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算是和解了吧
夜已經(jīng)深了，安風(fēng)剛要準備入睡，季沖便拖著受傷的晉琛火急火燎地來到楓林閣，見到安風(fēng)之后立時跪下，“側(cè)妃娘娘，求您救救殿下吧，殿下他中了毒。”
說來，安風(fēng)已經(jīng)有半個多月沒見著晉琛的人影了，沒成想再次見他卻是眼前這番情形，二人一襲黑衣，不知去做了什么事，紛紛掛了彩。
看著眼前意識已逐漸不清的晉琛，他面色煞白，唇已變成了紫黑色，安風(fēng)不由地蹙了蹙眉，“你怎知我能救他？還不快請大夫?！?p> “殿下說，不能去請大夫，我們，我們方才...”季沖欲言又止。
明顯剛是去做了什么見不得人的事，不能聲張以免被人拿到把柄。
“側(cè)妃娘娘，您救救殿下，上次的毒您一下就能辨別出，還能給自己解毒，您定有辦法的。”季沖求道。
安風(fēng)一個白眼，心里罵道，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若不是上次他對自己下毒，自己也不會落得每隔三月，便要遭受一次蠱毒發(fā)作之痛。
可眼下并不是一個落井下石的好時機，馬上要秋季征兵了，宋遠殊想要去從軍，還得需要他打點照拂。
“先把他弄到床上去吧?！卑诧L(fēng)說道，“準備沐浴的水，溫度要高一些?！?p> 晉琛武功很好，安風(fēng)大致檢查了一下，也就左胸被劃了一刀，傷口不深，大概有五六厘米，本沒什么大礙，主要是刀上淬了毒，才危及到性命。
看著眼前的傷口和血色，安風(fēng)一時也分辨不出這是什么毒，當務(wù)之急，要先把毒逼出來才有生機。
安風(fēng)拿出自己的寶貝箱子，先施針封了晉琛的經(jīng)脈，又在傷口處撒了一層藥粉，很快傷口處開始流出黑色的血。
“風(fēng)兒，看為師又研究出來個什么新奇玩意，你可別小看這瓶藥粉，若是誰受傷了，即便是一個小口子，只要你將這藥粉撒上去，便可讓他傷口無法愈合，血枯而亡，嘿嘿?！蹦侨艘荒樀靡獾匦χ?。
“你個黑心腸的糟老頭子，竟沒事研究這些個害人性命的壞藥，看我不給你毀了?！闭f著，少女起身追了出去。
“別追了，別追了，它還有別的功效呢，你快停下來，為師再好好給你講講這個藥的妙用?！蹦侨伺艿脷獯跤?。
“呸，我信了你的邪，看我不逮到你。”
“誒呀呀，殺人啦，謀害親生師父啦。”
“側(cè)妃，這血不能這么流了，再不止血，必會危及性命的?！奔緵_焦急道。
一段遙遠的記憶隨之戛然而止。
“若你能救他，便你來，若你不能，便閉嘴?！卑诧L(fēng)呵斥道。
直至傷口處的血色漸漸變紅，安風(fēng)才撒上止血藥，接著又喂了他一顆解毒丸和一顆大補氣血的藥丸。
“拿把干凈的刀，用火烤一下?！卑诧L(fēng)吩咐道，“詩茵，你去盯著，熱水備好，一定要充足。”
安風(fēng)拿著刀將傷口處的壞肉刮掉時，才發(fā)覺晉琛還沒完全喪失意識，“忍著點，快好了?！彼涌炝怂俣?，清理好傷口后，又將傷口進行縫合、包扎。
“冷不冷？”
晉琛點點頭。
“季沖，把他外衣脫一下，放到浴桶中去，仔細著傷口別沾了水。”
一個時辰后，晉琛身體的溫度才漸漸升起來，不再冰涼。
“季沖，你給他擦一下，將濕衣服換下來，扶回床上去吧?！?p> 季沖跪地，“屬下不敢，殿下千金之軀，屬下，屬下實在不敢?！?p> 安風(fēng)無語，難道還要勞煩自己親自服侍他嗎？若是以前就算了，現(xiàn)在實在不想和他有過多的牽扯。
可晉琛沒有其他侍妾，亦無通房丫頭之類的，若是尋來府里其他丫鬟，張揚出去，那之前的表面功夫企不白做了？又會掀起一波風(fēng)浪。
誒，對了，安風(fēng)腦子一轉(zhuǎn)，他還有個心腹婢女，名叫汀蘭，就她了。
汀蘭聽聞，猶豫了一瞬，便撲通跪地，“奴婢萬萬不敢，奴婢從未有過僭越之心?！?p> 她不是沒有這個心思，只是她不敢，晉琛是信任她的，可這信任究竟有幾分，她不得而知。
況且，晉琛雖待她與其他丫鬟不同，多了幾分看重，卻也從未表露過那個意思，她害怕若是因為此舉惹得晉琛不快，恐多年積攢起來的情分會毀于一旦。
“你們要是都不愿服侍他，就讓他在水里泡著吧?！闭f完，安風(fēng)頭也不回地走了。
詩茵急急忙忙跟上，“小姐，萬一，萬一那汀蘭和殿下...”
安風(fēng)打斷她，“你若不放心，要不你去？”
“我...”詩茵憋了滿臉通紅，囁嚅道：“我還不是為了小姐好?！?p> “我謝謝你啊?！卑诧L(fēng)無語。
緊張、羞澀、膽怯等多種情緒在汀蘭的腦中來回沖撞著，當她鼓足勇氣將手緩緩伸向晉琛時，還沒來得及開口，一個冷冰冰的聲音突然響起，“把衣服放這，下去吧?！?p> 汀蘭嚇得連忙將剛觸到晉琛胸膛上的手縮了回來，解釋道：“殿下，是側(cè)妃娘娘命奴婢來...”
“下去吧?！睍x琛打斷她。
“是?！蓖√m似有千般話要說，此時卻也只能回一個是，無奈退了出去。
毒逼出來后，晉琛的意識逐漸回攏，又經(jīng)服藥水浴，便已清醒了大半。
躺到床上，晉琛的心底漸漸升起了一絲落寞，和一種抓不住的無力感，使他難以入眠。
后半夜，晉琛感到愈發(fā)的冷，似乎是發(fā)起了燒，又叫了一床被子還是不足以御寒。
安風(fēng)于睡夢中被詩茵叫醒，得知了那邊的情況，跟隨來稟的侍從又回到了主屋，吩咐人熬了退燒藥。
“殿下，起來喝藥了。”見床上的人沒什么反應(yīng)，安風(fēng)只好提高了音量，“晉琛，晉琛，醒醒，喝藥了?！闭f著捏住他的鼻子，迫使他醒來。
安風(fēng)的手輕撫上晉琛的額頭，“你發(fā)熱了，起來將這藥喝了吧?！?p> 晉琛撐著身子緩緩起身，靠在床頭。
“嗯”，安風(fēng)將藥碗前移，示意他自己喝藥。
晉琛卻一動不動，面無表情，只是看著安風(fēng)。
果然是含著金湯匙出生在塔尖上的人啊，生病連藥都等著別人來喂，安風(fēng)暗自腹誹，卻無奈妥協(xié)，“來，張嘴?！?p> 晉琛乖覺地配合著，退去了往日的冷峻疏離，竟顯得有些呆萌。安風(fēng)覺得有些不自在。
一碗藥見底，安風(fēng)打算起身離開，卻被那人拉住了手腕，“謝謝。”那人薄唇輕啟，淡淡開口。
安風(fēng)一愣，一時也不知道該接什么話，一邊放碗，一邊道：“那什么，你睡吧，我走了?！?p> 翌日，晉琛身體大有好轉(zhuǎn)，按部就班的入宮上朝，安風(fēng)則一覺睡到了晌午。
下朝后。
“你就沒什么想要問我的嗎？”晉琛開口。
“殿下的事，臣妾不敢多問?！卑诧L(fēng)頓了頓，“不過還是希望殿下愛重身體，這次幸運，但不會次次都那么幸運?！?p> 晉琛的眉頭不自覺地蹙了蹙，解釋起來，“如今大局未定，一些勢力對我虎視眈眈，我必須做好萬全之策。我在幽州有些勢力，現(xiàn)還不能放在明面上，太子最近起了疑心，派人去幽州抓了一個經(jīng)常與季沖聯(lián)絡(luò)的暗探，昨夜秘密返回京都，那人知道不少秘密，若是反水，后果難以估量，所以我只能鋌而走險親自去處理這件事?！?p> “我今日能夠安然無恙的上朝，太子自是心中有疑，可他沒有證據(jù)，父皇也不會因為他的懷疑，就讓我當場驗身，這件事應(yīng)當是到此為止了?！?p> “殿下與我說這些做什么？”面對突然袒露心跡的晉琛，安風(fēng)心里竟有些沒底。
“你救了我，總該告訴你事情的原委?！?p> “你將這么重要的機密告知我，不怕我反將你一軍，落得滿盤皆輸?shù)牡夭?？?p> “你不會，之前是我誤會你了，一直提防不信任你，今后不會了?！闭f著緩緩覆上了安風(fēng)的手，幾乎是下意識反應(yīng)，安風(fēng)便將手抽了回來。
晉琛不在意，他知道，曾經(jīng)對她的虧欠與傷害太多了，不可能一朝一夕便能修復(fù)如初，但是他相信，總會好的。
那天，盡管安風(fēng)并沒有給他什么回應(yīng)，晉琛還是與她說了許多，說了他母妃是如何被人陷害，最終凄慘身亡，他的童年又是如何備受磋磨，背叛、傷害、欺辱，將他原本熾熱善良的心灼燒的面目全非。
十幾年來，他拼盡全力從深淵中抓住每一絲生機，不敢有絲毫懈怠，才勉強有了今日的局面。
安風(fēng)的心是有所觸動的，這讓她想到了自己的娘親和童年。
只是他們二人所選的道路完全不同，晉琛選擇復(fù)仇，去登上那至尊之位，安風(fēng)卻始終躲避與誰爭斗，最好是能夠永不相見。
安風(fēng)不禁在想，這是為什么呢？
或許是因為晉琛的仇人還風(fēng)光無限的活著，而害死自己娘的那個人已經(jīng)去了，或許是晉琛的童年和少年十分凄苦，而自己有親人有朋友還有師父，不愿也不屑與人蹉跎人生，又或許她始終介懷娘親拋下自己和弟弟結(jié)束性命，無法原諒她的懦弱與決絕。
偶爾，安風(fēng)也是會恨的，她恨安墨城，恨整個像囚籠一樣的安府，可是，真的又能狠下心來對整個安府發(fā)難嗎？那府里還有祖母，還有許多無辜的人。
可為人子女，又怎能真得放下，尤其隨著時光的流逝，安風(fēng)心中對娘親的怨被思念沖刷的越來越淡，那不受控制的恨意幾次欲將她吞噬，叫囂著讓她去毀了安墨城現(xiàn)有的一切。
她堪堪壓制的心魔在晉琛故事的催化下，又有了燎原的趨勢，沖撞的她五臟六腑生疼，她該如何抉擇？安風(fēng)一時想不明白，漸漸地睡了過去。
自這天后，安風(fēng)和晉琛的關(guān)系又有了微妙的變化，兩個人雖不親近，但也能開誠布公地說些誠心話了，安風(fēng)在明王府的日子算得上順遂了。
“小姐，剛遣過去的人回來了，那邊說是遠殊少爺身子不舒服，在家休養(yǎng)幾天?！痹娨鹫f道。
“見著人了嗎？”
“沒見著?！?p> 安風(fēng)隱隱的不安，但也不好上門造訪，只得等晉琛回來。
“殿下，您能幫我一個忙嗎？遠殊這幾日聯(lián)系不上了，說是在養(yǎng)病，雖說該不會有什么事，但我還是有些擔(dān)心?！?p> “好，我明天會幫你留意看的?！?p> “謝謝殿下。”安風(fēng)發(fā)自內(nèi)心的笑了笑。
晉琛看著她，喉頭不自覺微微滾動了一下，忽而伸手穿過安風(fēng)的臂彎，緊緊握住她的腰身，隨即快速而有力的收攏，將安風(fēng)帶離原位，扯到自己的懷里。
安風(fēng)一愣，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那流露著些許不解的眼眸直直地盯著他，直到晉琛的唇快速落下，覆在她柔軟的唇瓣上時，安風(fēng)才反應(yīng)過來他要做什么，忙推拒他。
然那人卻并不打算罷休，反而緊了緊手上的力道，將人往自己的胸膛上壓了壓，另一只手則伸向安風(fēng)的頸后，加深這個吻。
安風(fēng)的腦子轟一下炸了，那日晉琛將她抵在門上，查探她是否真的來了癸水的情景涌上心頭，那股屈辱感瞬時席卷而來，令安風(fēng)氣血翻涌，她快速運功將力氣匯聚于掌心，毫不留情地朝著晉琛的肩打了出去。
唇瓣相離，但晉琛依舊沒放手，安風(fēng)掙脫不開，仍處在一個危險的距離中。
看著眼前滿是怒氣的姑娘，晉琛心底涌上絲絲惡劣的念頭，但終歸不敢過分，只有些得意地問道：“生氣了？”
安風(fēng)不回答，瞪著他。
晉琛見好就收道：“好了，不逗你了，時候也不早了，你若是不留我的話，我便走了?！闭f著似有不舍般緩緩放開安風(fēng)，離開了。
晉琛得了逞，心神自然蕩漾。
而安風(fēng)卻實打?qū)嵉挠魫?，她郁悶自己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郁悶自己時刻隨人拿捏，更要命的是，看晉琛眼下對自己的態(tài)度，恐怕不久就會要求同房，若是再有了孩子，她可真的要被困在這里了。
該說不說，晉琛的辦事效率還是很高的，第二天他便查到，宋遠殊并不是因為病了在家休養(yǎng)，而是自三天前去了一趟安府后便無故失蹤了。
“安府，他平白無故的去安府做什么？”安風(fēng)問道。
“是你祖母派人去請的，只是...”
“只是什么？”
“那天太子和太子妃也去了安府?！?p> 安風(fēng)的心一糾，直覺要有什么不好的事發(fā)生，連忙往外走。
晉琛攔住她，“你要去做什么？”
“我要去找我弟弟?！?p> “你手上沒有證據(jù)，這樣貿(mào)然前去，只怕救不出宋遠殊?！?p> “難道我就該坐以待斃嗎？”安風(fēng)有些失控。
“我...”晉琛想說他不是這個意思，還沒說完，安風(fēng)便甩開他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