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朱使秦,旦至秦界,暮至渭水。貴臣遠(yuǎn)行,其車百乘,其從千人。
鄭朱使秦,夕至咸陽,朝至秦宮。貴臣遠(yuǎn)行,應(yīng)侯遠(yuǎn)迎,天下皆聞。
雄踞八百里秦川腹地,渭水穿南,嵕山亙北,山水俱陽,故稱咸陽。其以南之秦嶺、西之隴山、北之崤山為郭,東之渭水為險,居高臨下,覘視中原。咸陽城北高南低、西突東矮,臨渭水漸陡,恰似臥虎欲騰、盤龍飲水。
夯土為基,其深卌尺,黃土為臺,其高三丈,上有主宮,名曰咸陽。以木為主,以土為輔,石磚為配,玉瓦為頂,卵石為基,赤砂為道。巍峨主殿,回廊環(huán)繞,西側(cè)有臺,借以遠(yuǎn)眺,南臨露臺,可瞰全城,屋宇樓閣,明暗通接。復(fù)有離宮,大小上百,復(fù)道相連、甬道相通。巍巍焉,似天宮之嵯峨;燦燦焉,若天宮之宏麗。
咸陽宮外,秦國禮儀隊(duì)伍旌旗招展,鼓角齊鳴,甲胄鮮明,戟鉞炫目,以接待諸侯國君之至高規(guī)格禮儀迎接趙國使者鄭朱。
范雎并肩陪鄭朱步入咸陽宮,謁見秦昭王。
只見咸陽宮內(nèi),文武百官肅立兩旁,諸侯使者侍立兩側(cè),天下皆知秦趙之和矣。
夜,秦軍大帳內(nèi)。
王龁齊聚眾將言道:“趙使已至咸陽,今奉密令,乘趙媾和意怠之時,全軍誓破趙營。此戰(zhàn)乃丈夫建功之際,望諸將戮力破敵?!?p> 眾將奮言承命。
王龁繼言道:“吾謀劃已定,各將整軍束甲,備糧五天為限,依令而行,切勿有誤?!?p> 眾將言諾。
王龁轉(zhuǎn)身對翼言道:“望君助吾參戰(zhàn),以獲戰(zhàn)功?!?p> 翼抱拳施禮道:“謝將軍器重!”
夜,趙軍大帳內(nèi)。
廉頗齊聚眾將言道:“吾使已至秦都。有密令借秦議和之時,待秦軍不備,出其不意以破秦軍,全據(jù)上黨。諸將以為如何?”
其間兩將交耳密言。一將道:“密令者,王命也。何有此問?”另一將回言:“上卿言密令而未提王命,欲借他人之口以言己意也?!毖杂櫝隽欣恃缘溃骸扒厝素夂罚形渖茟?zhàn),輔以軍陣,變化多端,尤長弩箭,可愈百步。上黨之地,山野縱橫,車乘難行,馬騎難突。以吾之短,擊彼之長,竊以為難有勝算,不若固守以待秦軍糧絕,然后擊之,可獲全勝?!?p> 末班一將出列言道:“秦居巴隴,糧草充備,通河開道,水旱兼濟(jì),若為久計,勝負(fù)難分。秦侵上黨,生靈涂炭,民生怨憤,抗秦附趙。秦雖據(jù)地利,吾亦占人和。昔損兵失城,已驕秦心;吾軍雖敗,軍心未撼,眾將士莫不憤憤然以血前恥。此間出奇兵以勝之,上黨之民莫不簞食以迎王師,則上黨可定也。”
此前一將出列言道:“兵法云:上兵伐謀,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今王遣使已至咸陽,趙秦議和天下共知,若此時發(fā)兵,恐失信于天下,竊以為不可?!?p> 又一將出列言道:“秦軍雖銳,秦陣雖利,然吾守敵進(jìn),以逸待勞,乘其不備,全軍而出,豈無全勝之理?此宜伺機(jī)而為,不可妄動?!?p> 瞬時,主守者甚眾,主戰(zhàn)者不寡,眾言紛紛。
廉頗喝止眾將道:“吾等皆奉王命,固疆守土,豈懼秦軍乎?然兵法之妙,知可以戰(zhàn)與不可以戰(zhàn)者勝。將者,國之輔也。輔周,則國必強(qiáng);輔隙,則國必弱。現(xiàn)秦軍新勝,士氣日盛,此時不可與之爭鋒也。冒起兵鋒,取敗之道。諸將聽真,各守本營,切勿冒進(jìn)。待秦軍疲憊之際,聽吾將令,奮勇爭先,誓破秦軍!”
夜,平原君府內(nèi)。
平原君與一精壯中年對面跽坐,飲酒相談。
平原君擊掌而歌:“嗟嗟烈祖!有秩斯祜。申錫無疆,及爾斯所。既載清酤,賚我思成。亦有和羹,既戒既平。鬷假無言,時靡有爭。綏我眉壽,黃耇無疆。約軧錯衡,八鸞鸧鸧?!睂γ嬷溯p吟和之。歌畢,兩人撫掌而笑。
平原君笑曰:“令尊曾言,兵者,死地也,而君易言之。且言他日破趙軍者,必君也。何也?”
趙括斂笑正言道:“家父嘗言,謹(jǐn)記于心。昔者,與家父論戰(zhàn)布陣,皆以兵書之策對之,故有家父所言?,F(xiàn)熟讀兵書之際,亦研謀戰(zhàn)事?!?p> 平原君執(zhí)金勺于罍內(nèi)取酒倒于趙括觚中:“此乃楚之靈茅美酒,請君再飲一觚?!?p> 對飲之后,平原君笑曰:“上黨之戰(zhàn),君有何良策?”
趙括回道:“秦軍上黨之戰(zhàn)已歷三年,損兵耗糧;加之上黨高居?xùn)|西,俯視南北,乃秦入中原之要樞,秦必全力以取之?;富萃醌I(xiàn)于秦而馮亭附趙,實(shí)為移禍也!”
平原君道:“愿聞詳言?!?p> 趙括繼續(xù)道:“秦?fù)?jù)上黨,必危趙魏。而今天下與秦爭霸者,唯趙矣。若吾王欲爭霸天下,須破秦蠶食之策,必與秦決戰(zhàn)于上黨,則明知韓計亦趨之,將計就計以破秦疲兵,而定天下之勢?!?p> 平原君大笑道:“君揆時度勢,實(shí)乃國之棟梁。不知上黨之戰(zhàn)有何良策?”
趙括略有思索,回道:“秦將奇謀,秦兵善戰(zhàn),秦糧豐足,此勁敵也。中原諸侯,明合暗斗,唇齒漸離,縱橫勢弱。上黨之地,山野縱橫,騎乘難行;連年兵鋒,將士疲憊,百姓惡戰(zhàn)。加之上卿未能速決,糧草難濟(jì)。天時地利人和實(shí)難利我。若為久計,上黨必屬秦矣。唯今之計,或以奇兵以勝秦,或以微功以和秦。苦無他策?!?p> 平原君面露疑色:“君何知吾軍糧草難濟(jì),而秦軍豐足?”
趙括心中暗叫不好,頓覺自己一時酒后失語,惶惶回道:“巴隴之地,糧草豐沛,加之商鞅變法之遺風(fēng),重農(nóng)久矣!故妄測秦軍糧草豐足!”
平原君饒有興趣問道:“何以知吾軍糧草難濟(jì)?”
趙括面露危色,身出微汗,已然酒醒,匐地而言:“酒后失言,望君勿罪!”
平原君哈哈一笑,起身來至趙括身邊,雙手扶起趙括,緩緩言道:“此時唯君與勝耳,閑談而已,不必如此!”
趙括施禮道:“近期多國糧商云集HD,故妄測矣!”
平原君聞言面色沉重,雙目凝視窗外,微微嘆道:“誠如君言,天時地利人和均不予我,加之強(qiáng)秦善戰(zhàn),上黨危矣。然吾謀劃已定,希盼上卿有良策破敵。若再有敗績,吾必面王以換將,不知君有良將賢士之意否?”
趙括忐忑言道:“猛將如云,良士如星,豈敢忘測?!?p> 平原君哈哈大笑,繼而擊掌起歌,趙括亦附聲和之。
月明則星稀,月暗則星繁。
鳥鳴則林靜,鳥寂則林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