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這天下也是我等的天下
湯國祚是個標(biāo)準(zhǔn)的老狐貍,聽李國楨說完這些話之后,他心中不由得微微一動,但他臉上卻還依舊裝出一副不動聲色的模樣,開口說道:
“這條路,恐怕都不好走吧?”
湯國祚裝作成沉思的模樣,過了片刻之后,才開口說道:“陛下如今才剛?cè)蚊畎钊A,肯定對他信任有加?!?p> “如果他做事不出什么紕漏的話,短時間內(nèi)陛下肯定不會讓他停止整頓京營的?!?p> “畢竟,如今朝廷太缺兵力了,陛下既然想做,那就很難讓他退縮?!?p> “至于阻撓李邦華整頓……”
湯國祚說到這里下意識的皺起了眉頭,“此事也不可輕舉妄動啊。”
“如今李邦華圣眷有加,若是事情做的干凈也就算了,可萬一要是留下什么把柄,被捅到了陛下那里,恐怕我們這些人都得吃不了兜著走?!?p> “把柄?能有什么把柄?!?p> 李國楨沉著臉開口說道:“我們襄城伯一脈當(dāng)了這么久的京營提督,若是連做這點小事都會留下把柄,那我們干脆都去詔獄待著算了?!?p> “賢侄有把握就好?!?p> 看李國哲這個樣子,湯國祚自然不會跟他爭辯,反正這事也不用他去做,所以他笑瞇瞇的從善如流,道:“看賢侄這么胸有成竹的樣子,必定是已經(jīng)有計劃了,不知賢侄具體打算怎么做呢?”
“陛下對李邦華信任有加,短時間內(nèi)彈劾是起不了什么效果了,所以我的打算是,直接從李邦華下手?!?p> 說起這個,李國楨臉上難得的露出了一抹得意,“他想清理占役、虛冒,那我們讓他做不成不就行了。”
“現(xiàn)在滿朝官員用這么不要錢的士卒干活已經(jīng)習(xí)慣了,現(xiàn)在李邦華讓這些官員把人放回去,他們肯定不會樂意?!?p> “雖然有陛下的命令,李邦華整頓的時候他們不能拒絕,但不能拒絕也不代表他們需要立刻就答應(yīng)啊?!?p> “這事,只要讓他們拖著就行了,讓他們想辦法拖個三五個月不放人,我倒要看看他李邦華能有什么辦法?!?p> “至于那些吃空餉的……”
李國楨沉默了片刻,方才緩緩說道:“這事也好解決,他不想是查嗎?就讓他去查?!?p> “回頭我把一些吃空餉的名額,和真正士卒的名額調(diào)換一下。”
“等到清退的時候,李邦華以為他清退的是那些虛冒的名額,實際上卻清退的卻是那些真正的泥腿子?!?p> “這些泥腿子,連飯都吃不飽了,全指著當(dāng)兵這點餉銀呢,若是到時候把消息放出去,就說李邦華把他們踢出去了,我就不信他們不鬧事。”
說到這里,李國楨的眼神變得有些狠厲,“到時候,萬一發(fā)生什么營嘯,暴動什么的,讓京營出現(xiàn)損失,我倒想看看他李邦華怎么跟陛下交代!”
聽到李國楨這話,湯國祚心中不可避免的嘆息了一聲。
果然,李國楨還是如他所料的一樣,走上了這條最危險的道路。
別看李國哲你說的輕描淡寫的,看上去就只是給李邦華找一點麻煩而已。
但事實上,李邦華是奉了皇帝的命令在整頓京營,李國楨阻撓京營整頓,對抗李邦華,實際上就是在對抗皇帝。
如果這事真出了什么差錯,觸怒了皇帝,恐怕到時候倒霉的就不止是李國楨一個人了,而是整個襄城伯府都得進詔獄。
不過……這跟他湯國祚有什么關(guān)系呢。
想到這里,湯國祚滿臉笑容的開口贊嘆道:“我果然沒有看錯賢侄,這份計劃,確實不錯?!?p> “按照賢侄這份計劃,我們到時候完全可以做兩手準(zhǔn)備?!?p> “我們不但要阻撓李邦華整頓京營,還要發(fā)動人脈,在朝堂中不停的彈劾李邦華?!?p> “這樣一來,等京營出事了,陛下才會更生氣,到時候?qū)畎钊A的降罪,也就越重?!?p> 湯國祚不動聲色的就幫李國楨完成了計劃,而且還在不經(jīng)意間,就把李邦華推到了死路。
如果按照他的計劃進行,如果皇帝還是崇禎,到時候出了這事,李邦華到時候連告老還鄉(xiāng)的機會都不一定有了。
李國楨好像并沒有看出湯國祚的險惡用心,只是有些惡狠狠的點了點頭,道:“伯父說的沒錯,這李邦華敬酒不吃吃罰酒,三番兩次與我襄城伯府為難,這次必然不能再這么輕松的就放過他了。”
看著在不動聲色間就設(shè)下毒計的兩人,在場的一個勛貴心中微微有些不安,他總感覺若是這么做,這事肯定就要鬧大了。
因此,他有些猶猶豫豫的開口說道:“營嘯一起,士卒必然死傷無數(shù)。”
“如今大明正是缺少兵力的時候,我們主動制造營嘯損傷京營的兵力,是不是有些不太妥啊?!?p> 李國楨本就因為李邦華整頓京營這件事憋了一肚子的火,哪怕已經(jīng)定下了計劃,要置李邦華于死地,他心中的怒火也沒有絲毫削減。
現(xiàn)在,聽到這人居然在他們商議好了之后說風(fēng)涼話,他的怒火“騰”的一下就升了上來。
他抓起手邊的茶杯,朝著那人狠狠的砸了過去,“我妥你媽的頭!”
“朝廷發(fā)的軍餉,你哪次沒有動?”
“現(xiàn)在跟我演忠肝義膽,先把你之前吞下去的那些錢給我吐出來這話!”
李國楨面色狠厲的盯著那人,整個人猶如擇人而噬的猛虎一般,瞬間鎮(zhèn)的所有人都不敢說話。
過了好一會,湯國祚才開口打圓場道:“賢侄別生氣。”
“大家都是為了大明江山嘛,他也是為我大明江山著想,賢侄為此沒必要著急上火?!?p> 安撫完李國楨之后,湯國祚又回頭看向那人,開口訓(xùn)斥道:“之龍,我知道你是好意,但太年輕了,有些事不是你想的那么簡單?!?p> “你以為李邦華整頓京營就是為了大明,就是為了陛下嗎?”
“你錯了,他只是為了自己的私利而已?!?p> 湯國祚循循善誘的開口說道:“如今京營被我們把持,他插不進來手,所以他才想整頓京營,把我們給踢出去?!?p> “你想想,若是等以后我們被踢出去,那這京營豈不就是他說了算,你覺得到時候他會放任京營里那些軍餉不動嗎?”
“這……”
趙之龍遲疑了一下,然后有些不確定的搖了搖頭,道:“應(yīng)該不會吧?”
若是讓趙之龍掌管京營,趙之龍覺得自己八成不會對這筆財富無動于衷的。
而以己度人,既然自己不會,那他覺得李邦華肯定也不會。
“不是應(yīng)該,而是肯定不會?!?p> 湯國祚聽趙之龍這么說,直接拍了拍他的肩膀,開口說道:“所以,別把李邦華想的太好,他只是想把我們趕走,自己獨占京營罷了?!?p> “而且之龍你要知道,我們是什么人?我們是世襲的勛貴,論關(guān)系,你覺得是我們這些世代忠良的人跟陛下的關(guān)系更親近,還是他李邦華跟陛下的關(guān)系更親近?”
“那自然是我們!”
對于這個答案,趙之龍沒有絲毫猶豫就回答了出來。
他們這些勛貴,其祖上要么是跟隨朱元璋打天下的功臣,要么是跟隨朱棣靖難的功臣,這么多年爵位世襲下來,他們早就跟老朱家綁在一起了,所以論關(guān)系,肯定是他們這些勛貴跟皇帝更親近啊。
“這不就對了,這江山不止是陛下的天下,還是我等勛貴的江山?!?p> 湯國祚露出了一副孺子可教的神情,然后繼續(xù)開口說道:“既然這樣,那你覺得京營的餉銀,是我們拿了好,還是讓他李邦華拿了好?”
“這……”
趙之龍被忽悠瘸了,他總感覺湯國祚說的好像很有道理,但仔細(xì)想想又好像有哪個地方不對勁。
只是一時半會他又不知道是哪里不對,所以在遲疑了半天之后,他只好默默的點了點頭,表示同意了湯國祚的說法。
看到這一代的忻城伯居然這么蠢,李國楨下意識的搖了搖頭。
湯國祚在回頭時無意間看到了搖頭的李國楨,頓時怔了一下。
這李國楨,似乎跟他想象中的不一樣啊,想到這里,湯國祚瞬間就在心中把對李國楨的警惕心提到了最高。
而李國楨顯然是注意到了湯國祚警惕的眼神了,他也沒有在意,只是淡然一笑,然后無聲的對著湯國祚張了幾下嘴。
雖然湯國祚不會讀唇語,但他看著李國楨的神態(tài)和動作,他還是下意識就弄明白了李國楨在說什么。
那就是,讓這個沒腦子的忻城伯趙之龍在這事中當(dāng)先鋒,對付李邦華的事,讓他先上。
想到這里,湯國祚在心中把李國楨的危險等級再次提高了一些之后,然后微不可查的點了點頭,表示同意李國楨的提議。
反正趙之龍又不是他家的人,就算到時候出事了,也跟他沒有關(guān)系。
至于說忻城伯府跟他們靈璧侯府是世交,但那又怎么樣呢?
老忻城伯已經(jīng)死了,新的忻城伯又那么蠢,只能說活該他們忻城伯府倒霉。
在心中打定主意的湯國祚,跟李國楨心照不宣的換了一個眼神,根本就不用商量,針對李邦華的計劃,就已經(jīng)被他們在暗中給定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