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稟報，九斤下令準備夜襲，這里地勢平坦，風力強勁，會對滑翔傘的控制帶來考驗。
戌時許（晚上八點左右），天空飄起了細碎的雪花，風力適中，飛行隊員在傘上涂抹合成的防凍油脂，預防傘面結(jié)冰。
第二波探馬傳來消息，韃子主力已經(jīng)抵達臨清城南門外，兵馬三萬左右。
飛行隊員穿著防寒服，戴著絨毛頭套捂住口鼻，只露出兩個眼睛。
每人懷里兩枚重九十斤的毒彈，背著應(yīng)急傘包，杠桿式步槍，六連發(fā)左輪手槍等武器彈藥，在城墻列隊完畢。
郝同為每名隊員仔細檢查背包繩索，叮囑各種動作流程，絮絮叨叨像個老媽子。
這些最新招募而來，僅訓練了不到一年的小伙子，被他絮叨沒了緊張和不安。
飛天營的作戰(zhàn)條例正在修訂中，完整的作戰(zhàn)兵種需要系統(tǒng)的作戰(zhàn)預案和條例。
現(xiàn)在每一次突擊行動過程，九斤都會詳細記錄，匯總成冊不斷進行完善，相信再過些時日，就無需自己親自飛天啦。
九斤掛好炸彈，背上備用傘和步槍，信號彈等器械，整個人如同層層包裹的大粽子。
李春檢查完繩索扣帶說：“老爺，巴彥他們都很熟練啦，何必親自出征？”
九斤帶上飛行棉帽說：“飛天營的學習教材，作戰(zhàn)條例不能假手于人，制定后就沒我飛天機會啦。
對啦，此次韃子兵馬沒有全部來臨清，說明他們分兵看守劫掠的人口牲畜和錢糧。
派人聯(lián)絡(luò)商隊，盡快找到韃子囤積財貨之地，傳令王昆率北海鎮(zhèn)響馬營一千騎，由那什圖的福船送至南塘沽碼頭待命?！?p> 說完拉動控制繩，巨大的傘面騰空而起，將繩索拉的筆直，九斤迎風跑了幾步雙腳離地，飛上了茫茫夜空。
城墻上，六十二名飛天營的少年陸續(xù)升上空中，僅用一刻鐘就完成編隊，跟隨九斤飛往五十里外的臨清城。
荒蕪的大地，在昏暗夜色下泛著灰白，大運河如同彎曲銀鞭閃著蒼白的螢光，臨清城像傾倒的酒葫蘆，孤零零趴在這片了無生機的土地上。
原本稀疏的碎雪已不見蹤跡，云層散去，月光重新主宰了天地。
臨清城地界為東昌府轄地，行政管轄為直隸州，由朝廷直管，最大的衙門是漕運督撫衙門和鈔關(guān)司衙門。
臨清城周長不到五十里，城池分南城北城，南城的城墻青石青磚壘成高大堅固，是朝廷各司衙門，官紳大戶，商賈名流聚集地。
北城是軍戶漕工聚集區(qū)，半磚半土壘墻，僅有兩丈高。
韃子顯然目的明確，沒有在北城外駐兵，直接去了南城，并將南城門外的棚戶區(qū)清理一空。
飛行小隊無需辨別方位，幾十里外的臨清城南門外正火光沖天，異常醒目，這些聚集在城外的流民沒資格進城，大冬天無處可去，只能淪為韃子的茶點。
韃子宿營地沿城池西南成月牙狀分布，上千堆巨大的篝火熊熊燃燒，那是周邊村莊百姓家的房梁，家具，門窗。
城墻上火把亮光星星點點，顯然有官兵駐守，貌似人員不多。
飛行小隊在千米高空盤旋，底下韃子輕騎散落在方圓十里左右，一堆堆圍在篝火周圍，沒有攻城跡象。
韃子營地東面是三十多丈寬的運河，現(xiàn)在是枯水期，水位只有平時一半，還結(jié)著一層薄冰。
北側(cè)是半月型城墻，西北和南面是溝渠縱橫的田野，視野開闊沒有樹林山丘。
九斤對巴彥和郝同發(fā)出信號，自己帶二十人尋找韃子中軍營地，巴彥和郝同各領(lǐng)二十人前往營地上風口等候時機。
南城門共四座，沿城墻向東便是水門，城墻到此斷開，修建了三丈高的炮臺，河面上橫旦五艘漕船，有幾百名火銃兵守護在此。
南城主門城樓上，臨清總兵劉源清、指揮僉事路如應(yīng)、戶部侍郎張衡、原兵部侍郎張振秀，臨清知縣尹任等官員佇立城頭，望著城外三里處密密麻麻的韃子騎兵營地，各自想著心事。
臨清城原有的火炮都調(diào)往遼東，現(xiàn)在城內(nèi)只有火銃八百多桿，張振秀進城后，說服各有司衙門，好歹湊齊三千多人上了城墻，又將四城十七座城門用條石封死。
韃子騎兵圍城，所有人都絕了逃離的心思，開始共同守城。
劉源清頂盔掛甲，手摁雁翎刀對身旁的各司衙門官員說：“各位大人都回去歇著吧，韃子騎兵突至，又沒大炮，今晚看來沒有攻城跡象，城內(nèi)安危本將就仰仗各位大人啦。”
知縣尹任說道：“劉將軍，城內(nèi)各門都已封死，即便有內(nèi)應(yīng)，想扒開城門也得兩個時辰，咱們的援兵何時能到？”
眾人都扭頭看著張振秀，這老頭三天來鼓動守城，口口聲聲援兵已至，可到現(xiàn)在連援兵的一根毛都沒見，別是騙人吧？
張振秀緊緊身上的棉袍說：“各位，現(xiàn)在城門已封，張某以項上人頭做保，北海鎮(zhèn)的援兵，三天前就到達武城縣，劉總兵，城外韃子到了多少？”
劉源清愣了下說道：“至少三萬兵馬，沒有步軍?！?p> 張振秀說道：“到時候了，”說著從懷里掏出個布包，解開后拿出張折疊的信紙，借著火把亮光念道：“城頭多多準備清水，每人自備布巾，若遇不適，速用清水洗漱?！?p> 念完看著眾人，劉源清問：“張大人，您拿錯信了吧，咱們等得是援兵，洗漱有什么用？”
張振秀揚揚手中信紙說：“大元帥親筆所書，一字不落都在上面，快照做吧?！?p> 戶部侍郎張衡不悅道：“張大人，滿城百姓危在旦夕，焉能兒戲？咱們現(xiàn)在需要援兵，大批援兵?！?p> 一旁的沈從文笑道：“援兵已至，在天上，大家看～?！?p> 遠處六里外一塊土丘的頂端，一個能容納幾十人的圓頂帳篷里酒宴正酣。
韃子主帥阿巴泰和圖格、額克檎、遏必隆、譚泰、沈志祥等女真，蒙古，漢人聯(lián)軍的頭領(lǐng)正在喝酒侃大山。
在他們頭頂上空八百米處，一枚尾部冒著藍煙，圓筒尖頭形狀的炸彈正直線而下。
在據(jù)帳篷頂還有百十米時，炸彈尾部噴出火焰，瞬間加速‘噗’的聲輕響鉆進帳篷，‘轟隆’聲中，整個帳篷被炸的粉碎，巨大的火球竄起近十丈高。
十八斤最新無煙顆?；鹚?，二十二斤精心調(diào)配的毒粉，三百粒鋼珠，瞬間摧毀了百十步內(nèi)所有人畜。
巨大的烈焰火花似雨，如同天女散花，順著風勢，將火焰向更遠處傳播，不管是穿著盔甲皮甲，還是躲在馬后，一旦被火星粘上，拍不掉抖不凈，只能在地上翻滾哀嚎著死去。
紫紅色的煙霧伴隨著燃燒，開始在離地面兩米上下蔓延，但凡粘著皮肉，吸入氣管，很快便被燒灼焦爛，人畜皆亡。
緊接著，每一處聚集地都發(fā)生劇烈爆炸聲，并燃起熊熊大火，方圓十里的韃子營地，都籠罩在火焰和毒氣當中。
在空中盤旋的九斤見沒有大股人馬逃離，便發(fā)出信號，眾人返回董家堡。
第二天清晨，商隊傳來消息，韃子另一股騎兵留在河間府城，劫掠的人口和牲畜都集中在城內(nèi)，兵馬八千，在薊州府還有七八千。
九斤安排商號，將飛行所用輜重運到南塘沽碼頭等待裝船。
因為王昆的響馬營最快得三天才能到，若是在河間府的韃子得知阿巴泰的主力出事，他們會攜帶金銀北逃。
武定城到河間府不到三百里，九斤決定帶領(lǐng)巴彥他們六十人先行趕過去，不能讓韃子將財貨帶出關(guān)。
有郝同在，李春便跟隨商號的馬車，押送飛行輜重前往南塘沽碼頭。
九斤等人的馬都是千挑萬選的青鬃馬和烏騅馬，每人兩箱子彈六百發(fā)，手雷十顆，杠桿式步槍一桿，左輪手槍一柄。
眾人沿著驛道北上，沿途村莊全部被韃子毀壞殆盡，不見人煙，更沒有官兵，田野溝渠隨處可見成堆的死尸。
一天后的午時，九斤抵達河間府城南五里外的車留莊，沿途十多條河流干枯，這座城的護城河也是如此。
高大的磚石城墻，兩層飛檐門樓沒有遭遇戰(zhàn)火的痕跡，若不是敞開的城門不見人煙蹤跡，誰能想到如此堅城已被洗劫一空。
眾人來到村子西側(cè)一個土地廟，點起篝火慢悠悠燒水熬粥，又給戰(zhàn)馬倒上精料。
踏雪很久沒出遠門，吃飽喝足后在荒廢的村子里撒歡亂跑。
眾人喝著熱粥，猜測著城內(nèi)情況，遠處傳來戰(zhàn)馬奔騰聲音，九斤端著碗蹲到斷墻上向城門處觀望。
其他人也端著碗拿著烤肉，各自尋找地方，觀看從城內(nèi)奔出的百十個韃子騎兵。
巴彥來到九斤身旁問：“老爺，要不要迎上去？”
九斤說：“放到近前吧，留個活口，問問城內(nèi)狀況?！?p> 車留莊是城南官道上的第一個大村子，關(guān)帝廟地基高出村子近一丈，視線開闊沒有阻隔。
有馬隊前來，踏雪領(lǐng)著其它馬匹也回到關(guān)帝廟，從城內(nèi)出來的韃子馬隊跑到九斤他們百十步外，見這幾十個人的穿戴不像朝廷兵馬，也不像商賈護衛(wèi)，便勒停戰(zhàn)馬。
九斤喝完粥，對巴彥說道：“拿上刀，去問問他們是誰，去兩個槍手，有放箭的打死。”
巴彥答應(yīng)著，摘下長槍鋼盔，提上自己的厚背砍刀，領(lǐng)著兩個槍手，三人晃蕩著走了過去。
一百多個韃子身穿皮棉甲，看著大咧咧走來三個人，其中一個穿鐵甲的韃子喊道：“是漠西人？你們從哪來的？”
兩個槍手走到五十步外停下，巴彥自己繼續(xù)向韃子走去，韃子感覺到殺氣，紛紛抽出彎刀，還有人張弓搭箭瞄著巴彥。
巴彥越走越快，對面穿鐵甲的韃子怒吼道：“殺了他，”身旁幾個高大的韃子早就忍耐不住，催馬舉刀就沖了過來。
巴彥不退反進，粗短身材如獵豹捕食般迅疾迎上最前面韃子，未等對方舉起彎刀，巴彥的砍刀已匹煉般一揮而過。
根本沒去看被劈成兩半的韃子，巴彥身體橫飛，猛烈旋轉(zhuǎn)兩圈，將第二人砍落馬下。
前后不到一息時間，奔出來的五個韃子就被砍成十塊，巴彥沒有停手的意思，以肉眼難見的速度，又把穿鐵甲的韃子劈成兩半。
直到此時，韃子們終于反應(yīng)過來，胡亂的揮舞彎刀砍向血霧中的巴彥。
外圍有幾個騎兵見勢不妙，撥馬向城內(nèi)跑去，百十個騎兵，對巴彥來說也就幾個呼吸間的事。
不到半刻鐘，一百五十個韃子變成殘缺不全的尸骸，巴彥在一個韃子身上蹭干凈刀刃，用腳踢了這韃子一下罵道：“還他娘的裝死？起來，有話問你?！?p> 這個韃子趕緊起身，剛才被巴彥差點踹死，此刻撿條命，趕緊翻身跪下說：“愿為主子效勞?！?p> “城里有多少人馬，主將是誰？”
“回爺?shù)脑?，正白旗主，豫親王多鐸，騎兵八千。”
巴彥看他機靈說道：“把地上的金銀收拾收拾，賞你啦?！?p> 說完提著刀回到破廟，聽完稟報，九斤看看這占地不到五畝的破廟說：“郝同帶十個人在此堅守，其他人進村子隱蔽，再殺他們一陣，天擦黑后進城?！?p> 眾人分工完畢，九斤帶人進了村子埋伏，那個僥幸活著的韃子，居然抱著一大包從死尸身上收斂的金銀也跟在后面進了村子。
九斤又讓踏雪領(lǐng)著無主的戰(zhàn)馬，和飛行小隊的馬匹，去了十里外的河邊溜腿。
足足等了半個時辰，從南城門里才‘轟隆隆’跑出近兩千韃子騎兵，他們看著滿地碎裂的尸骸，無不心驚膽戰(zhàn)。
但是入關(guān)以來，連續(xù)兩個月攻城掠地戰(zhàn)無不勝，又不愿就此回城，很快他們發(fā)現(xiàn)了躲在破廟里的郝同等人。
幾百個騎兵將破廟團團圍住，有幾個騎兵剛要靠近廟門就被火槍打翻在地。
領(lǐng)隊的牛錄章京大怒，指揮人馬開始圍著破廟奔跑，在塵土飛揚中不停的向破廟里覆蓋箭雨。
九斤等人在村子里忍著笑，看著韃子騎兵跟接力賽似的轉(zhuǎn)圈圈，飛行隊員的面罩連毒氣都防的住，又怎會讓塵土迷了眼。
三百多騎兵跳下馬，在弓箭和塵土掩護下要進入破廟，塵土飛揚的殘垣斷壁中，很快響起密集槍聲，連百步開外，坐在馬上觀戰(zhàn)的韃子都有很多被打落馬下。
九斤看著天色漸暗，帶領(lǐng)眾人圍了上去，他們?nèi)艘唤M，打出了綿綿不斷的彈雨。
不管是躲到馬后，或舉著盾牌沖殺的韃子，在新式步槍面前，再沒有了勇武之地。
有五六十個韃子騎兵‘沖出’重圍，向城內(nèi)跑去，余下沒死的人失去了反抗的勇氣，跪地投降。
九斤收攏百十匹馬，吩咐眾人檢查槍支彈藥，留下五名被弓箭射傷胳膊屁股的傷員看守投降的三百多韃子。
當然不怕他們跑，因為他們的衣服褲子都被扔進火里，正在熊熊燃燒，不想被凍死，只能老老實實烤火。
九斤帶領(lǐng)其他人翻身上馬，拿起韃子的大旗，在朦朧夜色中向河間府城內(nèi)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