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5.“花繩講師”的出走

　　【水野遙佳的出走讓我感到十分意外，但當我赴華進行學術(shù)講座期間，抽空當面問她后、因此知道她出走的原因時，得到答案的我就一點都不奇怪了：有一位與她彼此信任的學姐向她伸出了橄欖枝，并且得到了前所未有的自由和開放的科研與生活環(huán)境。

　　相比之下，孤僻到幾乎不和外人交往的她不選擇因此出走反而更加奇怪。

　　——高野道夫，1981.10】

　　“對，當時她是來法國讀研究生的留學生，而我是本國的日裔研究生。當我們彼此發(fā)現(xiàn)對面的東亞面孔都會說日語之后，我們之間的交流就日益密切了。”

　　“后來，她在1979年提前博士畢業(yè)，隨后在被法國的許多科研機構(gòu)拒絕后，從九大回到了櫻國。不過，以我對她的了解，她能留在東京工業(yè)大學超過兩年，恐怕……這個學校因為各種原因，給了她不少資源?！?p>　　“如果想讓她過來的話，除非能給出高出東京工業(yè)大學方面給出的工資與科研經(jīng)費的兩倍，并且讓她和其他人在各方面的待遇都展現(xiàn)出明顯的差異，否則我們就沒有可能把她請過來?！?p>　　“而且，據(jù)我所知，因為小時候的經(jīng)歷，她對錢的病態(tài)追求以及錢帶來的安全感的渴求，都超出我的想象……就因為這個原因，她在遇到我之前偷過好多同學的東西，但那些同學們都沒有證據(jù)，并且由于被偷財物價值不大，因此沒有進一步追究?！?p>　　“哦？有點意思……那不就和夏雯莉與沙雯寧有點像嗎？”

　　對夏希羽的這個判斷，淺野明日香給出了否定答復：“完全不同。她為了省錢吃飯，甚至砸破別人家里的窗去偷吃有錢人家里的剩飯、偷喝別人家里的酒。”

　　“在遇到我之前，她一直都是這樣。用您的話來說，從和歌山到巴黎，她的惡名在她讀過的學校、住過的社區(qū)里，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那不就是法魯克【1】行為嗎？”

　　面對夏希羽的吐槽，淺野明日香再次搖頭：“如果見到比她更缺錢的人被搶，她反而會見義勇為，雖然她和我說，那只是為了好玩，而且也只做過一次那種事，但我不太相信。總之，在經(jīng)濟和道德這兩方面，她確實是個矛盾的女孩子。”

　　“據(jù)我所知，在我們分別的那一刻，她身上的存款十萬美元起步，其他收入也相當不低。如果想要請她過來，我們研究所里至少能給她開出每年五萬美元的科研經(jīng)費和百萬日元級的月工資，那是絕對不可能的?！?p>　　“至于東京工業(yè)大學方面為什么能忍受她的存在……她是徹徹底底的學術(shù)瘋子，在兩所大學期間，多數(shù)情況下都是六到七個月就能發(fā)一篇論文，不過也有一年半甚至兩年才發(fā)一篇論文的先例。”

　　“但她發(fā)的總數(shù)還是比不上你，按照這邊的標準那就是——1篇SCI一區(qū)，2篇SCI2區(qū)，3篇SCI三區(qū)。只是，她最近有自己的研究——一項關(guān)于‘花繩’的研究，具體內(nèi)容連我都不知道?！?p>　　聽到這里，夏希羽頓時懵了，但他在想到另一種不可能在這個世界的現(xiàn)實中存在的想法后，就立刻給出了自己的判斷。

　　“那就等她自己找上門來再說。道德水平我不是很看重，畢竟我身邊有一位有過類似經(jīng)驗的妹妹?！?p>　　“在法律的邊緣徘徊我也不怕，畢竟沙雯寧曾經(jīng)做過類似的事；每年八萬美元的科研經(jīng)費和超高的月工資也不是不能商量，畢竟我現(xiàn)在幾十萬美元的年收入，給如此短的時間里就能讓發(fā)的論文跟我差不太多的超級天才也不是不能理解；更好的居住條件同樣也不是不能做到，大不了我花點錢給她買個和我的二號樓一樣的房子。

　　說到這里，夏希羽提到了他最擔心的問題：“但是，她的價值取向問題太嚴重了。我擔心的是，今年給了她這樣的條件，或許明年她就會因為更高的工資離開?！?p>　　“你也說了，她是為了錢不擇手段的人，我不能收下這樣巨大的隱患。她在我們這里可能不只是拒絕合作，而是有可能成為我們研究所里的反社會人格者，我再怎么寬容也不可能接受這種隱患。”

　　“你寫信件的時候，記著用你的相機把我家的環(huán)境給她拍一下，然后跟她說明我們這里的情況，以及你今天找我討論的事。總之，如果可以的話，請你全力爭取?！?p>　　淺野明日香立刻答應了下來，隨后在第二天下午把回信寄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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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櫻國，東京，目黑區(qū)大岡山社區(qū)，本地時間六月七日上午十點零五分。

　　在十幾個小時前從居酒屋獨自到家后，又從宿醉中醒來的少女比平常晚起了數(shù)小時。

　　但她依舊沒有忘記照常檢查郵箱，于是她發(fā)現(xiàn)了自己在巴黎九大相識的學姐——淺野明日香的回信。

　　當她打開信封的時候，窗外的微風吹動了她頭頂上的一串串不同顏色、不同粗細、不同材質(zhì)的繩結(jié)。

　　她看向屋頂上不斷飄動的繩結(jié)，再看向一堆繩結(jié)頂上的“花繩講師”四個紅漆大字，只是搖了搖頭后，一臉苦澀地看向門外的矮墻上同樣的四個字。

　　在看到倒數(shù)第一段之前，少女自言自語道：“嗯？學姐她希望我能到中國去一趟？”

　　“我是那種人嗎？好像是的。”

　　“沒想到學姐還真的會向一個外國老板說我的事情啊……”

　　“等等，這位所長不在意我過去的別的經(jīng)歷？‘無底線的拜金主義作風在中國的困擾比別的加在一起還要大’？”

　　“嘖……本來還想反駁說‘左翼無能，右翼無恥’，但學姐認為希羽組以及希羽組所在的這個國家都是一個前所未有的存在？”

　　想到這里，少女搖了搖頭，自言自語道：“我畢業(yè)的時候，一聽到我個人有過行政處罰，好幾家法國、北歐和美國的科研機構(gòu)和大學立刻就收回了對我的邀請。東京工大也是因為我下定決心隱瞞了類似經(jīng)歷才要我的。算了，一會去學校里辦完離職手續(xù)和其他有關(guān)的手續(xù)后，就以最快速度去一趟那里好了。

　　“一個窮得除了核彈與核潛艇之外幾乎一無所有的國家，也不指望它能真的給我太多收入。如果確實不能妥協(xié)的話，之后就去找一些小島國安度余生吧。科研什么的……吃牢飯的時候可沒有精力去搞?！?p>　　“估計我前兩天手癢摸到的一根萬寶路，恐怕沒過多久就會被某些小嘍啰帶隊上門了。那根煙還是國內(nèi)少見的假煙，也不知道我的運氣怎么會那么差……總之，希望我的新上級能讓我不受歧視地繼續(xù)邊玩花繩邊搞研究。”

　　最終，手持這封書信的水野遙佳【1】下定了決心，隨后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辦理起了相關(guān)業(yè)務。

　　由于她在校內(nèi)頗為有名，因此相關(guān)的人員恨不得前一秒為她辦完手續(xù)，后一秒就讓她立刻離開學校。

　　六月八日下午五點，當本地的一批殺馬特青年因為自家老大的指令而來到了少女的家中時，卻發(fā)現(xiàn)除了個別沒燒完的繩結(jié)之外，此處已經(jīng)人去樓空，只剩下被少女弄走的一根煙，以及一張壓在煙下的、寫了打印體日語的文字——

　　“通過觀察可輕易判別：此物非原廠造物，為贗品中最劣等者。請來者代我物歸原主替我向來者的主人表示誠摯的歉意，同時簡單清查貨品來源即可查出欺詐者，萬分感謝?；ɡK講師，水野遙佳，六月六日夜，留于東京?！?p>　　于是，三天之后，東京某地下煙酒代理商遭到某組織的大肆破壞的消息傳遍了整個東京。

　　當事人則是在很久很久之后才知道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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