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天下最盛大的聚會,武當山,自十五年前武當死戰(zhàn)后,又一次迎來了天下高手的光臨。
陸無哀一步一步走上臺階,今日事與他無關(guān),可又與他有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那“書生劍”會來么?自己有把握殺了這位“千里刺江山”的劍士么?而點蒼上的丑漢贈予的那本《破日刀法》雖是頂級刀客的傳世之作,但對于他來說只可參悟其中刀意,不可空學刀法。
他走過玄武當興的牌坊,看過真武大帝的雕像,沒有停留,卻在一個落滿灰塵的枯骨前停下來。
那是十五年前那魔教教主的尸骨,一旁還有一張石碑:孫辰易坐化于此。
陸無哀看著這堆尸骨,面無表情,一個中年略帶年邁的人走到了他旁邊,黯然道:“那日歐陽靈一拳擊昏魔教左使,一把隨影劍比起李行知絲毫不弱,沒想到這等天才,還是不如當初這個垂死老頭?!?p> 說話者竟是華山掌門歐沐生,但有過一面之緣的陸無哀沒有驚訝,只是友好地笑了笑,如今劍道上人人皆忙著入院參比,又有何人來看這前輩劍客的遺跡。
只有故人而已,丹凝生也站在一旁,呆呆望著這枯骨,手上的隨影劍緊握,十五年前,這把劍也曾殺盡天下邪道,甚至一劍刺入孫辰易的腹中。
丹凝生初出江湖時曾在一個酒店被隱居的“鐵算盤”任午所救(詳情見神拳風劍記下),而他后來才知,如果任午沒能救他,那日他桌子邊上那位青衣劍客也會救他,因為他是歐陽靈,而那人聽說少林危難后,拍馬而去,他那一個背影在丹凝生的內(nèi)心中成了無法磨滅的大俠形象。
后來才有了丹凝生十余年如一日習劍,劍意之高已不在江湖任何劍客之下,再后來三上太白頂取劍,終于不負苦心,拿到了這把隨影。
可江湖已經(jīng)沒有劍客可以和他匹敵,他今日一來,若是還沒有新的天驕出世,若是那羅南沒有上山,他就要北上舊蠻夷尋他,為劍道好友常長情了卻無法戰(zhàn)勝羅南的夙愿,一個劍客,即使是死,估計也不想輸給另一個劍客而死。
陸無哀也有為朋友報仇的想法,可他是個刀客,他和丹凝生不一樣。
他踏過院門,走進了大院,迎頭碰上了那峨眉掌門黎去,兩人互相打了個招呼,而那位武當東道主風掌教則是一臉深意地看著他,陸無哀微微一笑,口頭寒暄幾句,又看向那有著如水蛇般細腰的風韻女子——那位南宮屋主,又是一陣寒暄后,他干脆找了張桌子坐下,自顧自地大口喝酒,院子里滿是天下成名的劍客,不說丹凝生風斬塵歐沐生黎去等人,就是那原劍榜第十的“市中二劍”馮康也一身葷腥地到來,這位主業(yè)屠夫副業(yè)劍客的市儈家伙可不是什么善人,他不僅殺雞殺豬,還喜歡殺人。
而近日最出名的劍客是這位,來自兩湖地區(qū)的“劍詞詩人”賀少白,是劍榜前列中,唯一一位尚無三十的年輕劍客,他身邊則是略遜一籌的原劍榜第十七“玉公子”公孫貉以及他的劍童。
如此看來,一個大院中,除了一些如伍康玖樣淡泊之人,幾乎全天下的劍道好手都聚集在此,一些劍藝不精者,在來的路上就被威逼利誘勸退,甚至被人做掉。
南宮悟失笑盈盈地看著這些劍客,與風斬塵交換了一個眼神,柔聲道:“諸位靜一靜,今日我知世屋借武當這武學泰斗的名號,發(fā)起這劍比,卻并非僅僅是排位列次?!彼曇舨淮?,卻讓在場所有人聽到,內(nèi)功甚是深厚。
“哦,莫非屋主此行還有它意?”歐沐生微微笑道。南宮悟失抿嘴不語,倒是那瘦高的風掌教微微抱拳朗聲道:“諸位,自魔教十五年前盡數(shù)滅亡,江湖正道元氣大傷,如今蠻夷滅,東瀛倭寇臣服,朝廷對江湖的滲入沒有一刻是停止,試想如果諸位道長與武林前輩們的門派被朝廷當槍來使,暗中刺殺狄戎或南疆苗人政權(quán)長官,付出無數(shù)鮮血終是走狗烹的結(jié)果,你們心甘情愿么?”
無數(shù)劍術(shù)宗師微微點頭,可那“市中二劍”馮康卻滿不在乎地冷哼一生,他一向獨來獨往,壓根不需要有這種負擔,只不過對這天下第四劍的賣的關(guān)子稍微好奇,他雖然覺得這女子必定有什么過人本事能鎮(zhèn)住那“知世屋”,但以他的傲氣,又怎么甘愿名號在一個女人之下,這么婀娜多姿的女人,應該在他的身下匍匐才對。想到這,那馮康的眼神中露出一絲貪婪。
“諸位?!蹦蠈m接過話茬,道:“我提議,此次劍比之后成立一個劍盟,盟主就由劍比魁首擔任,劍盟聯(lián)合天下劍客,同中原江湖其他武學之士一同抵制廟堂之事的滲入?!币谎约瘸觯藥孜徽勒崎T外的諸人大驚,沒想到這次劍比居然有如此意義。
那武當掌門風斬塵首先發(fā)言道:“我武當附議。”隨后拿出一封信道:“崆峒天星道長提前聽聞此事,崆峒派最近事務繁多,無空前來赴約,但也有書信前來應允。”昔日那點蒼山上的三老中的一位也點頭道:“我點蒼并無意見?!闭f罷,華山掌門歐沐生沉吟片刻,看向峨眉掌門黎去,誰知黎去已經(jīng)出言同意,歐沐生也只好淡然附議。天下大大小小的門派見此,一些墻頭草和有望從中獲益的門派也紛紛同意。
可天下還有一個門派沒有給出答案,天下武功出少林,即使少林習劍者少,沒有他們的附議,這劍盟只是空談。南宮看向了一個角落,陸無哀也看了過去,剛剛進來時壓根沒有看到這樣一個老僧,僧袍質(zhì)樸,身邊只帶有一個小和尚。雖是再見,但陸無哀卻感覺這位高僧和那在少林后山和他打趣的僧人并非一個人,只因他的形象變了太多。
歐沐生低聲對黎去道:“那怒目金剛般的僧人已經(jīng)老了?!崩枞ゴ敉?“你我也一樣,或許真的該把江湖交給年輕人了?!?p> 老僧感受了許多的目光,笑了笑,說:“少林慈悲為懷,諸位若不做逾越之事,老衲并無意見?!北娙擞谑鞘栈亓四抗?。
“天下亂則挺身,江湖定則出世。好一個少林!”賀少白對公孫貉贊嘆道,公孫貉沒有表情,只是略微點頭,而并不作聲。
陸無哀看著眼前之事,內(nèi)心卻有點不安,心道武林只怕又要風云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