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真正的陪伴
聽見面前的白發(fā)女孩說出那“哥哥”二字，林夢妍再也無法壓抑住自己積存已久的情緒。
只感覺一股子的酸和熱直沖鼻腔，內(nèi)心再也無法平靜下來。
眼淚從她的美眸里流了出來。
眨眼間，她長長的睫毛上滿是淚水，像芙蓉花一樣清澈透明。
接著，它們似乎像是回應著林夢妍的悲傷一般，在她蒼白的皮膚上徘徊，久久不愿落下。
月影走到她的身后，輕輕摩挲著她的肩膀。猶豫思考了一陣，緩緩張開雙臂，給予了一個溫暖的擁抱。
“他經(jīng)常對我們提起你?？磥砟阏媸莻€幸運的人呢，有這樣一個人一直疼愛著你、呵護著你。”
月影彎下腰，在她的耳邊輕輕訴說著。
她徹底哭出聲來。
她從偶爾的抽泣變成了連續(xù)不斷的哭泣，試圖用雙手掩藏她的痛苦，可這無異于掩耳盜鈴。
“我不知道該怎么辦了……嗚嗚……我好想他……”
凌遠選擇在一旁保持沉默。他在學習月影是如何同他人進行溝通與安慰的，尤其是這樣陷入悲痛的女孩子。
“不要太難過了，他從來都不曾離開過你。他只是先行一步，去為你布置下一世的新家了，正如同這一世他先你一步到來那樣。
地上的人一個接著一個地離開，上天也會迎接一個又一個的他們的到來。
所有人，其實都在互相陪伴著。耳畔的清風，山間的明月，頭頂?shù)男浅?，都是你哥哥的化身，在默默無聞地與你相伴?！?p> 這才是真正的“陪伴”。
說完，月影松開了雙臂，走到林夢妍的旁邊，坐在了靠窗的位置。
見她還是雙手緊握著，大拇指死死攥在拳頭之中，又便伸出自己的一只手，輕撫著她皮膚吹彈可破卻有些消瘦的手背。
“可是……可是他從我親愛的哥哥，變成了一座不會說話的墳墓。
再沒有人，會每天清晨把我從溫暖的被窩叫醒；再沒有人，在我上學前偷偷塞小零食到我書包的夾層；再沒有人，在晚飯過后聽我講述日常生活中遇到的點點滴滴……
那個看著我長大的人，就這樣消失在了我的生活中，我再也不期待回家了?！?p> 她說著，似乎已經(jīng)逐漸停止了哭泣，不時眺望著窗外的那輪明月。
有一種說法，那就是，人在極度悲傷的時候是不會哭出來的，因為那時已經(jīng)的心已經(jīng)徹底冰冷麻木。
現(xiàn)在她已經(jīng)大聲哭了出來，這也許是一件好事，是情緒的徹底釋放。
人在最艱難的時候需要的，往往就是這樣的傾聽。
月影將剩下的半個由保鮮膜包著的三明治拿起，遞到了她的嘴邊。
“有人的地方，才是真正的家。對于現(xiàn)在的你而言，你所在的地方，才能算是你自己的家。
覺得還不錯的話，就多吃幾口吧。”
她還能夠心平氣和地安慰林夢妍，不遠處的凌遠卻遠不能做到如此。
聽著林夢妍的話，他覺得自己的心臟也在隨著每一次地跳動而不斷抽痛。
沒有人提及，他還能夠裝作自己很好。
可是那些記憶從未遠去。
凌遠的父親于他自己，又何嘗不像是林夢妍的哥哥于她一般呢。
好想他，凌遠心中只有這樣一句話。
現(xiàn)在的情況，是月影刻意計劃創(chuàng)造出來的。她本可以讓凌遠沒事就上樓繼續(xù)鉆研菜品，但是她沒有這樣做。
她就是要讓凌遠不斷地回想起過去，從他人的經(jīng)歷中吸收學習，從而正視自己的那些痛苦，學會放下。
過程也許對當事人來說，會非常痛苦，但這是最好、最有效的方法。
“味道，真的，好像他親手做的……”
她接過三明治，像吃前半個那樣大快朵頤起來。
多吃一些也好，看樣子這段時間里，林夢妍瘦了不少，月影覺得她還是稍微胖回來一些更好看，有精氣神。
“喜歡就常來啊，這里距離你家里也很近，我們都會非常歡迎你的到來?！?p> 月影見林夢妍的情緒慢慢穩(wěn)定了下來，便分出心思觀察了一番站著的凌遠，他的狀態(tài)好像不是很好。
差不多需要將兩人拉入正常話題了，不然對他情緒影響會比較大，還容易吸引外頭游蕩的靈魂。
果不其然，此時的店外不知何時飄來了幾點零碎的淡藍色微光。
“你們聊一會兒吧！我出去透透氣?！?p> 在起身走向黑夜中的同時，她拿出了那盞引魂燈。
當然，這暫時也只有凌遠和月影自己能看見。
路過凌遠的時候，還把他拉到林夢妍對面的椅子坐下，哪里有站著和人聊天的道理。
某人曾經(jīng)夸下的?？谀?？說好的要幫助人家的?，F(xiàn)在倒好，自己先被悲傷的情緒困擾個不停。
不過月影的這下拉扯也讓他回過了神，可以正常開啟對話。
“我、我也很能理解你的心情?！?p> 他低頭看著桌面的木頭紋理，忽地說道。
“你是真的能理解，還是純粹為了安慰我？”
吃完了最后一口三明治，林夢妍隨意撕扯著盤子內(nèi)剩下的擺盤裝飾用的苦菊和紫蘇花。
“我的父親在我十五歲時去世了，我的母親也在不久以后離我而去，我從此后過起了孤獨的生活?！?p> “看你這面孔，應該差不多在上大學吧？”
“我只讀到高中為止，我沒有錢上大學?！?p> 他的聲音愈來愈小。
“喔，很抱歉聽到這些?！?p> 最后一把帶下一小撮紫蘇花，林夢妍將它們盡數(shù)吃進了嘴里，頓時清香充斥在口腔與鼻腔。
“你是怎么熬過來的？”
“說出來很不好意思，我還沒有完全走出來。”
其實不是沒有完全走出來，按照月影的看法，他是完全沒有走出來。
要是月影聽見了，肯定又會說他這是在不必要的地方謙虛。
“門口是你的妹妹還是你的姐姐？我覺得她很會安慰人，她應該幫助了你不少?！?p> 妹妹還是姐姐呢，凌遠不知道月影究竟算幾歲。
之前兩人的兄妹關系也是莫名其妙被提出來的，他對于這種說辭毫無準備。
“妹妹，但是他只大我一歲。”
這是月影的聲音。
站在門口的她已經(jīng)完成了自己的工作，那引魂燈也已經(jīng)滿了。
“他是木頭腦袋，沒有你這么好說話，我的林姐姐?！?p> 她和兩人說話的語氣有著明顯的不同。一邊是嫌棄，而另一邊是溫柔如水。
“雖然他在有限的生命里給你的還不算多，但那已經(jīng)是他能夠付出的全部了。未來，你要好好地為自己而活?！?p> “我明白了，謝謝你們兩個人，以及這份三明治，相信像你們這樣善良的人，最后都會有圓滿的人生?！?p> 林夢妍起身，準備就此告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