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耳他犬是古老的地中海犬種,遠在公元前300年前便有所提及。他舉止文雅,靜靜等待人類揉搓自己絲滑的白色被毛,深棕橢圓的眼睛,是寧靜而又睿智的。狀如小馬、短而方的身軀安然蹲坐在洗浴池。
體高25厘米的他,卻被不速之客打亂了陣腳。
陳凡說不準怎么對大不了自己多少的狗前輩表示歉意,他現(xiàn)在急需表達自來熟的意思,人類的禮法規(guī)范不管用了,作為一只狗來說,必須厚臉皮、無賴一些。
“嗯?”圍裙女士嚇得后退半步,她低頭盯著這坨黑東西,竟然自轉(zhuǎn)了起來,把VIP貴賓寄養(yǎng)的‘查理’絆倒在池子內(nèi),水花濺得到處都是。
“什么鬼玩意兒,你從哪個籠子里鉆出來的?”女士畢竟是愛狗人士,現(xiàn)在困意退了大半,上前一手掌拖住了陳凡的肥肚,將他托舉在自己面前。
這可是實心肥胖,不像查理,濕了后像根冰淇淋。
女士仔細端詳,她回憶登記過的約40條犬只,18只在廳堂關(guān)著,23只在二樓散養(yǎng),純黑的僅有三只,且是成年體。這只明顯才3個半月左右,不是她家的。
觀其頭版,非常飽滿,頸背的被線非常平滑,無任何凹凸起伏;上顎與下顎比例優(yōu)秀,且牙齒生長完美;體毛茂密,毛下皮膚緊繃,無任何斑駁的雜色。
“東西伯利亞萊卡?”女士分析了起來,“也不是歐式俄國萊卡犬,胸毛和腿部沒有淺色被毛,頭版倒是接近……是挪威獵鹿犬么?”
她抬起另一只手,按壓陳凡的爪子,足部沒有作為獵鹿犬的白色小斑點特征。
也就在這個時候,陳凡舌頭舔了舔女士的鼻尖,咧開嘴“哈,哈”地喘氣。
“你這小家伙喲?!迸恳婈惙灿H昵的動作,哪能不知這小家伙開始喜歡她呢?
她捏了捏陳凡的頸部,接著全身各處,然后……
陳凡下肢奮力掙扎,他驚覺這名人類女性鼓搗著非常隱私的部位,感受到了極度冒犯。
他嗷嗷叫喚,然而因為水附和自重加大了重量,使他根本無力反抗。
“你這是哪條賽級犬的后代???”女士滿意地抬起了頭,檢查完陳凡的軀體,把他放在洗浴池的墻邊,“小家伙,等我給查理搓完澡,調(diào)取監(jiān)控,看看是怎么出現(xiàn)的?!?p> 陳凡無奈地蹲坐一旁,下邊不到半米的池內(nèi),是朝他射來厭惡目光的白毛前輩。
露出紅色的小舌頭,陳凡兩爪子并攏,與其目光對上了。
也就在此時,查理低聲尖銳地嚎了幾聲。
陳凡忽地接受到一股熱烈的情緒波動,正如新生嬰兒,天生感知到大人們對他投來的善意一般。
但他還是沒明白,仿佛拼命想懂大人意思的幼兒。
于是,他試著做出善意的舉動,又從浴池邊滑下來,掃動池子里泡沫狀的水波,且越掃越來勁,大量的水花撲到了查理的臉上。
女士見兩個小家伙似乎是友好交流,臉上擺出慈母般的笑容,沒有阻止。
查理又哼哧了幾聲,且低鳴了起來。
如愿以償,陳凡再度收到了似乎是善意的回應(yīng),那被稱作語言的東西,第一次在陳凡的狗生中發(fā)光發(fā)熱。
“你這鱉孫?!?p> ???
陳凡猝不及防,立馬停止動作。
“你這鱉孫,等我洗完澡,看我怎么收拾你?!辈槔硗鲁隽艘豢谂菖?,剛要繼續(xù)放狠話,卻被慈眉善目的人類女士捏住了下顎,嘴里冒不出半個字,但情不自禁地,在感到了按摩的舒暢后,感嘆了好幾個重復(fù)用詞——
“得勁!得勁!得勁!得勁!”
陳凡心想,這條白毛前輩,主人一定是正宗的豫州人。
當下的心情,簡直不能用愉悅來形容。
陳凡自從來到這個世界,本以為最終結(jié)局,該是被牽引繩攆著度過無聊一生,抑或在無數(shù)個街頭巷口灰頭土臉著躲過每一年的自然災(zāi)害,直到壽終正寢或是患了犬瘟暴斃而亡。
低等動物也有低等動物的覺悟,陳凡覺得,現(xiàn)在也不差嘛。
現(xiàn)在陳凡有些躍躍欲試,犬舍大廳還有十幾只同類,先前不懂它們叫什么,如今得去挨個打招呼,反正都關(guān)了籠子,這是令其心安的點,若是自己能熟悉掌握其狗語來,哪怕和人類社會大相徑庭,也終歸不會少了規(guī)則,沒錯,狗的規(guī)則。
沒少看動物紀錄片的他,知道動物會劃分領(lǐng)地。老百姓靠工作打拼,賺來的錢購置汽車、房產(chǎn);而天上飛的、地上跑的飛禽走獸,通過體型和食物鏈形成社會地位,雄性和雌性嚴格扮演各自角色。
陳凡不是動物學(xué)家,但懂得人類遠超其他動物的地位,是通過束縛二字。束縛換兩個字便是契約,沒有野蠻行徑,‘文明’是其站在金字塔頂尖的制勝法典。
直白點說,打了人有法律制裁,狗咬死狗,貓咬死貓可完全沒有后續(xù)程序。動物一夫多妻,或者一妻多夫,其實是人類強加的觀念,繁衍后代是動物赤裸裸的本能。
牢記要點,陳凡學(xué)會以后和不同動物打交道的方式。家養(yǎng)和流浪貓狗,被馴養(yǎng)的和野生的,應(yīng)該完全不同。譬如海盜貓咪舔舐屁股,陳凡姑且忍耐了下去,這是以示友好的意思!
“查理,查理。”陳凡試著喊了一聲,而在女士聽來,小家伙只是嚶嚶了幾句。
“你不跑一定是怕了吧,”查理智慧的眼神斜向瞥視,根本不正眼看陳凡,“就像主人講的,外面的邋遢玩意兒一個都比不上我,膽量,智慧,顏值,你個黑東西有什么?”
“讓我看看個東西,行嗎?”陳凡真摯發(fā)問,他對逐漸復(fù)雜的狗語,幾乎一字不落的聽懂了,難耐興奮的情緒。
“我的白毛?”查理嗤笑,“別幺嗬,我給你舔一舔屁股?!?p> 查理這是見黑毛小輩竟然順從了起來,被溫水洗刷的扁腦袋搖了搖,拱起了屁股。
陳凡心下汗顏,他還是無法接受這種粗暴的禮遇方式。
同時對一個規(guī)則銘記于心:屎尿屁是動物界的交流法則。
他跺著小蹄子,在浴池邊靠了過來,乖乖地貼向查理。
查理保養(yǎng)得很干凈,一看便是富人精心養(yǎng)育的名犬,全身的被毛濕漉漉,散發(fā)光澤。陳凡舉起前爪,費力地掰開查理的后腿。
“鱉孫!”查理生氣了,“你搞什么鬼?”
陳凡認真地低頭探查,隨后嘆了口氣,“你什么時候被閹了?”
認真梳理毛發(fā)的圍裙女士,本來好端端地使用噴頭沖刷查理最后的部位,眼看工作完成,結(jié)果忽然遭到它的劇烈掙扎,且似乎碰著了它什么傷口,怎么叫得那么悲戚?
“乖,別動了,寶寶查理?!迸磕托陌磯翰槔肀馄降墓奉^,見到它想要掙脫出來,似乎要咬旁邊那坨圍觀的黑東西。
陳凡這會兒也不動了,似乎對剛剛動物世界法則的回憶,遺漏了什么東西,這個東西放在人類論文庫,估計也很難找到專門研究的文章。
是尊嚴嗎?陳凡靜靜觀察查理前輩的暴怒,明白了自己為人仍然抱持了一種優(yōu)越感,還是歸咎于自古以來人對狗的刻板印象,衍生的臟話,或許還有諺語,狗等同于下三濫,是罵人用的。
狗眼看人低、狗仗人勢、狗朝屁走,狗急跳墻……已然是臟話形成的習(xí)慣,陳凡不好意思了,即為同類,何必相殘。該把自己擺在正確的位置,弱肉強食這條法則太過寬泛,估摸只適用于野生動物,家犬自有一套規(guī)矩,被馴服后的規(guī)矩。
“我們交個朋友吧,我對方才的行為感到抱歉?!?p> 陳凡繞了查理一圈,“如果我晚上能寄宿到這里,我給你偷罐頭吃,這么晚了,你主人明天才領(lǐng)你走吧?”
他像個拖把似的,甩干身上的水。查理果然沉靜了下來,似乎和魚的七秒鐘記憶一樣,查理只有七秒鐘憤怒。
“可樂喝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