計劃泡湯,宮言只能開車回家,宮言心想:還是等李希安排好了以后再重新安排吧!這也算是對這個孩子的一個交代,孰不知這小小的牽掛伴隨了以后的每個日子!
宮言一路上腦海里都是那個倔強(qiáng)小孩臉上的淚痕,還有要跟一起走的決心,頗有點(diǎn)自己的影子!想到李希臟兮兮的衣服,車開進(jìn)車庫停好,拿上手機(jī)背起背包就直奔邊上商業(yè)街!
這是一條幾乎每個城市都有的街道——中山路,宮言就租住在中山街上面的商住樓!
她走進(jìn)一家兒童服飾店,按照記憶中李希的身高挑選了一大堆的裙子衣服鞋襪,還有睡裙小褲子,又去旁邊精品店買了蝴蝶結(jié)發(fā)圈和小皇冠,對于這個孩子,她是沒來由的心疼,仿佛看到了孤苦無依的自己!
曾經(jīng),自己躲在廢棄的廁所也是那么無助吧!
回到家里,按下開關(guān),暖黃色的燈光打在臉上仿如隔世,如果沒有遇上李希,這套房子半個月后就會自動退租,她已經(jīng)留好字條讓房東幫忙清理她打包好的東西!
宮言踢掉濕透的鞋子,光腳走進(jìn)房間,她需要恢復(fù)生活氣息,就算是只有一晚!
一個個整齊的大包裝袋堆放在墻角,宮言按標(biāo)簽打開了那些日常用品及衣服的行李袋,她目前還需要繼續(xù)生活下去,別的以后再說吧!
宮言拿出剪刀,認(rèn)真剪掉新衣服上的吊牌和水洗嘜,然后分類裝進(jìn)清洗袋,放進(jìn)洗衣機(jī)倒入殺菌護(hù)理洗衣液就任由洗衣機(jī)兀自工作了!
宮言進(jìn)了浴室,站下花灑下,任由冷水直沖而下,為了晚上計劃能成功,她已經(jīng)洗了半年多的冷水了,無論寒暑,就想著自己入水的那一霎那不慌亂!
輕生的計劃進(jìn)行了多少年?五年?十年?二十年?可是宮言也才28歲??!
收拾停當(dāng),洗衣機(jī)已經(jīng)提示工作結(jié)束,宮言拎出柜子里的掛燙機(jī),認(rèn)認(rèn)真真的熨燙起那些裙子衣服來,手上熟練的動作著,看著邊上擺著的漂亮運(yùn)動鞋和小皮鞋,腦子里卻想到了自己八歲的情景,那讓她記了一輩子的情景!
宮言的家在凱市平成縣的方石鎮(zhèn)上,方石鎮(zhèn)是平成縣的南大門,有很大的錳礦儲藏量,所以也是人口經(jīng)濟(jì)重鎮(zhèn)!
那天是周日,也是集鎮(zhèn)每月農(nóng)歷的逢集日,一些有頭腦的商販早就支好攤子交了攤位費(fèi),就等著逢集的時候開個好市!集鎮(zhèn)周邊的村子里的人們都會匯集在集市,或買或賣,或者就是逛個熱鬧!宮言的父母在集市邊上開了一家小吃店,這個店鋪有三層半,是宮言的爺爺蓋的,總共蓋了兩間,分家的時候這間大的臨市集的店鋪便被宮言的母親以長子為尊的身份占了!
一樓有近一百平方,磚頭大灶就砌在店門口,兩口大鍋在灶上冒著熱氣。灶的后面打橫的是一個餐柜,正面是玻璃,食客一進(jìn)門就能看到里面擺的煎蛋,細(xì)面,筍絲等食材,餐柜下是一個小紅桶,那里是裝錢的,收錢找錢的時候,宮母總會把桶拎出去,當(dāng)著客人的面賬目清楚!餐柜后面有一排架子,說架子其實就是大塊木板搭的臺子,放著一摞摞的碗頭,還有用細(xì)棉紗布蓋著的材料!店堂大廳里,圓桌長方桌擺了好幾張,凳子是家里用的高木凳,那時開店沒有那么講究,就是物盡其用,家里家具用得上就都搬店子用著!
早上八點(diǎn)后,集市就熱鬧起來了,熙熙攘攘的人潮每個月都會上演幾次!各種攤子擺滿了整個市場,菜秧子,農(nóng)具,竹制品,衣服鞋襪,水果蔬菜,指甲剪老鼠藥琳瑯滿目,也有理發(fā)牙醫(yī),還有扒手混跡其中!
臨近中午她的父親正在給食客煮著扁食,那是一種薄薄四方面皮包裹肉泥的吃食,提前煮好的大骨湯在鍋里微微翻滾,里面放了目魚干,那香氣吸引著趕集的人們,他們把自己的貨物放在店門口,宮言的母親就滿臉笑意的招呼客人坐下!
“楊師傅,這個集你來了,筍干賣完了嗎?”
“嘿嘿,老板娘,給你留了最嫩的,你一會稱一下,現(xiàn)在給我煮碗扁食!”
宮言母親朝著宮言父親的方向看去,大聲的說:“扁食煮一大碗,楊師傅來了!”
“老板,扁食煮一碗!”
進(jìn)門的客人絡(luò)繹不絕,便朝灶前忙碌的宮父喊一句就各自找地方坐下!在這集市里不管陌生的熟悉的總會聊上幾句,聊著聊著說不定還能沾點(diǎn)親帶點(diǎn)故的!
宮言的父親聽到吆喝沒有回頭,大手麻利的在邊上簸箕里抓了一大把扁食,就扔進(jìn)了湯鍋邊上另一鍋沸騰的清水里,扁食上下翻滾,宮父已經(jīng)在托盤里擺好了幾個碗頭,依次在里面加了鹽和味精,還有自己細(xì)細(xì)研磨的魚干粉,打一點(diǎn)細(xì)蔥油,每碗抓進(jìn)一撮蔥花,大湯勺便從湯鍋里舀出一大勺湯,精準(zhǔn)的打入每個碗頭,每個碗頭的湯只打半碗,這骨頭湯一打下去,蔥花的香氣,調(diào)料的香味就出來了,讓人都想先來喝一口!但是,這還不算完,宮父拿過漏勺,在清水鍋里攪動一下,那些扁食就像一個個小白鴿子飄在水面,只見他拿著一雙長筷子,往漏勺里扒拉著扁食個數(shù),小碗是一塊五,扁食15個,快速數(shù)好后,宮父把扁食倒進(jìn)碗頭里,這時湯水就滿了起來,剛剛好滿滿當(dāng)當(dāng),清翠的小蔥漂浮在小白鴿中間,蔥油花晃蕩,宮言在邊上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當(dāng)宮父把那一托盤的六個碗頭都打好扁食,宮言便端起那木制的托盤往大廳走去,走到一桌就放下托盤,顧不上燙,挨個端到食客面前,對于這個,宮言是有經(jīng)驗的,一定要快端快放快離手,這樣才不會燙到自己!
小吃店不僅煮扁食,也會煮豬肝瘦肉湯,瘦肉粉面,要是有僧人來,宮父還會重新架小鍋煮碗素面,這個時候?qū)m母是不收錢的!
送完一托盤,父親那里又一托盤好了,她就繼續(xù)送著,而且還得眼明手快的看到哪位食客吃完離桌,就要快點(diǎn)過去把空碗拿走,用抹布擦干凈桌子,擺好凳子!
在客人不多的空隙,她來到灶前的大鋁盆邊蹲下,這里有滿滿的一盆臟碗筷要洗!
那個時候洗潔精已經(jīng)普及了,但是宮母是不會讓宮言多用的!對于這個,宮言早就摸索出自己的一套用法,她準(zhǔn)備了一塊大大的洗碗布沾濕,擠上一些洗潔精揉勻,然后就用這塊碗布把每一個臟碗從里到外都抹過一遍,然后把碗放到邊上,再繼續(xù)抹完下一個!直到臟碗都過了一遍,她就放上溫水,把那些碗一個個的用另一塊干凈的抹布在溫水里洗一遍,這時候的碗已經(jīng)不會油也不會臟了,但是做事認(rèn)真的宮言還會放一大桶清水,把碗筷又仔仔細(xì)細(xì)的洗一遍,這樣才把碗摞進(jìn)竹籃瀝干,拎到灶前架子上,等她父親接著取用!
碗洗完了,宮言也是不能休息的,她得坐到架子前,那里有攪碎的肉餡和扁食皮,她還得拿著小小竹片撥起一塊肉餡,抹在扁食皮的一角,然后讓扁食皮跟著竹片卷動到一半,輕輕抽出竹片,抹上一點(diǎn)水在扁食皮上一捏,一個帶著翅膀的扁食就包好了!一個是不夠的,她得動作快點(diǎn),因為父親等著用扁食,等著她給客人上扁食,母親等她收桌子洗碗,她不能停下,8歲的孩子就這么連軸轉(zhuǎn)著,她是不敢停下的,要是停下來站一會,那么媽媽手上就會出現(xiàn)一根竹片,那可是會直接打在后背的!
時間很快到了四點(diǎn),集市也快散了!店子里只有零星的客人,宮母一邊翹著腳數(shù)著錢,一邊和宮言外公外婆說話!
在那個年代,祖上經(jīng)商,也就連帶著宮言的外公外婆都很有商業(yè)頭腦!每個趕集日,宮言外婆就會搬出簡易的木架和木板擺在集市的空地上,租給需要攤位的販子,一個攤位一天五塊,她至少占了十個位置!宮言的外公在集市對面開了食雜店,米面糧油一并齊全!臨近散集,他就會讓宮言那考不上高中的二舅看店鋪,兩夫妻悠哉游哉過來,讓女婿煮一碗加料的扁食慢悠悠的吃著,順便和女兒扯些閑篇。宮父插不上話就坐在灶前高凳上看著店外漸漸稀少的人群。
終于得閑的宮言環(huán)顧了大廳,空碗筷收走了,桌子擦好了,凳子擺好了,她才怯生生的走過父親身邊,小聲的開口:“爸爸,能給我買一雙白鞋嗎?我的鞋爛了!”說著,她伸出了自己的腳,那雙鞋子洗的看不出原來的顏色已經(jīng)泛著灰,兩只大腳趾的地方都破了洞,而且鞋子明顯短了,腳后跟都露出鞋子后跟一截了!
宮父看了宮言一眼,冷漠的說:“沒錢!”宮言的眼淚簌簌就下來了,她想要一雙新鞋子已經(jīng)很久了,每次體育課都跑不快,體育老師不讓趿拉著鞋子上課,她只能費(fèi)勁的把腳擠進(jìn)鞋子,把腳擠得生疼,她是不敢取找別的同學(xué)借鞋子穿的,自己家條件明明可以的,但她就是總穿得很破舊!
一旁吸溜著扁食的外公看見了,臉色一沉甩過一句“催命鬼,哭什么,你爸爸沒事都被你哭死了!”
外婆也在邊上添油加醋地說:“沒你吃還是沒你穿,一天到晚催命!”
聽聞自己的父母數(shù)落宮言,宮母臉色非常難看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把錢扔回桶里,大聲的說:“收聲,你皮給我抽緊些!”
聽到這話,宮言立馬噤了聲,外公外婆可能就是說說,媽媽可是會真的直接上手的!
但是,鞋子真的不能穿了呀!宮言又小心翼翼的拉著宮父的衣袖,可憐巴巴的說:“爸爸,我明天就要上體育課了,沒有鞋子老師會罰站,我不要運(yùn)動鞋,只要買一雙五塊錢的白鞋子就好!”
宮父一聽這話無名火氣,都說了沒錢,鬧什么鬧,他一把甩開宮言的手,抬腳踹了過去,宮言被踢飛直接趴在灶臺門檻邊!
外公端著碗過來讓宮父給再夾個煎蛋,看到這一幕沒有阻止,反而幸災(zāi)樂禍的干笑著:“踢,踢死就好了,就不會催命了!”這樣刻薄的外公外婆,她也不是第一次領(lǐng)教了,當(dāng)作沒聽到就好,不然更沒有好日子過了!
宮言抱著腿坐了起來,她嚇蒙了,她不知道身上哪里痛,淚水和著灰塵糊滿了臉,像一只受傷的小貓蜷在地上,眼淚無聲的流著!
這時又來了客人,宮父無視她,自顧的開蓋煮著扁食!也不顧滾燙的鍋蓋水滴到宮言的頭上身上!宮母嫌棄的說:“滾出去,不要在這里丟我的臉!”
宮言費(fèi)勁爬起來,蹲著挪了出去,在店鋪旁邊找了個角落蹲著,頭低低的,淚水一下下砸在泥地上,一會就濡濕了兩個小坑!宮言蹲在這里,是因為這里能看到進(jìn)出市場的通道,爺爺奶奶一會就會經(jīng)過!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在集市上賣米回家的爺爺奶奶看見了墻邊那個可憐兮兮的身影!爺爺停下推著的三輪車,問奶奶:“你看那是言言嗎?”
奶奶一看這陣勢就知道宮言肯定又挨打了,她氣不過的走到店里,對著宮父說:“好歹也是自己生的,就這樣扔在門口,是丟誰的臉?”
宮言外婆聞言一下竄了出來,惡人先告狀的嚷嚷:“沒人打她,她這個死女子,她爸爸煮扁食她要湊過去,燙死怎么辦?”
宮言奶奶早就領(lǐng)教過這家人的刁蠻,她繞過灶臺,拉起宮言拍拍她身上的土,掏出口袋里被汗?jié)竦氖纸聿林菧I痕滿滿的小臉!
奶奶心疼的把她攬在懷里低聲的問:“他們又不高興了?打你了?”
宮言的眼淚像洪水決了堤一般落下,她不敢大聲哭,只能抽泣的把頭埋在奶奶懷里壓低聲音:“奶奶,我想買雙新鞋,我爸爸就踢了我!”
爺爺停好三輪車走過來聽到了宮言的話,目光落在宮言那破洞的鞋上,他恨鐵不成鋼的看向兒子的方向,宮言外婆的眼神剛好對上爺爺凌厲的目光,她心虛的轉(zhuǎn)頭進(jìn)了店里,走到女兒身邊,伸手指點(diǎn)著宮言的方向!宮爺爺無奈地?fù)u搖頭,掏出十塊錢塞到宮言奶奶手里說:“你帶言言去買鞋,我先回家!”說完背著手走回三輪車邊,緊了緊車上的綁帶一個人費(fèi)勁的推著車走了!爺爺?shù)难鼜澚耍鞘潜晃?,無奈,心疼,憤怒壓彎的!
那天,宮言有了一雙新鞋,奶奶還給她買了油炸糕,讓她吃完,幫她擦干凈嘴角的油漬才回去洗碗!晚上回家,因為與爺爺奶奶太過‘親近’,被‘挑唆’這個借口,宮言沒逃過被宮母用竹須抽了一頓的命運(yùn),但是摸著那一條條突起的紅色血痕,宮言還是抱著新鞋窩在破沙發(fā)上滿意的睡著了!
雁曉井
總有人會站在高地說天下無不是之父母!那么,我很羨慕您有一個幸福的家庭,如果這章您看著不適,謝謝您留下的足跡!其實不該帶著情緒說這些,因為要去美化一些行為,著實讓我憋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