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重門那邊多髭的漢子與琵琶美婦瓷俑,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張晏眼前不遠處。
此時他們手里分別多了一盞茶與一杯酒。
卻是美婦持酒,漢子啜茶。
茶湯酒水,皆是濃綠。
不過還是泥塑木雕模樣,雙眼無神,呆立默然。
張晏不免覺得有些奇怪,圍繞著兩只在周圍巨大雕塑對比下,顯得有些矮小的瓷俑轉(zhuǎn)了兩圈,不過沒發(fā)現(xiàn)什么值得防備的地方。
也許是同一批模樣相同的燒制人物瓷?
按照劉仙的指示,以特定的順序,特定的步驟,為這里的一群“人物”舉行了盛大莊重的奠禮后,空蕩的黑暗的場景忽然閃爍繁星點點。
他仿佛一下置身一片星域中,腳下是成了一片虛空之地,左右只有那些雕像,卻更顯得高大,駭人。
動靜溫柔循轉(zhuǎn)。
張晏與這些雕像為靜,四周星空緩慢轉(zhuǎn)動,有春夏秋冬,有生長衰滅,有那星星忽然炸開,形成一副絢爛的煙花圖面,而那煙花中有跳躍閃爍出一張張人臉。
原來這里的每顆星辰,都躲藏或者拘押著一個靈魂。
只是寂靜無聲。
張晏開始選擇,這些雕塑前方那些琳瑯滿目的奇怪物件,有筆墨文房,有精美瓷器,有山水畫,有兵器,還有一些破碎骨骼……
漫無目的,看哪一個都不錯,張晏說實話,都想要。
劉仙催促道,“還有半炷香時間,再不選可就沒的選了,這三間位置會自動關閉,你會直接進入最后兩間空間,自求多福。”
一切隨心憑運,張晏索性就要隨便取上三件。
腦海里突兀出現(xiàn)一個女子聲音,她不緊不忙,聲音里卻有絲雀躍道:“二盞,短刀,綠鼎?!?p> 張晏來不及詰問,選擇先相信再說,反正拿誰都是拿。
他伸手從那兩瓷俑手中拿下兩只瓷盞,接著在那一片灰塵中尋找到一柄銹跡滿身的短刀,然后在最為矮小的靈童瓷身下,扛起一小鼎就跑。
他看到天邊有一條裂縫,無數(shù)星辰狂涌而入,張晏行為滑稽,一路狂奔。
腹中,劉仙與那長庚隔河而望,交換了一個眼神,兩人目中流出難以掩藏的震撼。
蒼武洲,一處道教仙山上,兩名童顏鶴發(fā)的老人在一棵松下對弈。
其中一名老者忽然臉色大變,直接大袖一揮,扔出一篇道經(jīng),如同綢緞云綾,瞬間覆蓋整座山峰。
遮蔽天機。
對面老人也心有所動,面色沉重。
隨即兩人身形一閃而逝,出現(xiàn)在后山頂峰一座書閣中。
一名素衣少女正伏在書案之前翻看書籍,見到兩個老者出現(xiàn)在此,規(guī)規(guī)矩矩起身打了個道門稽首。
那個身材略顯臃腫的老道人本想發(fā)作,看到女子乖巧模樣,又于心不忍。
只能耐心規(guī)勸起來:“靜兒,爺爺說過多少次了,那張先天符箓,切不能擅用,涉及你未來大道,如果暴露在某些有心之人眼里,爺爺和你松爺爺加起來兩條老命都保不住你。”
少女看起來性子并非跳脫之人,再次斂衽施禮,面色委屈道:“這次并非我主動觸那符箓,午后小憩,心隨道轉(zhuǎn),偶然一夢,符箓自行運轉(zhuǎn),帶我遨游萬里之外?!?p> 臃腫富態(tài)老道,與那枯瘦干癟老者對視一眼,隨即掐指演算天機。
然后兩人異口同聲,咦了一聲,神情有些茫然。
真是奇怪,幫自家孫女應劫之人,竟然主動現(xiàn)身了,在那南部若齊洲。
富態(tài)老道隨即拱手向那松道人道:“松兄,在你這里借塌三十年,看來到了離開的時候了,我?guī)O女走一趟那若齊洲,等她過了那一關,老道我再來叨擾。”
那身材高瘦的松道人,心中了然,多年老友,自然沒有太多面上言語,他只是揮揮大袖,說了句極有意思的讖語,就轉(zhuǎn)身離開。
踏進那道光芒縫隙后,張晏立刻被一道道幽綠細碎光芒解體。
他的神識靈魂完全被那光芒從肉體中剝離而出。
此時站在一張巨大骷髏王座之前的,有兩個張晏,一個是靈魂狀態(tài),一個是肉體狀態(tài)。
在被解體之前的那一刻,張晏腹中那本書瞬間光芒暗淡,逐漸于無,最終還是跟隨靈魂脫離軀殼。
那綠色幽光似乎在探查他肉體中存在的一切,在三重門外被那筆墨痕跡熏染的全身漆黑的老鬼半丁與躲在袖中養(yǎng)傷的春桃,兩只鬼物,直接綠光所化繩索被綁縛羈押在半空。
隨后他的身體被千萬道光芒橫豎穿過,光芒大作,成為一個發(fā)光體。
雖然神魂分離,他還是感受到肉體那邊所帶來的疼痛感,有幸聽說過十大酷刑,沒想到,今日更有幸。
張晏直接跪倒在地,如有千萬道繩索在他體內(nèi)摩擦而過,灼燙撕裂般的感覺簡直比那輕刀刮骨更為刺痛。
他的胃被捏住一樣,嘔了一口鮮血。
畢竟是年輕人,氣性不小,脾氣在遭受疼痛時越發(fā)熱烈,張晏口吐臟話,響徹此方天地。
幸運,麻瓜賣批。
還好有兩個聽眾。
老鬼一邊大笑,一邊與公子以那俚俗污臟言語相和,愈罵愈烈,縱是鬼物,也火冒三丈。
春桃看著這番模樣的公子,竟然忘卻一身疼痛,反而有些欣慰和心疼公子處境,她面目慘然,看向公子,泫然欲泣。
好久不見。
其實她很想問一句,公子是為了自己而來嗎?
然后女子又有些難過,怕不是,更怕是。
女子完全忘卻身在何處,又有怎樣的危險,只有些愧疚,公子這般,春桃不值得。
張晏倒是顧不得多想和敘舊,疼痛使他看著不受控制的身軀,以靈魂姿態(tài)在此地打了一套《熯天拳》,他只能以這種辦法控制自己,不然他怕連這靈魂,都要失控。
忽然空間波動一下,青光瀲滟,一收而盡。
高大骷髏王座上出現(xiàn)一高大虛影,身穿暗色獸紋袍,頭戴平天冠的高大男子,氣質(zhì)清貴,面目儒雅。
他伸出一怪長如細竹的手指,指向張晏,聲音渾厚發(fā)問道:“區(qū)區(qū)二境修士,妄敢做吾主?!”
張晏忽然一愣,看向老鬼半丁,隨即二人或說二鬼,相視一笑。
極有默契,指著那高大虛影,破口大罵。
媽了個杯!
痛徹心扉后,鬼門關走過,張晏平添一股豪氣,怕你這廝裝模作樣?
張家男兒,當死則死!
只見那儒雅男子,大喝一聲:“鬼帥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