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一球定局

　　金色的光影起落。這一刻，韓木完美地復刻了漫畫里三井的動作。

　　身體自然而然地協(xié)調(diào)到應有的位置，是恰到好處的瞬間出力。

　　韓木記得自己小時候，曾跟老爹去過一次射箭館，也見過職業(yè)級的選手張弓搭箭的完美姿勢。

　　此時的韓木，身體就像是職業(yè)選手手中，那張滿了的勁弓。

　　普通投籃和三分球，對韓木的計算而言沒有本質(zhì)區(qū)別。

　　一個已知的方程式里x值代入多少，會影響方程式本身嗎？

　　反倒因為對手集中在內(nèi)線，缺少阻攔的韓木，算式中的變量直接減少到極為簡潔的地步，就像是理想化的拋物模型。

　　這可真是……多謝你的誤判了，高魁。

　　球在半空劃出完滿和蕭颯的圓弧，穿越整個半場而來，如命定的流星劃過原野。

　　這一球，一如預料，分毫無差，應聲落網(wǎng)！

　　與此同時，韓木輕盈落地。

　　籃球館中靜了片刻。

　　“三分！三分！”信科的學生們開始鼓噪，歡聲雷動。

　　“我草，老三這他媽真是初學者？”

　　王江心中暢快難言，忍不住脫口一句臟話。

　　高魁面色則很不好看。他萬沒想到這個球場上的新兵蛋子還真是個怪胎，抬手就能射三分。

　　——不能讓這小子再拿到球！

　　接下來的比賽，韓木發(fā)現(xiàn)，他居然享受了跟老司機王江一般，被人包夾的VIP待遇。

　　韓木想起自己以前玩EEO的PVP模式，他選了個坦沖上去，對面一群人全然不看他開的盾墻反擊吸血，就盯著最近目標猛扔技能。結果韓木挨打多少就回復多少，傷害打上去跟刮痧似的，順便給隊友吸引了90%的火力，很有種千軍萬馬里洗澡的暢快。

　　眼下，不也一樣嗎？

　　電機這邊，何嘗不知韓木是座玻璃大炮。

　　防守、傳球、帶球繞人，都技巧欠缺。

　　但是，你不害怕休眠的活火山嗎？

　　誰知道放任這個小子過了半場，球真到了他手里，能整出什么花活？

　　他根本不傳球不上籃，球一到手，抬手就射。

　　內(nèi)線，外線，指哪打哪，是臺帶拋射瞄準的投石機。

　　……這是否，有點變態(tài)？

　　高魁第一次體驗到了王江之前那般的內(nèi)心糾結。

　　放著王江不管，可是要被那個大個子切入內(nèi)線的。王江的水準，只是稍遜于他，單打獨斗對上電機其他人，未必沒有勝算。

　　那就……對攻？

　　反正，對方那個17號球員，只會射籃，防守上是一塌糊涂。

　　高魁掂著手里的球。

　　你要三分對決，我就跟你三分對決！

　　你以為，只你會么？

　　并未察覺高魁滿含敵意的注視，韓木扭頭看向場外，很意外地發(fā)現(xiàn)了白大總裁這個閑人。她正一臉好整以暇的神情，袖手旁觀他打球。

　　察覺韓木的注視，白華故意作弄他一般，拋了個電眼，明眸流轉，把韓木噎得牙疼。

　　韓木所不知道的是，白華手機上，關于高魁的履歷資料，已經(jīng)被迅速調(diào)了出來。

　　高魁在籃球上的資歷還真不是蓋的，他率領的隊伍，在2020年全國高中籃球聯(lián)賽進了八強，2021年則更進一步位列季軍。

　　“投籃52%，三分35%，罰球81%……”白華念著那一連串數(shù)字，微微一笑，似乎在自語，“韓木，比之你又如何呢？”

　　哐當一聲，球在籃筐上彈飛起來。

　　高魁皺眉看著自己沒進的球，明明之前的手感還火熱得很。是因為這個眼鏡小子的出現(xiàn)，讓他無形中感覺到了壓力嗎？

　　那邊廂，王江早已望見機會，仗著自己的彈跳力高高躍起。

　　高魁在外線，電機其他人，都沒王江高，也沒他能跳。

　　到手！王江快速運球，在組織反攻。

　　在韓木接連投籃命中的激勵下，隊友們漸漸有了信心，防守更加穩(wěn)健，進攻健步如飛。

　　信科這邊，小前鋒罕見地發(fā)揮超常，又一個帶球過人，逼近籃下。

　　“老三，你可真是個福將！”王江大聲夸獎。

　　韓木歪著頭不明所以。他并不知道，他的這群隊友，除了王江以外，不常打比賽。平時打打打野球、玩玩票可以，到了賽場真刀真槍分真章，抗壓能力跟高魁這伙老司機根本沒得比。

　　也就是，順風局氣勢如虹，勝利沖鋒；逆風局嗚呼哀哉，一敗千里。

　　從這一點說，韓木的強勢出現(xiàn)，是這一局比賽的奇點。

　　比分走馬燈似地來回變換。在比賽剩余1分鐘的時候，分數(shù)已經(jīng)飆升至90:92。

　　“有戲！”信科這邊，原本準備離席的觀眾都坐住了。沒人想看高魁和電機割草無雙，但是如果能親眼目睹，洗刷信科院三連敗恥辱的一戰(zhàn)，那也挺帶勁的。

　　厲婕早已嗓子喊啞，只能拼命揮舞著紅旗，以示支持。

　　球到了電機手里。

　　“時間不夠，如果能攔下他們進攻，一次投籃加一次罰球，或許能行?；蛘呤侨智颉?p>　　葉知棠忍不住想著。

　　2分，該死的2分之差……

　　場中，高魁當仁不讓地高舉球過頂，又一次暴扣！

　　“可惡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王江這一次是真的拼了命，“怎么可能讓你故技重施！”

　　秦徹的傷歷歷在目，王江不知幾次暗暗咬碎銀牙。

　　“——蓋帽！老王獨門的蓋帽！”

　　“居然能跳那么高？”

　　兩邊觀眾席上，各自驚呼。

　　球被王江狠狠地扣在地上，duang地反彈起驚人的高度，激射向場邊。

　　比賽雙方隊員都反應過來了，一齊撲向了那高速旋轉的籃球——

　　最后30秒的控球權！

　　王江和高魁同時朝著球的方向狂奔。

　　——不用追了，球要出場！

　　高魁注視著球的去路，腦海閃現(xiàn)如此念頭。比分還維持在90比92，只要球出場，信科已經(jīng)沒有時間再發(fā)動一次反攻。他下意識地放緩速度，前面是擺著雜物的長桌，高魁不愿意因為爭球的沖撞，而讓自己平白受傷。

　　——這下完了，球要出場！

　　王江此時所想與高魁全然不同，這是他們最后的機會！腦海里掠過秦徹不甘的眼神，想起學院前輩們曾經(jīng)的失利，他橫下了心，咬緊了牙。

　　王江騰然躍起，像撲擊獵物的大鷹一般，在球即將飛出場外的一瞬間，凌空抄住了球！

　　而后他在半空中艱難地扭過身子，眼角的余光，瞥見正朝他的方向趕來的少年，和對方眼中流淌的一抹淡淡金色。

　　“——韓木！”王江竭盡全力地大吼，將手中的球用力摜了出去。

　　比賽時間，已經(jīng)倒數(shù)到剩余的20秒。

　　黃金瞳在燃燒。

　　韓木接球，轉身，整個動作，流暢得像是預演過上萬遍。

　　15秒。

　　計算解明，時機、速度、角度，恰到好處。

　　這場球賽，萬萬個持續(xù)變幻的變量里，海潮般涌現(xiàn)和消失的函數(shù)中，最后的算式由韓木落筆。

　　用以決定最終的結局。

　　他突然想起來，在中學時他曾花了整個晚上在被窩里偷偷看完的《灌籃高手》。

　　那里井上雄彥用夢幻般的筆調(diào)如是書寫——

　　“老爹，你最光榮的時刻是什么時候？是全國時代嗎？而我，就是現(xiàn)在了！”

　　10秒。

　　最后一次出手，那剎那，對于韓木而言，像是天地初開般的寂靜。

　　場邊的秦徹站了起來，不顧傷痛，揮舞著臂膀，放聲大喊。原本一直蹦跳的厲婕卻站住了，用幾乎呆滯的目光，追逐著那流星般略過的影子。葉知棠停下了記錄，白華站在她身邊，雙手抱懷，笑得輕松寫意。

　　一如預料，球呼嘯而去——

　　韓木不再看他這一球的結果，獨自轉身，走向了場邊。

　　——這一次，足以決定結局。

　　咔嚓一聲，在觀眾齊齊屏息的場館里，球入籃網(wǎng)的聲音分外地清脆悅耳。

　　韓木的背后，籃球彈跳了幾下，滾出場外，最后停在了凌霄腳邊。他撿起球，目視著韓木的身影，若有所思。

　　“贏了！贏了??！”

　　霎時間，信科這邊的歡呼聲，是真的把籃球館的頂棚掀翻了。

　　球場里，韓木和王江被激動的隊友們抱住了，所有人都圍上來，粗暴地拍著他們的肩膀，頭抵著頭。

　　隊員們都喊啞了嗓子，含糊不清地嚷著什么，他們自己也全然不知。

　　本來韓木很高興，直到他發(fā)覺有人在渾水摸魚，試圖笑摸他的狗頭。

　　“喂喂喂，干什么！”他抗議。

　　“干嘛那么小氣？”白華很不甘心地收回手，“好了好了，就姑且祝賀你一下吧，韓少俠。人前顯圣成功，經(jīng)驗+100，叮叮?！?p>　　“閉嘴。”韓木面沉如水。

　　“有點遺憾，不是小蘇看到這一幕?！卑兹A托著她姣好的下頜若有所思，“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啊……”

　　“什么跟什么？”韓木瞪眼，白大總裁這個樂子人，什么時候覺醒了謎語人屬性？

　　“所以，我就不擾你好事了！再見！”白華用力點頭，下一刻她非常果斷地轉身，那離開的速度，就像是駕駛她那輛布加迪逃離犯罪現(xiàn)場一樣，眨眼人就不見了。

　　韓木愣在原地，還沒回過味來時，看見葉知棠向他走過來了，身后跟著一個陌生的男生，瘦削高挑，穿著校隊的訓練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