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曠的院落里寂寥無人,秋日的落葉掃蕩在門前。陰冷的風颼颼吹的人縮脖子,天上的烏云越積越深,像是馬上要落水的厚重的棉被。
一地的碎葉吱吱作響,萬籟俱靜,只聽得車輪聲滾滾,一輛黑色加長SUV卷席狂風呼嘯而來。
車上一個男子目不斜視,陰影中,臉上堅硬而疏冷的分明棱線無端給人一種壓迫感。尤其是身邊隨時隨地帶著一派嚴肅冷峻打手,顯得帶頭的他在外表的堅硬儒雅之中隱藏了幾分來者不善的味道。
車門打開,男子慢慢踏出一腳,穿著考究的皮靴西服,嚴肅又輕浮,在隨從手中點起一支上等雪茄,幽蘭的火光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跳動著,他卻不經(jīng)意露出一個鬼魅而傲慢的笑容,已然將此地視為他的戰(zhàn)場。
腳步聲緩緩靠近,蕭行煜還在那扇古董似的赤紅大門前站著,似是在等待著來人。等臺階上的腳步聲愈發(fā)沉重清晰,漸漸抬起眼睛,頗有幾絲不屑一顧的意味。兩雙眼睛在空中對接,霎時,平靜卻又充滿雄性意味的挑釁彌漫在空氣之中。
“來的真早?!?p> “見笑。你專門來迎接你哥哥,這份好心我會專門傳達給爸的。”眼中滿是漠然,強調(diào)專門那兩個字的時候嘴角勾勒起一抹嘲諷的笑,地位誰輕誰重他自以為意。表面是對著蕭行煜講話,那男子卻從頭到尾沒拿正眼看過他,仿佛只是經(jīng)過一樁木柱一般平凡。
“蕭行風?!睉阎环N平靜的慍怒,蕭行煜喊出這個哥哥的名字的時候聲音有些陌生而干澀。面對這個和自己身形一般高大,性格氣質(zhì)卻相差十萬八千里的哥哥,蕭行煜從未感到一絲熟悉。他們不過是同一間屋檐下相互撕扯的餓狼,為了唯一的蛋糕使出全身解數(shù)。
對方仿佛沒有聽見一般,徑直往前走,半天才聽到冷風帶來的回響,“有話進來說。”
其實蕭行煜并不想尾隨他進入,只是受不了父親蕭騰昀的叱喝。無數(shù)次因為自己的疏冷,那個男人都對自己嚴加苛責。無論如何還是要學聰明點,表面功夫仍然要做足。
冷風不止地吹進脖子,蕭行煜穿得不多,卻并不感到寒意欺人,他健壯的體格為他御寒,心頭稠密的心事更讓他沒辦法去思考這鬼天氣。
每月一次,例行家族會議。
這是蕭家最大的掌門人蕭騰昀定的規(guī)矩,由于身在家族企業(yè),家族內(nèi)部的同行之間除了猛烈的競爭外,又多出一份特殊的情感。既是連接他們所謂親情的紐帶,也是捆綁在他們脖子上賴以生存的呼吸器,所有人都息息相關,彼此依賴。
蕭騰昀一直引以為傲的是,他的兩個健壯挺拔的大小伙子慢慢長大。在這片商業(yè)競爭中,都闖出了不少成就,家族企業(yè)的規(guī)模眼看著日日擴大。
他已經(jīng)老了,心里頭盼著有一天其中一個兒子能來接他的班,旁人沒有誰能看穿他究竟打算選擇誰繼承的心思,只知道對兩個兒子仍在考察期間,就仿佛這考察過程沒有一個結束的期限。
每次一提到他的企業(yè),蕭騰昀眼睛里時常會露出精明而果敢的狼一般的幽藍神秘的目光。面對自己白手起家的家業(yè),他不允許有任何馬虎。所以每月一次的家族會議既是他對兒子們的愛與鼓勵,同時也是勉勵與檢討的時機。
尚存清白之智的人都能夠看得出來,蕭行煜旗下?lián)碛械馁Y產(chǎn)比蕭家長子多得多,還不算蕭行風拿了蕭騰昀老本里的那些投資來充水分。兩相差別,水平本不是同一個檔次。蕭行煜出了名的下手狠、準,蕭行風靠的卻是一股子莽勁,跌跌撞撞,仍然因為有后臺支持肆無忌憚、
然而當事人對著當家的不等待遇只是一副事不關已模樣,仿佛上天從不曾欠缺過他。他擴大自己旗下的產(chǎn)業(yè),日復一日,沒有野心勝過有野心。
叫人吃驚又可怕,怕自己哪一天旗下的產(chǎn)業(yè)便被吞并消失。
“都回來了?”蕭騰昀戴著一副金絲眼睛,平常他都不戴眼鏡,覺得十分礙事。接過蕭行風遞過來的煙抽了兩口,眼神在煙霧中有些看不清楚的起伏。
蕭騰昀眼角布滿千絲萬縷纏繞的紋路,皮膚略顯松弛而仍然呈現(xiàn)健康麥色??此剖且粋€普通穩(wěn)重的老人,但身上隱隱散發(fā)出來的強烈侵犯氣息昭示著,年輕時候的好斗,并沒有被無情時光沖散。
蕭行風癱坐在真皮沙發(fā)上,身體厚實而沉重,顯示出幾分闊佬的臃腫。此時,囂張而隨意的甩著桌上一個蘋果,不懼怕自己會失手,“爸,弟今天在門口等我?!?p> “稀奇?!笔掤v昀瞥了一眼蕭行煜,看到了蕭行煜的一黑臉,又正聲繼續(xù)評道,“你們兄弟兩個一塊來挺好,前一腳后一腳不夠和諧?!?p> “爸說得對。但我畢竟是哥哥,理應讓著弟弟?!笔捫酗L面帶微笑。
蕭行煜面無表情的站在一旁,有一種冷漠而無所適從的氣息蔓延在空中。
“行了,你媽剛做好飯,一起來吃?!笔掤v昀果斷的打破沉寂。
蕭行風有些百無聊賴,打趣的看著兩三女傭保姆忙來忙去。這么多年,他知道媽的廚藝一直沒什么長進。自然的,每次回來也并非是為了這頓飯。餐桌就好像是一張會議桌,在這張家族會議桌上,什么事都可以談,什么事都可以談成,所以他們每次來,也都是有一定目的的。
有女傭被蕭行風盯得后背發(fā)寒,轉身只看見一雙幽深的眸子,見不到底的可怕。面上卻又帶著一種滴血般的標準式笑容,害得對方在心里一通暗罵一家人都不簡單。蕭行風在想家里請的這些保姆,似乎都是老頭子的愛好,難道母親竟毫無怨言,還好他們已經(jīng)習慣這樣隱忍持家的母親。
蕭行煜從頭到尾心都是飛在外面的,懷疑這一切是天注定的巧合還是他自己撞到了槍口上。他又覺得事情并非這么簡單,這么多年,盡管他一直派人盯著他,但并未如此近距離的感受到他的不擇手段。也許,蕭行煜想自己還是低估了這個所謂的弟弟,他的心思并不比自己簡單,只是有時候用錯了地方。
想讓他放棄那個房屋開發(fā)權,但是作為他的極有力的競爭對手來說這件事情,簡直是一種挑釁。
蕭行煜明白,如果腳步太莽撞,一不小心就會踩進雷池,激怒這頭隱藏的獅豹之徒,更快的形成目標,將對自己的敵意轉化為一種報復。
這是最壞的結果。
但是,蕭行煜忽然有一種想要嘗試的欲望,在他激怒他之前,他又能獲得什么,或者只是試探他最近的虛實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