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是蒼茫的一片,又是一年,大雪封山。
滿天飛雪的絕崖山坪之間,劍光攪碎昏云,鋪天劍勢席卷著這飛雪。
七天七夜,無休無止。
山坪間,一道流光劃過,滿天的雪竟凝在了半空之中,蒼穹下的云渾涌而聚,四方天地間驟然暗淡了下來。
“此一劍,名為蕩妖魔”
男子直視天穹,面露笑意。但視其雙眸,卻是無窮傲意,似睥睨天下,凌駕眾生。
這一劍蕩天下邪祟,斬世間妖魔。
一劍斬出,頃刻間,驚天劍威暴瀉而出,劍光嘯至云端,勢如破萬法,摧枯拉朽間,天幕劈開一道巨型鴻溝。
一劍,可開天。
斂去笑意,手中三尺長劍嗡嗡作響,劍鳴天地。男子抬頭看著自己斬出的天溝,喃喃自語
“隱山十載,今日得歸”
男子轉(zhuǎn)過身去,手中長劍置于地,向著深山密林之中,深深一揖??谥谐谅暤?p> “老頭子,我該走了!”
半晌,密林中出聲,震如洪鐘,但細細一聽,仍能聽見話語中的顫抖。那話里,帶著一絲欣慰,還有不舍。
“滾吧,越遠越好!”
“對了,那自西莽洲起,妖魔將始!”
“妖魔!”
“封魔淵要破了嗎?”
“早已是暗波涌動!”
話音落下,密林里,一道巨影沖天而起,蹄踏祥云,一聲狂嘯響徹云霄,巨獸通體白金鱗,雙瞳異色,頭生雙角,雙蹄一震,似要踏碎蒼穹。
“金麟!”
“老頭子讓你跟著我?”
白發(fā)素衣男子頓顯喜色,望向眼前麒麟獸。
金麟似是聽懂了男子的話,看著男子緩緩點了點頭,踏著虛空落下,來到了男子身邊。
摸了摸金麟的頭,男子翻身騎了上去,握緊長劍,最后轉(zhuǎn)過頭去看了一眼身后,久久無言。
下一刻,金麟騰空,一躍而出。一人一獸身影已經(jīng)消失在山坪之上??帐幍纳搅掷铮€能隱隱約約聽見一聲
“師父,保重!”
男子走后,密林里,灰袍老道坐于蒲團之上,兩滴清淚自眼角滑落,頹疲蒼顏,竟又衰老幾分。而后手中拂塵一揮,滿天大雪又是飄然而下。
“亂世將至,人族當如何……”
大雪堆滿了山坪,也封住了來時山路。
…………
北寒洲北幽關(guān)
歲至除夕,白天的北幽關(guān)內(nèi)車水馬龍,張燈結(jié)彩,隨處可見的大紅燈籠和春聯(lián),外城街坊集市熱鬧非凡,內(nèi)城殿宇也是喜氣沖天,吉祥的紅色中也夾雜著雪色。
但城內(nèi)是鬧,關(guān)外仍靜。
全城都處在一片歡喜祥和里,城門外的士卒也都不同以往,臉上洋溢著些許笑容。
到了年關(guān),百姓歸家歡聚,而士卒們也有機會回家見上親人一面。關(guān)外仍是飄飛著雪,不過也淅淅瀝瀝漸漸小了。時不時還會有歸鄉(xiāng)客進城,今天是最后一天了,過了今天,整個北幽上下,一州盡閉,各關(guān)鎖門。
城門外的士卒里混著一個身穿土灰色棉衣的男子,頭上扎著布巾,身材瘦削,背后卻背著一個人高的黑木匣。若不是木匣立著,著瘦弱男子怕是風也能吹倒。
男子雙眼直視著前方茫茫的雪原,盯著每一個進城的行人,看那神情,可謂是一個望眼欲穿,還不停得搓著凍紅的雙手,嘴里時不時念叨著
“今年公子,會回來嗎?”
一旁士卒都把男子看在眼里,但沒有一個臉上是異樣的神色。還有甚者將手搭在了他肩上。
這時一名士卒打著趣兒向著男子說著
“九哥兒,還是等世子殿下呢?”
男子叫朝子九,是北幽世子蘇寧的書童。自世子離去,朝子九一等就是十年。
在家主子一走,除了每天打理一下書桌,他便沒事可做。每日便會到城門前待上半天,啥事不做,就靜靜的望著關(guān)外。
別人問著他,天天等不覺無聊嗎?朝子九也只是淡淡笑著說
“公子說了的,等下雪的時候,就回來了!”
朝子九點臉上越說笑意越大,說起主子,他比誰都高興。
一些士卒問向他,“這世子殿下,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
問這些話的,大多都是新來的,不了解。而朝子九每次也只回答他們
“我家公子,天下無雙!”
雪原上,蘇寧騎在金麟上,一人一獸就這樣緩緩走著??粗胺叫蹨唹验煹某顷P(guān),向著金麟低語道
“快點,前方,便到了!”
金麟會意,蹄下生風,一躍十丈,離城門前還有二十丈距離,便停了下來。
望著鎏金的“北幽關(guān)”浩蕩三字,蘇寧的眼底涌起波濤,眼眶也在此刻微微泛紅,低聲的三字,也只有自己能聽到
“回家了!”
守城士卒見如此巨獸,都握緊了手中兵器,而其將領(lǐng)更是直接上前,怒眉微皺,向著前者喝道
“來者何人!”
見將領(lǐng)之勢,蘇寧細細端詳了一下此人,虎背蜂腰,螳螂腿,面如赤棗,長髯須,身高足足九尺有余,兵器乃是一柄嘯虎霸刀。
而后蘇寧會心一笑,向其作揖道
“云飛叔,十年未見了!”
守城將領(lǐng)名關(guān)云飛,北寒五驍將之一,跟隨北寒王蘇玄山戎馬征戰(zhàn)數(shù)十載。修為跨越凡武至元修金身境。
同為北寒洲傳武之地武道山的任上“斬魔”
關(guān)云飛雙眼直視蘇寧,直到看清前人樣貌,愣神片刻,傷痕溝壑的臉上滿是感嘆之色,隨即走上前去,發(fā)出一陣震天大笑“十年啊世子,您終于回來了!”
見士卒此狀,一旁的平民百姓都退至兩旁,都些許慌張而激動。
朝子九見有情況,從人群里擠了吃去,望向那前方巨獸。
蘇寧一眼看到了人群里的朝子九,心里暗自念道
“這小子,就是長變了?!?p> 扯了扯嗓子喊道
“九子,還不過來!”
朝子九聽到了“九子”二字,忽而身軀一震,目光有些呆滯,連嘴角也不受控制都顫抖起來,淚水一下子就在眼眶里打著轉(zhuǎn)。
“公,公子!”
朝子九解開身上的繩結(jié),將黑木匣立在地上,而后一眨眼就就沖到了蘇寧的身邊。
望著那金麟獸,朝子九不禁陣陣感嘆。
蘇寧看著眼前人的傻樣,內(nèi)心早已無法平靜。十年時間,朝子九還是如同兒時一般,在自己面前跟個癡兒一樣。
朝子九望著蘇寧傻笑,這一笑,是十年。
蘇寧搖著頭淡淡笑著,也是感嘆。
“還楞什么,回家!”
朝子九猛得點頭,又向著那都尉喊道
“李將軍,迎世子歸家!”
聽到朝子九點叫喊,那一眾玄甲軍士才猛然反應過來,奔上前去,皆單膝跪地執(zhí)軍禮迎。
關(guān)云飛也向著蘇寧執(zhí)禮
“屬下關(guān)云飛,恭迎世子歸家”
蘇寧遙遙望向城內(nèi),見那繁華處,眼底是說不盡的掛念。輕輕揮了揮手
“云飛叔不必行禮了,那我先行一步?!?p> 話罷,士卒都讓開了道路,恭送著眼前這位白衣男子與他的書童緩步入城。眼神中盡是仰慕,他們知道,這位世子殿下,曾經(jīng)是何等人物。
時過境遷,當年絕才天下的風流少年郎,于今日,歸北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