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剛進去,里面便有伙計熱情迎來,招呼著往里面走,引路間,伙計又斜睇兩人一眼,眼底驕傲之意更甚,笑意更是掩不住。
“兩位貴人這邊走,小心臺階......”
姜韶拎著裙擺,忽見小廝停了下來。
她抬頭看去,前方約一丈七之處,就在包廂門口,有女子,釵環(huán)琳瑯滿頭翠,桃紅水襖一點春。
女子每走一步,頭飾便叮當作響,聽來很是磨耳朵。
引路的伙計,此時靠著長廊扣著手,方才的神采奕奕在此時變成了一臉菜花色,他小心翼翼垂著頭,想悄摸走又被后面兩人給堵了去路。
“怎么,曾經名冠十二城,千金白銀難搏一笑,我們的‘過氣’花魁美人,今兒個也舍得出龜窩了?”
被她抱臂,譏誚打量著的女子抬頭,只見其臉上未施粉黛也依然絕美,杏眼桃腮,柳腰花態(tài),蛾眉皓齒,延頸秀項,真真是個大美人,不過,這一眼落在女子眼里,卻愈發(fā)覺得刺眼。
‘過氣’花魁沒說話,轉身往回走,她身后的丫頭,微微欠身后,轉身上前攙了女子。
儼然,她們這不想惹事的態(tài)度,直接激怒了對方,只見幾個丫頭團團將兩人圍住,擺明了就是要找茬。
丫鬟急哭了,急著喊著就要去找“文娘”來,對方哪里肯,一個丫鬟將她推倒,驚得女子連忙去扶,“萃蘿,我先前待你不薄?!?p> 推人的丫鬟被女子眼神一掃,真就生了后退的心思,見此,滿頭珠釵翠的女子在后面扣住萃蘿的肩,輕蔑笑道:“嗤,你這柔骨的媚樣,也就是騙一騙男子,在我這兒可不管用?!?p> “時當春杪鹿花溪,來年雪下逢伊始。”
女子淡淡看她一眼,“春杪,當年你衣不蔽體,落魄街頭,是我看你可憐,還用我最喜愛的詩詞,給你重新取了名字。怎么,如今有幾個人捧著,就忘了是誰手把手教你舞樂,助你重生了!”
聽聞此話,春杪瞬間臉紅,她一把推開站在身前給她戴步搖丫頭,眼珠瞪如銅鈴,“施棠露?。∧阏煲桓倍嗲甯叩哪?,誰不知道你愛慕晏春老板無果,才取了這樣的名字來思春,若不是文娘不許,這名字我早就摘了!也省得看見你,就想起你思慕晏春老板那副骯臟的嘴臉!”
“我如何就骯臟了?”
“倒是你,滿嘴污言穢語,實在不堪,出去可千萬別說在我手下教養(yǎng)過,丟人?!闭f罷拉上萃喜閑庭走了兩步,又回頭道:“打扮得活脫脫似個準備接客的,怎么,這錦舍你是看不上了?”
有人捂嘴偷笑,被春杪一個狠厲眼神給嚇住,連忙屁滾尿流跑開。
春杪氣得說不出話來,一下接一下給自己順氣,身旁的兩個粗使丫鬟低頭垂眼,大氣不敢出,就怕觸了她的霉頭。
突然,她眼神狠厲,快走幾步朝姜韶幾人走來,眼見就要和幾人擦肩而過,她突然伸長了手去抓女子后頸。
“噗通”
春杪猛的摔倒,滿頭的釵環(huán)失重掉落,挽著的三千青絲,瀑布般垂下,趴在毯子發(fā)出沉悶聲響。
藺月如裙角微動,作勢俯身去扶:“誒呀,怎么行這樣大的禮?”
“就是在宮里,時常也是不必行此大禮的。”
春杪本要暴怒而起,在捕捉到“宮里”“大禮”這等字眼,又趴了回去。
她可是知道今日來錦舍的人非富即貴,不然也不會如此盛裝而出。
離兩人不遠處的“過氣花魁”,垂眸朝兩人微微欠身,視線觸及到地面的春杪,眼神有些復雜。
“舞娘粗苯,驚擾了兩位貴人,還請貴人寬恕?!?p> 一道女子身影從拐角出來,她言笑晏晏,溫和有禮,一欣修身薄紗,將豐盈演繹得韻味悠長,她親自給兩人帶路,“兩位貴人,這邊請?!?p> 兩人對視一眼,跟在女子身后進了包廂。
過往的丫頭伙計,路過三人,紛紛停下讓路,并稱一聲“文娘”。
看來這就是錦舍的管事了。
文娘招呼兩人入座,又命丫頭端來了瓜子點心,呈上了一壺上等的花茶。
姜韶兩人道謝,文娘客氣道:“此座離舞臺最近,看得也真切,下方事物更是一覽無余。小店贈送些小小吃食,還望兩位寬宥,待會兒,春杪也會前來給兩位貴人賠罪?!?p> 藺月如望著女子離去的背影,托腮感慨,“她怎得走路這樣好看?”
姜韶順著一瞥,確實好看,薄背柳腰,走起路來,那叫一個搖曳生姿,最難得的是,沒有半點風塵味。
七分韻味,三分氣質,與臉無關。
春杪果然來了,素衣淡妝,發(fā)髻里就插了支簪子,很是素凈,與先前所較,簡直判若兩人。
而春杪一臉惶恐,小心翼翼,生怕說錯一個字,拘謹站在一邊,她身邊的丫頭確是沒來。
隨著舞臺旋律悠揚響起,下方看臺陸續(xù)圍滿了人,有人七嘴八舌談論著晏春老板上臺的穿著。
“秋香!他今日一定著秋香水褲!”
藺月如探頭朝著底下大喊,然后揮袖趕人,春杪大喜過望,連忙慌也似的逃離。
姜韶:“......”
藺月亮你這么開放的嗎?
眼見底下一片謾罵伴有“兇器”飛來,姜韶趕緊將人拉走。
“走了,公主殿下?!?p> 藺月如瞪大了眼,“姐姐你不要害我,我爹可是正經官員?!?p> “你爹正不正經我不曉得,可你這殿下,今晚已經板上釘釘了?!?p> “我也沒想到她們這么好騙?!碧A月如捂嘴偷笑,“讓她們不經嚇還欺辱人,我給她長長記性。”
“好歹是自家陣營的,怎么能讓外人欺負?!?p> “嗯,有道理?!苯乜偹闶侵懒诉@位小祖宗突然出腳的原由了。
而模棱兩可的話語,最是讓人信而不疑,因為真話,從不刻意。
不過,張口就敢往皇宮里引,不愧是披著虎皮的小紅帽。
一陣歡呼聲里,有身影緩緩上臺,著一身秋香緞,繡滿邊金絲棠,身形欣長高大,以雪袖掩面而來,在光束浮動的迷離里,緩而不慢,步調里全是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