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狡猾的一家

　　一盤腸粉，色香味俱全。

　　雖然很簡單，但是已經(jīng)吸引了很多御廚圍觀。

　　美觀的外形如同糕點一樣。

　　羅喆分享出了一盤。

　　一位明顯是領(lǐng)頭的人大肚便便，拿著筷子觀察腸粉，那白色的山巒周邊流淌著褐色的醬汁。

　　破開山峰之后，白綠相間由淡紅點綴。

　　“妙，妙哉。”

　　胖子抿了一下嘴唇，吞咽著催生出來的口水。

　　夾起粉皮連帶包裹著肉餡放入口中。

　　原本狹長的眼縫瞬間瞪大。

　　粉皮有些Q彈，但是入口之后軟潤爽滑，外皮的甘甜加上肉沫的咸香，最重要的是蝦仁和青菜輔佐之下，讓味蕾不斷歡呼雀躍。

　　更不用說那個畫龍點睛的醬汁。

　　胖子吃過多少山珍海味了，第一次吃到這種神奇的美食。

　　他的眼睛在細(xì)嚼慢咽之時又重新瞇成一條縫。

　　感覺自己奔跑在碧綠的林地，那山羊正在啃食草地，溪流涓涓流淌。

　　許久之后，他的目光停留在了少年身上。

　　身穿碧色長袍的他雖然顯得有些臃腫，但是靈活呀。

　　一個閃現(xiàn)就抓住了羅喆的雙臂。

　　“在下龐元喜，為肴藏令，羅郎，此工可否獻(xiàn)于諸廚役?！?p>　　廚分庖、廚，屬于士農(nóng)工商中的工，而肴藏令主管官員吃喝。

　　在皇宮里，庖廚是有細(xì)分的，庖就是宰殺切割肉食的活計，廚則是屬于烹飪這一方面的。

　　“龐令莫不是不知羅郎乃皇后殿下看重之人，此物應(yīng)為御食?！?p>　　一個穿紅袍，頭發(fā)束在幞頭里的女子走了進(jìn)來。

　　“吳奉御，卑職莫浪了?！?p>　　可見這個女子的官級比胖子還要高。

　　在羅喆眼里，他只是在想，您又是哪位？

　　沒辦法，整體機(jī)構(gòu)臃腫龐大，羅喆很容易混亂。

　　那女子面對羅喆則是一副笑臉，輕聲說道：“奴是否可品嘗一二?！?p>　　羅喆自然沒什么好拒絕的，身為廚子，他自己都偷吃，可是要是這么拖延下去，腸粉涼了就不好吃了。

　　“吳奉御隨意，我要先給道務(wù)送去了。”

　　學(xué)著胖子的稱呼，羅喆留下一句話就將準(zhǔn)備好的腸粉用盤子倒扣在上面保溫，消失在廚舍門外。

　　麗正殿的用途很多，比如設(shè)宴。

　　太陽剛一露頭，公雞就已經(jīng)在嗷嗷叫了。

　　周道務(wù)迷糊的雙眼也不知道他現(xiàn)在是醒的還是睡著了。

　　半夢半醒之間，他突然抽動著鼻尖。

　　是食物的味道。

　　睜開雙眼，一盤美味的食物。

　　嗯，還有那個羅喆。

　　在羅喆到后不久，一個個宮女踩著裙尖為麗正殿里嗷嗷待哺的人類幼崽們投食。

　　在她們后面，還有尚食局的女官跟隨。

　　女官的職責(zé)很簡單，就是每樣菜品都先試吃一遍。

　　如果有毒，最先毒死的肯定是她。

　　羅喆給周道務(wù)準(zhǔn)備的倒是例外，畢竟剛才已經(jīng)試吃過了。

　　周道務(wù)現(xiàn)在很像踩在案幾上大笑，因為別人都是粥食，而自己明顯與眾不同。

　　但是羅喆的目光讓他不敢這么做，感覺如果他這么干的話，臉頰又要被掐了。

　　很快，麗正殿就傳出了周道務(wù)的咆哮聲。

　　“好吃，太好吃了，我就沒吃過這么好吃的。”

　　話語剛落，一道身影閃現(xiàn)至周道務(wù)案幾前。

　　不是，你們這群胖子都這么靈活的嗎？

　　李泰這個小胖墩的耳朵最先接收到信號，或許也可能是鼻子。

　　目光炯炯盯著周道務(wù)，感覺都要把周道務(wù)吃了。

　　“給…給?！?p>　　不情不愿寫滿了周道務(wù)的小臉，都怪自己多嘴。

　　一雙筷子猶如疾風(fēng)一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切斷了腸粉中間，然后抬起送至李泰嘴邊。

　　然后它消失了，腸粉消失了。

　　你的嘴是黑洞嗎？

　　難怪這么胖，都不咀嚼的嗎？

　　那雙筷子又要發(fā)動了，但是卻受到了阻攔。

　　另一雙筷子很精準(zhǔn)地打在如同哆啦A夢之手的手背上。

　　李泰頓時投去的惡狠狠的目光，擋他進(jìn)食，不共戴天。

　　但是雙眸接觸之后頓時化為一汪秋水，小小的眼睛里裝著頂天立地的大人。

　　“大兄，我還要?！?p>　　原本服侍李泰的宮女此時目瞪口呆地看著羅喆。

　　平時自己只能輕聲細(xì)語地勸慰大王細(xì)嚼慢咽，但是都沒有效果。

　　現(xiàn)在救星出現(xiàn)了，那個捏著筷子猶如執(zhí)劍的劍客模樣的少年。

　　“你就不能慢點吃，你這是對食物的不尊重！”羅喆當(dāng)然不開心，畢竟這道腸粉出自自己之手。

　　尊重食物？

　　李泰長這么大，第一次聽說食物需要得到尊重，他感覺新世界的大門被緩緩?fù)崎_。

　　“求大兄教我。”

　　一把抱住羅喆的大腿，就像一只松獅犬。

　　松獅犬李泰已經(jīng)認(rèn)定了羅喆是他御用的鏟屎官了。

　　羅喆做樣給李泰夾了一小塊腸粉：“入口先咀嚼，莫要吞咽?！?p>　　這時李泰很聽話，就是有些吧唧嘴。

　　可是通過咀嚼，他品味出了更多的味道，沉醉的表情讓周道務(wù)見機(jī)夾了一塊送入自己口中。

　　嗯~

　　銷魂的呻吟聲從李泰嘴里發(fā)出，還有周道務(wù)。

　　其他孩子看著眼熱，碗中的粥湯頓時不香了。

　　急眼的他們開始耍起小性子，場面頓時吵鬧了起來。

　　要吃腸粉的要求聲音此起彼伏，宮女們都有些驚慌了。

　　“安靜！”

　　還是羅喆，身為新任帶頭大哥，他不允許浪費食物。

　　“我看誰敢浪費食物。”

　　這句話總共有三道聲音。

　　先后出自三個人之口。

　　羅喆、李泰還有周道務(wù)，站成一排就跟手機(jī)的信號標(biāo)識一樣，只不過中間那個橫向發(fā)展了一些。

　　李承乾眼里充滿了羨慕，他也想站起來，就跟那個默默出現(xiàn)在羅喆身后的李恪一樣，他手里還端著碗呢。

　　這也算是李恪的表態(tài)。

　　越王、蜀王，再加上一個大將軍，陣容不可謂不強(qiáng)大。

　　但是孩子們氣呀，自己也想吃好吃的。

　　“今天我做廚，誰浪費，晚飯就別想吃我做的菜?！?p>　　“今天…咦，大兄，我現(xiàn)在就去吃。”

　　原本想當(dāng)復(fù)讀機(jī)的李泰這么一聽，連忙閃現(xiàn)回自己的座位，端起碗，捏著湯匙品味了起來。

　　他身邊的宮女看著羅喆滿眼都是崇拜。

　　李恪也默默回到座位，就跟個幽靈似的。

　　其他孩子聽到羅喆今天做廚，眼睛頓時亮了起來，晚餐可比早食豐富多了。

　　一下子，大家伙兒都端起碗狂炫，似乎碗里留著一粒米就算是浪費。

　　一眾宮女內(nèi)侍覺得，有這個羅喆在，自己似乎輕松多了。

　　早食很完美的落幕，每個人都吃得飽飽的，除了周道務(wù)，他被李泰搶了一半的腸粉。

　　但目前還不餓。

　　今天早課教習(xí)的是羅喆認(rèn)識的。

　　杜如晦，看上去臉色比之前好上不少。

　　他一進(jìn)殿，就在人群中看到了羅喆的身影。

　　這位小少年，剛?cè)雽m就鬧出了不少事情，現(xiàn)在名聲更大了。

　　身為十八大學(xué)士之首，他并不常來教習(xí)，因為自己身上的任務(wù)很重，即是檢校侍中還是吏部尚書，更要總管東宮兵馬。

　　身兼數(shù)職的他可沒工夫教育小孩子。

　　不過他今天一早入朝之后，拜會了皇帝就跑到這麗正殿來了。

　　在殿外他就聽到了羅喆的嗓門，看樣子混得很開。

　　聽歐陽詢說，現(xiàn)在羅喆也算是身兼數(shù)職了，學(xué)禮識文，還要照顧周將軍之子。

　　“今日讀《孟子》《梁惠王》?！?p>　　剛坐在蒲團(tuán)之上，杜如晦就宣告了今天的學(xué)習(xí)內(nèi)容。

　　不求孩子們聽懂，但是絕對要死記硬背起來。

　　隨著杜如晦讀一句，下面的孩子就跟讀一句。

　　郎朗的讀書聲，搖頭晃腦的學(xué)子們通過這種方式記住斷句和內(nèi)容。

　　當(dāng)?shù)谝槐樽x完，先生們會重新讀一遍，并且加上注釋，然后再讓孩子們讀一遍。

　　就這樣循環(huán)往復(fù)，將內(nèi)容烙印在學(xué)子們的腦中，或者應(yīng)該說是心里。

　　這么一讀就要讀到下午，中間會休息一小段時間，也就是長孫皇后來看望孩子們的時候。

　　羅喆感覺這也苦了杜如晦這個老人家，一大早就過來，還要堅持這么久，老當(dāng)益壯呀，這是。

　　李泰見到長孫皇后，狡詐的他立馬上前請安，然后說道：“阿娘，大兄說晚食他做廚，孩兒可期待得緊?！?p>　　尼瑪，狡猾的松獅犬，不給自己留后路了。

　　不過羅喆也不是很在意，對于孩子而言，承諾一定要兌現(xiàn)，雖然他也算是個孩子。

　　“大兄？”

　　長孫皇后一臉疑惑，看了看李泰，再瞧了瞧羅喆。

　　李泰這個孩子貪嘴自己是知道的。

　　清晨羅喆下廚她也是知道，畢竟李世民的早餐一直都是她在負(fù)責(zé)。

　　當(dāng)尚食局的奉御試做了羅喆的腸粉之后，她還沒吃，那奉御試吃之后就下跪請罪，直言做不出來。

　　這倒是讓她好奇心旺盛了起來，再怎么說，她也就二十多歲。

　　至于李泰的稱呼，她不在乎，皇帝都要拜能人做官，更何況一個王嗣。

　　再者，羅喆這個孩子她也很喜歡，總會搞出一些奇思妙想，也給枯燥的生活增添了許多樂趣不是嗎？

　　這么想著，長孫皇后的美眸婉轉(zhuǎn)，似乎想到了一些好玩的事情。

　　告誡了孩子們要好好學(xué)習(xí)，將來成為棟梁，長孫皇后就馬不停蹄去找李世民了。

　　早朝結(jié)束，李世民還在翻閱奏折，一聽到皇后求見，就立馬準(zhǔn)了。

　　屏退了大多數(shù)內(nèi)侍，李世民一把將皇后抱在懷中。

　　按羅喆的眼光，鋪著一層白粉的女人沒什么好看的。

　　可是李世民就是這么迷戀長孫氏。

　　“觀音婢可有何事？”

　　懷抱美嬌娘，手也沒多老實，只不過長孫氏剛生育不久，不能亂來。

　　“李郎再不管管青雀，他可是被那羅喆給訓(xùn)得服服帖帖的。”

　　長孫皇后在這里就沒有了人前的莊嚴(yán)，媚眼如絲，聲音都變得嬌滴滴的。

　　內(nèi)侍少監(jiān)眼觀鼻鼻觀心，權(quán)當(dāng)自己不存在。

　　李世民聞言，感受著手掌的柔軟，佯氣道：“介羅喆好是大膽，朕便懲戒其一番?！?p>　　“李郎莫要如此，奴聽青雀說那羅喆晚食做廚，青雀這孩子，郎君是知道的，貪嘴，想必那羅喆定是廚藝非凡?！?p>　　長孫氏的紅唇吹出熱氣，讓李世民的耳根癢癢。

　　“我也知一二，只不過會不會太過繁重？”李世民顯露遲疑。

　　長孫氏雙手環(huán)繞在李世民的脖頸上：“無礙，奴同歐陽卿商議過，羅喆無需親手做廚，就如那奉御一般?！?p>　　“這倒也是，二十人餐食也是做，再多點，想必那小郎君不會在意什么?！?p>　　李世民大笑說道。

　　兩人密語，就在這羅喆不在場的情況加重了羅喆的任務(wù)。

　　消息很快就傳遞了出去。

　　只有羅喆受傷的世界就這么誕生了。

　　大概是下午兩點，一天之中的未時。

　　羅喆總覺得麗正殿外的人有點多。

　　當(dāng)杜如晦宣布下課之后。

　　麗正殿之中爆發(fā)了孩子們的歡呼聲，然后就是一群嗷嗷待哺的幼獸盯著羅喆。

　　他耳邊能聽到一道虛弱的聲音：“大兄，我餓。”

　　趴在案幾上的周道務(wù)表現(xiàn)得跟個將死之人一樣，虛弱又顫抖還帶著稚嫩的呻吟不斷傳入羅喆耳中。

　　一般這個時候就是飯店，但是今天不一樣，大家都在挨餓，還都在等一個人。

　　羅喆，這個還不知道發(fā)生什么事的人。

　　在他走出麗正殿，尚食局的吳奉御已經(jīng)在外等候。

　　皇帝的吃食不是小事，至少對于尚食局而言。

　　“見過羅郎君?！?p>　　見面就是一個大禮，吳奉御不得不承認(rèn)，這位少年可能很有天賦。

　　羅喆也是懵了，這花花綠綠的人都在等他。

　　“吳奉御，啥事？”羅喆有點緊張。

　　“陛下有令，這晚食由羅郎君做廚?！?p>　　羅喆從吳奉御的口中聽到了一件很不可思議的事情。

　　他立馬聯(lián)想到了李泰，然后從李泰聯(lián)想到了長孫皇后。

　　這一家子狡猾狡猾的。

　　可是他就一個人，本來打算就做個炒飯來著，孩子的胃口又不是很大。

　　現(xiàn)在不行了，羅喆只能苦著臉，看著吳奉御那張沒有鋪著白粉的臉，還挺清秀的。

　　“不行，我做不到，我還是個孩子?！?p>　　“無礙，尚食局乃至肴藏署還有整個司宰寺皆由羅郎君指揮?！?p>　　好大的陣勢，羅喆從這里就知道了一道簡單的飯菜竟然要經(jīng)過如此多的機(jī)構(gòu)。

　　有點厲害，羅喆站在殿門口，如同審閱大軍的將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