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做自己的超人
韓木喝著水,看著電腦屏幕上的結(jié)算欄。
這一把雖然他打得很努力,還是無力回天,團隊總分屈居老二。
他和蘇玥正連麥打著PVP,EEO的72人戰(zhàn)場模式。
他的小號“寒鴉”的個人戰(zhàn)績上,KDA醒目地顯示著15:0:31,以及75萬的總傷害。
而“花仔”的奶媽結(jié)算,她這個不愛打架,且愛心爆棚的正統(tǒng)奶媽,居然奶了驚人的120萬奶量。
韓木關(guān)了窗口,準(zhǔn)備排下一把。
雖說在一眾MMO中,他玩的這款EEO帶著強烈的重PVE風(fēng)格,玩家比較傾向于打爆副本BOSS的狗頭,而非“與人斗其樂無窮”。
但制作方近來,孜孜不倦地往PVP里,塞好看的勝場外觀和坐騎,吸引得一群人咬著牙,頂著延時的傷害結(jié)算和粗放的匹配機制,泡在戰(zhàn)場里狂打猛肝。
然后,這些一心勝利的玩家,在一把把的比賽中,被夢游的隊友,或者腦溢血的戰(zhàn)局,氣得猛撞墻頭,憤言“我是大傻逼,我打PVP”。
但是他們一邊憤怒,一邊又為了勝場咬牙忍耐,很是一番痛并快樂著,簡稱戰(zhàn)場坐牢。
這個戰(zhàn)場模式特別就特別在,它是三方爭斗局面,并且是占點跳分制:
所謂三方爭斗,是說72人的戰(zhàn)場隨機分成三個陣營,每個陣營3小隊,共24人。
所謂占點跳分,是指一個開闊的大地圖上,每隔一段時間隨機刷點。一個點被占領(lǐng)后,會給自家逐漸跳分。與此同時,殺人有分,被殺掉分。結(jié)束時分?jǐn)?shù)最高,或者分?jǐn)?shù)最先達(dá)到上限者為贏家。
這個三家爭斗局,只有第一名算勝場。換而言之,純散人勝率只有33.3%,并且贏面不但看隊友和對家,還要看第三家臉色。
如果實力不足以一打二,而分?jǐn)?shù)又很高接近決勝階段,那么免不了被對面兩家聯(lián)合起來暴打,頗有孫劉聯(lián)盟火燒曹營,而成三分鼎足、合縱連橫的味道。
在這種混戰(zhàn)的局面里,個人的能力基本無法左右戰(zhàn)局,除非他頭上有個又大又圓又白的……指揮標(biāo)記。
EEO的PVP玩家中,默認(rèn)在玩家ID上標(biāo)記白色圓圈,作為行使己方戰(zhàn)場指揮權(quán)的宣稱,俗稱“大餅”。
“大餅”指揮自家24人共3小隊進退沖鋒,控制集火,就像是24條線擰成麻繩,算是有效提高己方勝率的方法。
但再熟練的指揮,也不是萬能的。不但要看分看臉看刷點,還要看己方的隊友——就像老虎帶著一群豬仔沖鋒,也未必敵得過對面群狼。
所以指揮往往會跟相熟的朋友一起組排,簡稱“帶車輪”。這個道理就好比,一頭老虎帶不動豬仔,多幾頭說不準(zhǔn)就能帶動了。
韓木以前是一條死硬的PVE玩家,偶爾打打PVP,也只是為了做任務(wù)。近來化身高強度戰(zhàn)場人,原因其實是,花仔有幾次跟他提到,他的角色穿指揮官衣服會很帥。
指揮官衣服,是EEO戰(zhàn)場某個地圖的百勝獎勵。
花仔這枚膽小阿宅,對于需要與人斗的PVP玩法,從來是害怕.Jpg,并敬而遠(yuǎn)之。
但花仔這個潛在的顏控,偏生看了幾篇游戲幻化搭配安利之后,很是喜歡指揮官這套衣服。
她自己不敢打,只好沒事看看別人拍的圖,過過癮。
韓木看她可憐巴巴的樣子,有些不忍心。花仔的話提起了他的興趣,正好近段時間PVE無本可打,正處于長草期,于是勸說花仔,跟他一起組排,試水戰(zhàn)場。
老天作證,他可沒想著用自己的超能力,在游戲里開掛。
只是近來,韓木發(fā)現(xiàn),即使他戴著眼鏡,也并非是關(guān)閉了超視能力的運作。
起初他使用超視能力還不熟練時,誤以為眼鏡是一個控制開關(guān)。但實際上,眼鏡其實更像是一個功率縮小器,戴上的時候壓制了黃金瞳99%的威力。
而隨著他對這種能力使用的加深,眼鏡逐漸無法壓制其越來越強烈的存在感了。
韓木對此,微微有些不安,不知道是否會有一天,他戴不戴眼鏡,都沒有區(qū)別。
所幸,黃金瞳開啟時,強烈的精神侵蝕感和劇痛,也隨著他的適應(yīng),慢慢變得緩和。
真有那么一天,頭不疼的話,開著就開著吧。
也或者其實是,眼鏡不合適了的緣故?就像近視加深或者減輕,需要重新配鏡那樣。
韓木想了想,還是不要去醫(yī)院驗光了。鬼知道他這雙眼睛,到時候會驗出什么BUG數(shù)值來。
再說回韓木的PVP生涯。
韓木不知道的是,即使是戴著眼鏡的狀態(tài),被壓制的黃金瞳剩余的1%威力加持下,目力的觀察、大腦的計算與神經(jīng)的反射,同時在他無意識時悄然運作。而帶來的快速反應(yīng)能力和即時決策能力,足以讓他在這個領(lǐng)域呼風(fēng)喚雨。
所以韓木隨手開一把戰(zhàn)場,就被自己指哪K哪的狗屎運氣嚇了一跳——
倒數(shù)321集火,一群人沖了進去,助攻+1+1+1+1,他人頭+1+1+1+1。
殊不知,這是他的眼睛和大腦,擅自替他計算出來的最佳出手時機。然后他無意識地按照這個時機,按下按鍵,打出一個大招“墜星沖”,光速收走一片人頭。
看著戰(zhàn)意一路飆升,韓木震驚了:“這游戲戰(zhàn)場成就這么好做?”
花仔:“哇,不愧是導(dǎo),導(dǎo)好厲害!”
其他熟人:“喲,這小誰,最近K頭手感火熱啊?!?p> 陌生的隊友:“呸,哪來的人頭狗?”
后來有人為韓·自走型人頭收割機·木賦詩一首:
“青青草原郁蔥蔥,我和龍騎墜星沖。龍騎先沖我后沖,沖完龍騎全助攻。”
雖然在做K頭成就的路上,韓木無往不利。并且,因為無意識的即時演算和決策能力,讓他總是在被敵人集火之前,或者對面兩家過來,夾攻己方之前,身體快腦子一步地,按下后跳并飛速溜走。
但看著隊友噼里啪啦一通,被對家集火,死了一地、血流漂櫓的樣子,韓木忍不住放下手柄,嘆了口氣。
戰(zhàn)場,終究不是一兩個人的游戲。
韓木碰上過幾次指揮帶隊,體驗確實很好,要控有控,要集火有集火,倒數(shù)321一開,他咔咔K頭。
但他一個純正獨狼玩家,最多再算上蘇玥。指揮哪有那么好碰上?
往復(fù)幾次,韓木心中忍不住,有了自己當(dāng)指揮的念頭。
這個念頭,受限于他的戰(zhàn)場場次太少。雖然意識到位,但是要讓隊友認(rèn)可,終究是要費一些波折。
而韓木又是極致的懶,一來二去,念頭也就擱置了。
事情變化在這一天,韓木撞上了兄弟戰(zhàn)場的閘。
本來這一把,一開始有一群人刷屏:
“餅餅,餓餓,飯飯~”
“我這個年紀(jì)可以沒有愛情,但是不能沒有大餅~”
“有沒有那個,就是那個,圓圓的,大大的,白白的……”
一片騷話中,還真就有人頂起了指揮標(biāo)記,開始在隊頻里發(fā)指揮宏。一群人登時歡欣鼓舞,樂顛顛地,跟著大餅東跑西顛。
但是打著打著,大家發(fā)現(xiàn)不對了——指揮一直盯著對面某家打架,走哪追哪,窮咬不舍。全然不顧分?jǐn)?shù)老一的一家,悠哉悠哉地摸點跳分,同時笑看老二老三互掐。
老一摸完了分?jǐn)?shù),還晃悠著過來,狠狠地夾擊了一波正跟對面掐得火熱的韓木他們一方。
一群人被夾得死光光,團滅回城,分?jǐn)?shù)瞬間掉到老三。有人開始團隊頻道打字:
“看看分行不行?”
“指揮怎么死盯著一家打,這是要打保送嗎?”
指揮不答,仍舊發(fā)著集火指令,指揮其他人繼續(xù)不屈不撓地死盯著老二打,放任老一作壁上觀,肚皮都要笑破。
反倒是指揮隊里,有兩三個人幫腔:
“指揮有自己的想法,你管得著嗎?”
“你K到頭不就行了?”
“你行你上,你來指揮?”
韓木此時已經(jīng)有近十個人頭到賬,但是對指揮這種死盯一家打的思路,有些摸不著頭腦。
這時他們小隊,除開花仔外,另一個奶媽,在小隊頻道里悄悄地說了句:
“這個指揮近來,總是打兄弟戰(zhàn)場?!?p> 馬上有人打了個問號,追問道:“難道是單子哥?故意保送一家?”
韓木聽說過,游戲里有替客戶代打戰(zhàn)場勝場的工作室,這樣的人被戲稱是“單子哥”。但具體情況如何,他PVP玩的少,卻也知之不詳。
奶媽幽幽然嘆了口氣:“我也不知道。但是老一那邊也有指揮,叫XX。這個指揮跟XX是認(rèn)識的,現(xiàn)下兩人正開著直播連麥,約好如果撞到同一把戰(zhàn)場,就一人贏一局,打兄弟戰(zhàn)場呢?!?p> 所謂兄弟戰(zhàn)場,就是兄弟情,互打保送?;蛘咝值堋扒椤保麻T狂毆兄弟狗頭。無論是哪種,總歸是影響正常玩家的體驗。
奶媽一說,立馬就有人憤憤不平了:
“淦,哪有這么玩的。他不想贏,我還想贏呢!”
“那你下他餅???”
“我不會指揮???再說了,散人都跟他?!?p> 眼見著保送局勝利無望,韓木隊里倒有一半的人,返回家里掛機了。
“真過分。”花仔扁了扁嘴,顯然以她的尚淺的PVP經(jīng)歷,難以理解這樣的“兄弟情”。
見有人怨聲載道,指揮難得地開了金口:
“有意見,可以下我餅,自己來指揮。不然,就別BB?!?p> 他說完,其他人都不吭聲了。約莫是想著,“保送就保吧,好歹打架有人頭”的心思,機械地跟著指揮。
韓木見狀,搖了搖頭。
下一秒,指揮發(fā)現(xiàn),自己頭上的大餅被人移除了。
一個名叫“寒鴉”的陌生ID,在團隊頻道里敲字:
“拒絕兄弟戰(zhàn)場,保送毫無意義?!?p> “現(xiàn)在開始,由我接管指揮。我會盡全力,帶領(lǐng)大家贏。”
而后,他略微停頓了一下,像是在思索。而后,又補充了一句:
“這個戰(zhàn)場上,每個人,都可以做自己的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