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昔日“武當死戰(zhàn)”,已經過去了十五年,江湖休養(yǎng)生息,逐漸有了往日景象,然而,如今江湖白道衰微,黑道盛起,武林風云變換,已是轉折之時。隱蔽了數十年的唐門,似乎今日就要重啟山門,但老天爺似乎并不想看到這暗器第一門的崛起。
唐笑,唐門現(xiàn)外門弟子輩分排第五十三,這個輩分并不高,身份更不及那些內門弟子,但宗內如今沒人敢輕視他,因為他剛在今年的弟子考核中做出了一件駭人之事,就在三天前,他不僅沒能完成考核將該殺之人殺死,回宗還頂撞了宗門四長老,最主要是,四長老執(zhí)意與其過招,竟遭其用三粒石子單以外門手法破去護體內力。
如此幾條重罪他理應廢去全部武功,但他沒有。宗主惜他天縱奇才,沒有下狠手,將他禁足在宗內地牢中,好生對待,然后宗主就帶幾位長老出了唐門去會見幾位唐門舊友。
可就是如此,那四長老的弟子和與四長老交好的掌管刑罰的二長老一系,卻這幾天百般刁難于他,他在地牢的這幾天時常吃不到飯菜,甚至連水都有時無人來送,讓他饑渴難耐,幸好唐笑的授業(yè)恩師,那位唐門老執(zhí)事唐文,耗費他數十年好不容易積累下來的人情,給自己唯一的徒兒送來酒菜。而唐笑雖處唐門十五年之久,卻因從不言笑,每日致力于練功,常外出執(zhí)行任務,在宗門內從沒有結交過友人,自然也不會有人冒著被兩位長老派系排斥的風險,來探望這素不相識的同門。
可有一個例外,她是宗主的女兒,自十四年前她還僅有十歲時就認識了這位唐門“冷面人”,從那以后,她每次見到他都要調侃他的面如寒霜,他卻從未因對方是宗主女兒而擠出笑臉,但他知道她對他是善意。那從女孩長成女人的小姐每天都會帶著酒菜看完看望他,不知道是父親的要求還是自己想來。無論如何,唐笑都很感謝她,有恩報恩,有仇報仇,唐笑這輩子也不會忘記這句話。
可那個女孩今天沒來。
一襲白衣、腳上帶著鐵鏈的唐笑忽然聽到喊聲與金屬碰撞聲從外面接連傳來,那并非唐門暗器相撞的聲音,而喊聲更有一些兒童與女人,他面不改色,也沒做聲,只是從舌頭下取出一把被豬皮包裹的刀片,豬皮除去,刀片上一刻還在他的手中,下一刻已經插入鐵鏈中。
幾個腳步聲從門口傳來,幾個漢子持刀走進地牢,牢中還有其他犯錯弟子,看到這一幕,有幾個竟向那些人求情,請求放他們出來,為那些人效力,一個為首的漢子只是笑笑,然后讓人將那些手無寸鐵且?guī)в需F鏈束縛的弟子一一砍死,而一些唐門敵對的俘虜竟也遭殺害,漢子的腳步越來越近,不過一剎,他已到了唐笑面前,他對著唐笑猙獰一笑,讓人拿鑰匙開門再將這最后一個犯人殺了,可唐笑面如寒霜,只是閉著眼睛,那進來的一個矮漢子持刀向唐笑砍來,可唐笑僅將左腿一伸,那人的刀將他左腳束縛徹底解開,那人怒急,又砍一刀,唐笑故技重施將右腳徹底解脫,那人還要再砍,那為首的男人喝住了他。
男人對唐笑點頭道:“你功夫不錯,愿意活下來給我們賣力么?”唐笑眼神冰冷,一話不說,只是將一條斷鏈撿起,為首的男人右手握住了刀柄,眼神與唐笑對撞,彈指之間,刀出鞘,可他已經沒力氣再去揮出————那一截鏈子已經插入了他的咽喉。周圍的漢子大驚失色,似乎忘記了人多勢眾這回事,全部向外面跑去,可他們走的了么?唐笑從地上撿起兩條鏈子與那把刀片,三件物品向逃竄的五人飛去,雙鏈各釘死一人,那刀片缺連穿兩人胸膛,沒入最后一人氣管之中。
唐門外門手法“梅花三弄”,這本是入門的手法,但在他手中依舊是不錯的殺人方式。唐笑面無表情的走出地牢去。進去是仍是和派的唐門,出來時已是血肉橫飛的墳場。庭院種的柳樹幾乎被撕成兩半,這是怎樣的手爪功夫,單是這一手功夫,唐笑也有幾分忌憚,柳樹下,死去的是一名二長老派系的弟子,他認得,那人曾刁難過他,但也不算特別過分,可這位并不友善的同門師兄弟就這么死了,遭人攔腰斬斷。唐笑沒有表情,只是為死不瞑目的師兄弟合上了眼睛。唐笑從地上撿起兩把飛刀,走出刑院。他漫無目的地走著,尸橫遍野的宗門,宗門中空無一人,想來剛才被他殺的那些人是應是仇家用來打掃戰(zhàn)場斬草除根的。是怎樣的人,敢對“天下暗器第一宗門”出手?唐笑感覺仿佛有一條毒蛇吐舌在看著他,讓他這如此冷靜之人也不禁流出冷汗。
他就這樣心中帶有一絲悲涼地走著,感嘆世事的難測,但直到看到一個六旬老人倒在血泊中,他眼中忍不住有淚花奪目而出。
那是他的恩師唐文。
昔日他聽“御天龍”之話,脫離了江南劍派,自己孤身找到封山的唐門,在宗門門口請求入山,當時沒人看得上這么個帶藝投師的小子,天下武功如打玉,一塊已經被他人用別的方法打磨過的玉,又怎么用另一種方法再去打磨?唐文承受極大壓力收下他,而他自領悟唐門外門訣竅后,一直藏拙,直到他得知他的弟子考核是去殺一個昔日江南劍派中已經隱居市井十年的老人,他知道自己不能殺他,而自己已經無法藏私了。
師父這一輩子無妻無兒無女,不喜歡金銀與名祿。不知在他死前知道自己的弟子青出于藍,是否九泉之下得以安息。
唐笑離開了那處院落,他走到了宗主的住處,院子里依舊是滿地飛刀菩提子鋼鏢與尸身,他知道那女子勢必遭到毒手,就不必再看了。唐笑轉頭,一滴淚水無聲掉落。
他帶著一個包裹出了宗派大門,背后,是被大火點燃的“天下第一暗器宗”的唐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