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喝到幾點,我迷迷糊糊被人拉上車,車走了好一會我才慢慢醒過來,發(fā)現(xiàn)自己坐在面包車的副駕駛位上。我扭頭看開車的是魁梧,回頭又一瞧,其他人都坐在后面。車廂里很安靜,并沒有呼呼大睡的鼾聲,甚至也沒聞到多少酒味,所有人端端正正坐在座位上,呼吸平穩(wěn),沉默不語。我心中一凜,發(fā)覺只有自己失了態(tài)。
已至深夜,車子行駛在鄉(xiāng)道上,暗無天日,只有遠光燈往前挖出一條通道,但車子駛過,身后轉瞬又被黑暗吞沒?!罢嫦裎业娜松?,前無希望,后無依靠?!蔽覜]來由悲從中來。
面包車最后走入狹窄顛簸的村道,幾乎要把我肚里的酒肉全真震出來,我的鼻子聞到自己胃里泛上來的酸臭,幾欲嘔吐。突然聽魁梧沉聲說:尊師,是這個地方吧?
車后面一個老頭子緩慢說道:可以。
我望著窗外,才發(fā)現(xiàn)已經到了某個村子的附近。田野無垠,只不過冬末春初,未見多少郁郁蔥蔥的景色。正是深夜的末尾,凌晨的初始,整個村子還在酣睡,遠處卻可見微茫的天光??嗫戳丝次?,說:西窩子村,古稱西洼子。
魁梧熄火、關燈。眾人車里靜默。過了一會兒,我正忍不住要開口說話,還是后面的那個老頭開口說:走吧。
眾人一行下了車,幾個老頭子在前面走著,我跟魁梧在后面跟著,其余人等分布側翼,前前后后攏住。走到一片野地邊緣的時候,老頭子停下腳步,環(huán)視四周,竟然盤腿坐下。旁邊還有兩個老頭都跟著坐到地上。我心里嘀咕:這么冷的天,老年人腸胃又弱,冰著屁股,非得拉肚子不可。
魁梧站在他們身后,默默無語,周圍人人肅立,警戒之態(tài)更顯。
第一個盤腿坐下的老頭兒從口袋掏出一個黑乎乎的東西,我凝神仔細看去,好像是一面小鼓,不過幾寸見方。那老者托于右手,用左手輕輕拍了一下。
出乎我的意料,蛤蟆小嗓門大,這么個小玩意,其聲沉悶悠遠,聲波慢慢蕩開來,竟有春雷之勢,我的眼皮不由自主的跳了兩跳。
巨聲傳出,老人再也不停,有節(jié)奏的拍打起這面小鼓。緊接著,第二個老者雙手合攏放于丹田,唯有左右大拇指翹起,兩只指甲又黑又長,宛如犀角,雙甲相交,發(fā)出清脆的響聲。鼓聲沉穩(wěn)威猛,卻壓不住這彈指之聲。第一個老者突然開口吟唱,嚇了我一跳,他的南方口音非常濃重,嗓門滄桑悲涼,原始野性,我勉強聽清他唱道:
“春雷震吆,萬物乃始;
蒙皮為鼓,彈指而歌;
蟄驚而起,請入我懷;
供爾犧牲,風調雨順;
啟奏上蒼,佑我萬民;
子嗣綿長,永葆??怠!?p> 魁梧喃喃道:蟄驚而起,是為驚蟄。
我恍然:原來今天是驚蟄節(jié)氣。
漸漸地,腳下的土地竟然有了一絲震動。我睜大眼睛看著魁梧,他朝我微微頷首確認。我心想媽的媽,我的姥姥,能把大地都震動起來的,得是多大的蟄蟲,我是不是該做好跑路的準備了。
魁梧緩緩舉起手來示意戒備。
“颼!颼!”突然破空之聲傳來,勢若閃電,兩旁的護衛(wèi)伸出兵器格擋,飛來的東西被彈到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