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吹皺一池春水,干卿底事?
韓木輕手輕腳地回到座位。白華早就不吃了,在那里玩著刀叉,見他回來,似笑非笑。
“……真有那么像嗎?”韓木坐下來,也不吃東西,半天突然來了句。
他這句話屬實沒頭沒尾,沒有主語也沒有賓語,純粹是自言自語。
韓木也沒指望回答,卻聽見白華漫不經(jīng)心地說道:
“不像。只不過你的臉型跟你老娘,眉眼像你老爹,他們兄弟倆本來就酷肖。這樣一看,你就有依稀幾分相像。又恰好你選的正裝顏色,跟韓楓當(dāng)年總愛穿的那款,相差弗若——不是說他有錢到買Kiton,而是Kiton本身就是做經(jīng)典款西服的老牌王者,其他的牌子都學(xué)它?!?p> 她如是說著,目光若有若無地,瞄了韓木一眼,“當(dāng)然你穿西裝,我覺得更好看一些,以后多穿?!?p> 韓木尷尬地笑了一聲,“老大你知道我說的是啥?”
“我當(dāng)然知道。”白華理所當(dāng)然地說。
韓木愣了愣。他才想起來,之前的無數(shù)次,跟白華說話,她都能恰如其分地,剛好猜中他心中所想,默契得像多年的老友。但緣由是什么,他不明白。
親席那邊,慕夫人也歸座了。她神容不變,只是面色似乎更顯蒼白。慕懷義拿著杯酒問著老婆,她模樣也只是淡淡的。
“好了別愣著,趕緊吃?!卑兹A還是懶洋洋地,“一會兒慕家要過來祝酒,喝完差不多可以溜了。你不會是還想,在這兒吃不飽,回頭小東門買你那什么牛肉炒粉吧?”
韓木瞄了眼自己的微型麥克風(fēng),心想這玩意兒收聲效果,未免也好過頭了——也不知道王江掰扯那幾句,她有沒有聽到,最好沒有。
就在這個時候,韓木看到面前人影一閃,一個身材精悍的高大青年,倏忽在白華面前站住了。
只見他也是一身正裝,黑色西裝淺黑色襯衫,皮膚曬成健康的小麥色,留著軍人式的平頭,年紀(jì)二十五歲上下。一張長方臉,五官分明,輪廓陽剛。
青年拿著一杯酒,嘿嘿一笑,對著白華說:“華妹,老哥敬你杯酒?!?p> 白華眼皮都沒抬:“誰跟你華妹,甭套近乎。”
青年賠了點笑,看著白華旁邊空出個位子,他也不問,一屁股坐下來,撿著幾顆花生米,扔嘴里嚼著,嘎嘣有聲:
“……那,白大小姐?”
白華也懶得應(yīng)他。青年倒似扭股糖般,沒臉沒皮地湊過來,很隨意地道著:
“你我兩家世代交好,大小姐又小南某一歲,叫聲妹子可也使得?!?p> ——想來這人,就是白華跟老爹打電話時,說的“南家那小誰”。
“吃完了么?”白華皺眉,對著青年嘿嘿笑的臉,有點膈應(yīng),轉(zhuǎn)過身問著韓木,像是準(zhǔn)備起身走人。
“喲,這位是?”青年也注意到了韓木。
“我遠(yuǎn)房表姑的兒子的遠(yuǎn)房外舅公的兒子的孫女的姑丈……”白華順口就給他瞎扯。
“喔,是大小姐你朋友?!鼻嗄昴莻€腦瓜,根本不像是靈光得能理清這一串關(guān)系的。他直接忽略了白華掰扯的一堆稱呼,簡潔明了地下了結(jié)論。
見到韓木抬頭,他很自來熟地伸過來蒲扇般的巴掌,“老弟好啊,在下姓南名星,表字泰階,我們南家跟白大小姐家算是世交,你是她朋友,那咱喝杯酒也算是認(rèn)個朋友了。”
“韓木?!表n木對這個熱情洋溢的自來熟,也有點吃不住,客氣地握了握他手,對他伸過來的酒杯,有點躊躇。
“韓木回去還要開車,就免了吧?!卑兹A替他擋駕。
“開車?”
“我那輛車,你又不是沒見過?!卑兹A很輕描淡寫地攤手。
南星圓瞪著眼睛。他眼睛本來就大,此時更是銅鈴一般,“你、你你們開一輛車來的?”
“是啊,很奇怪嗎?”
南星呃了幾聲,把酒杯端到嘴邊,“你、你們是……喔,懂了懂了。不過我說白大小姐啊,你這是否有點……嘿,吃嫩草的嫌疑,我看韓兄弟年紀(jì)這么輕……”
看到白華瞪眼,他趕緊打住,嘴里還兀自嘟嘟囔囔,“我懂,我懂,就是可惜我老哥對大小姐癡心一片,沒想到落花有意,終究是流水無情,唉……他一腔心事有誰訴,可嘆我這做弟弟的,不能給他分憂……”
白華恨不得把旁邊的紅酒瓶子倒空了,哐當(dāng)一聲砸這個活寶頭上。
南星嘿笑討好,卻始終不敢太惹白華,不時地打量韓木,不知道在想著什么。
“你別理他。”韓木耳機(jī)中傳來白華淡淡的聲音,“他是南家的老二,人有些夸夸其談不正經(jīng)。雖然軍門世家中,南家與葉家并稱。但近年來南家,已經(jīng)慢慢淡出軍界,開始插手經(jīng)商。他算是我們白家的生意伙伴之一?!?p> 韓木笑笑,覺得這個叫南星的男人外顯粗豪,其實粗中有細(xì)。他嘴上雖然一直掰扯說,自家老哥心慕白華,他恨不得親身助拳云云。實際上一見面,南星一雙眼睛,就粘在白華身上沒下來過,顯然是另有心思。
南星喝了一回酒,唱嘆兩句,轉(zhuǎn)頭問韓木:“韓兄弟貴庚?哪里人士?現(xiàn)在何方高就?”
“你可閉嘴吧,準(zhǔn)備寫八卦頭條呢?”白華也不等韓木回答,直接翻了翻眼皮子,沒給南星好臉色,“小韓今年大一,燕大的高才,跟軍校讀了五年,硬是因為績點,沒給畢業(yè)的某人比,恐怕還是要好些?!?p> 南星也不以為忤,只故意裝作一臉咋舌的樣子,看著白華,“白大小姐,你這可就過分了,十八歲的幼苗,你是怎么下得了手的?就算我知道你們這幫大佬里,寵幸年下之風(fēng)盛行。但摧殘祖國未來的花朵,那也有點說不過去吧?可真是讓人捶胸頓足、痛心疾首啊……韓兄弟,別害怕,為兄替你擋槍。大小姐,你放過小韓,有什么沖我來……”
對說話沒個正形的南星,韓木和白華只覺得,腦門上同時狂冒黑線。
白華維持著雍容的微笑,捏著手里的杯子,慢條斯理地喝完茶,這才望向南星。
“姑且不說南二你,有沒有誤解我和小韓的關(guān)系。就算是,那也是男歡女愛,吹皺一池春水,干卿底事?”
“啥玩意兒?”南星兩眼發(fā)黑地道著,“大小姐你也知道,我文化課都是靠抄老哥的,這才勉強(qiáng)及格?!?p> 他很坦誠地又接了一句,“聽不懂?!?p> 白華一臉“你們沒文化的人是這樣子的”的表情,無奈搖了搖頭:
“那就解釋到,能讓你能聽懂的程度好了——這世界上的事情,按照兩分法,總歸可以分成兩類事。”
“什么?”南星抓瞎。
“關(guān)我屁事和……”白華微笑著,輕聲說道,最后四字語調(diào)清晰,“關(guān)你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