵土之時必會污染土地,如果允許他們集中于公墓安葬,長久之后,城市也會化為惡地。
老伙計目送那群人離開,嘆了口氣“真是可憐啊,他們連體面的去見先人也做不到?!?p> “得了吧,你還可憐他們?!卑珎€大爺說“所有人都知道,那些人或他們祖上不知道哪一代,都是從惡地出來的,而惡地是什么樣的地方,所有也都知道?!?p> “戰(zhàn)場,多事之地,罪惡的故鄉(xiāng),以及…受制裁之地。”高個大爺說“這個世界上第一塊惡地,這片大陸最東部的海島。因為其在戰(zhàn)爭中罄竹難書的罪行,整個國度與人民受到了來自世界的制裁。那是人類歷史上第一次使用那罪惡的武器,比數(shù)百個恒星還要耀眼的光芒,相當(dāng)于七個世界最高峰的蘑菇云…舊版的教科書上寫的清清楚楚。”
那只是世界上第一個惡地,隨著戰(zhàn)爭中那個東西的使用和惡地的拓張,才讓世界變成現(xiàn)在這個樣子。光是禹域,惡地面積就占國土近百分之二十。
“污染土地的是武器,還是人的罪惡,這是個問題。”老伙計說“不聊了,又有客人來了?!?p> “你說老李當(dāng)初為什么要救那群人呢?”矮個大爺說“我看他出事沒準(zhǔn)和那群人有關(guān)系。”
“不,李先生出了意外對我們沒有一點好處?!眻@丁先生說“我們也在努力打聽他的下落?!?p> “哎,他不是這個意思?!备邆€大爺被突然出現(xiàn)的園丁嚇了一跳。
“我當(dāng)然知道,兩位先生要是當(dāng)真厭惡我們,就不會和李先生一起出資幫我們建設(shè)家園了。”
“我只是看在老李的面子上?!?p> “行了,你就少說兩句吧。”高個大爺說“對了,聽說你收徒弟了?”
“哎呦,您也聽說了,我也是沒辦法的事兒…”
“你就別裝了,你可是在所有人面前都顯擺了個遍?!?p> “你就屬于那種沒信心當(dāng)師父,又不想本事失傳的人,有了徒弟就是這種反應(yīng)?!?p> “行了,行了,您二位先聊,我還有事兒?!闭f完一轉(zhuǎn)身溜了。
“嘿,這小子?!?p> “行了,喝差不多了,在出去溜達(dá)溜達(dá)?!?p> “行,走”
兩位大爺提著鳥籠走了,不一會之后,沒熱鬧看的人也慢慢散了。茶館一下清閑了很多,老伙計靠著柱子打算休息一會,他清楚,下午場還有他忙的,夜場就更不用說了。
小掌柜的還在打嗑睡,那模樣像極了神龕里頭的茶君不夜侯。新來的賬房在記上午的賬,下棋的兩位大爺還沒分出勝負(fù)。角落里,園丁先生似乎在和那位看報的客人討論什么。
老伙計覺得有些累了,無力感爬上全身,要是換年輕的時候的自己或許還能把桌子都收抬完,在掃一遍地,還能上集市在釆購些東西。
“一百多歲了,不服老不行啊。”他想。當(dāng)年自己跟老掌柜一路走過來不容易啊,年輕的時候多威風(fēng)啊,站掌柜后面,像尊護(hù)法似的,來鬧事的小混混見了他都不敢吱聲。現(xiàn)在,連把腰挺直都難。
今天太陽曬的人犯困,風(fēng)也很舒服?!熬瓦@樣先大伙兒一步去見祖宗也不錯吧,就不知道掌柜的沒了我會不會忙不過來…”這樣想著,意識漸漸模糊。
“老先生?老先生?”一聲呼喚將他拉了回來。
老伙計這時才發(fā)現(xiàn),這還有一位他沒注意到的客人。一身游客打扮,背著行李,應(yīng)該是來觀光的。不尋常的是,他腳邊還趴著條尾巴很大的狗。
“您是要續(xù)茶是吧,抱歉沒注意到您?!崩匣镉嬜呱锨啊澳晕⒌葧骸!?p> “不,我打算走了。”那人邊說邊拿出一張泛黃的地圖,“勞駕問問,這個地方怎么走。”
老伙計瞇起眼睛看了會兒“小伙子你這地圖年紀(jì)都快比我都大了,這個叫俠客鎮(zhèn)的地方早改名了,現(xiàn)在叫泉村,你應(yīng)當(dāng)往東邊走?!?p> “謝謝您,這一路上和我上回來時變太多了。”那人說“要不是老迷路,我早該到了?!?p> “從這兒去泉村路還很遠(yuǎn)哩,一路上還沒什么城鎮(zhèn),盡是大山,你確定你走的了。”
“確實不好走,不過我沒問題?!?p> “泉村邊上可就是惡地,山里又是妖怪又是山賊,去那干啥啊。”
“我以前在那兒工作,聽說出了點事兒,去處理一下。”那人說“不過大爺,你怎么會知道那么多?!?p> “我女兒就在那邊,前陣子剛給我際了信和影像。”老伙計說“她跟一個外國佬跑了,真想不通那混蛋怎么騙的她,該死的花旗人,不過是個傭兵…嘿,我跟你說這些干啥。”
然而,當(dāng)他回過神來時,那人早就走遠(yuǎn)了。那條趴在他腳邊的大尾巴狗,嘴里叼著塊綠豆糕,瞟了他一眼,跟著小跑上去。
那哪是什么黑狗,分明是條土狐貍啊。
老伙計嚇了一跳,想起剛才透過那人的領(lǐng)口,看到他身上紋了條黑龍。
“難道是道上的人?”他想“可是按規(guī)矩,那方面的生意只在晚上做啊?!?p> 正當(dāng)他茫然之時,茶館里傳來廚子和老掌柜的呼喊聲,應(yīng)該是老掌柜在做咖啡時又出問題了。
老伙計嘆了口氣,回去收拾爛攤子,像過去好幾年的每一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