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紅英將紅蛇鞭收起,諂媚道:“孟公子!什么風把您吹來了,難道您也是親自來捉這小丫頭的?怎么可以勞您大駕。”
“她不是兇手!你們找錯人了。”孟松承道。他那冷漠的眼睛直直的盯著云漠光的受傷的右肩,隱匿的擔憂爬入了眼底,形成一輪混沌的漩渦。
任紅英低眉順耳的恭敬回道:“孟公子,這云姑娘做壞事被人親眼瞧見,是有人證的?!?p> “人證?郭莊主遇害那日,她與我同在靈隱大集,我也是人證?!?p> 任紅英急于辯解道:“這……可打更之人咬定自己沒有看錯呀。”
“人的外表是可以偽裝的?!泵纤沙械难凵褡兊闷D深晦澀,正對上云漠光若有所思的眼睛。
凌鵬鯤奇道:“孟公子的意思是,有人假冒云姑娘,并將罪名嫁禍給她?”
任紅英不死心的反駁道:“假冒她,也得有點緣由不是?她何德何能,就因為長得這張臉?”
云漠光皺緊了眉頭,仿佛自己的臉頰被任紅英踩在了地上。
孟松承嘴角牽起一分笑意,“任堂主的見識入木三分。倘若是一張普通的臉,打更之人在夜色里是否還能有那么好的記性就不得而知了?!?p> “這……”任紅英想,倒是有幾分道理。
眼見云漠光不帶不走了,凌鵬鯤妥協(xié)道:“有孟公子愿作人證,云姑娘應當不是兇手。只是在下不解,到底是誰要嫁禍云姑娘。敢問云姑娘可有仇家,而這仇家恰好是郭莊主的敵人?”
話一脫口,凌鵬鯤頓覺所言之事幾率不高,不禁撇了撇嘴角。
云漠光立時否認,“沒有?!?p> “那讓我等如何交差呢?”凌鵬坤不想得罪孟公子,可也不想如此作罷。
孟松承注意到她蒼白的臉,“這樣,凌堂主、任堂主你們先回去復命,順便幫我捎個話給郭夫人。云姑娘絕對與郭莊主遇害一事沒有關聯(lián)。我既已插手此事,定會查出真兇給郭夫人一個交代。”
任紅英和凌鵬鯤兩人不約而同一愣,誰人不知孟松承向來不愿插手閑事?
“孟公子當真要替云姑娘作保?”
“沒錯?!眱蓚€字重若千鈞。
凌鵬鯤知難而退,恭敬道:“云姑娘與郭莊主素不相識,何來仇怨。凌某本就生疑,只是郭夫人的命令不便推辭。今夜打攪云姑娘實屬偶然,凌某深感抱歉。時候不早了,還請孟公子早些歇息,下次再來定會提前知會孟公子?!?p> “還有下次?”
“不敢不敢?!?p> 凌鵬鯤和任紅英招呼手下們離開,臨走不忘偷偷回望幾眼,卻見孟松承的一對冷眸如錐,不禁打了個寒顫。
孟松承神情疏離,將關切之意撇的干干凈凈,冷漠問道:“你沒事吧?”
云漠光忍住疼痛,彎身撿起一顆被打落在地的暗器,“暗器有毒,怪我掉以輕心。不過,你怎么會趕過來?”
“我接到消息,臨海山莊查出是你殺害郭莊主,執(zhí)意來找你的麻煩。真是典型的酒囊飯袋,不中用!”
“真是奇怪,你為何會相信我?”云漠光恍然大悟,“難道那日跟蹤我的人是你?”
“是我。所以有幾個問題需要你一一解答?!?p> 云漠光冷著臉,“我要替自己解毒,進屋談吧。夏日在即,院子里的蚊蟲都變多了。”
“是什么毒?”
酥麻和酸痛的感覺從肩頭開始緩慢擴散,云漠光的意識開始渙散不受控制。
孟松承問道:“靈隱大集上你在跟蹤廚師團,為什么?”
云漠光答道:“廚師里有毒害謝老夫人的真兇,我見過此人的身影,想把她找出來?!?p> 孟松承見她態(tài)度合作,繼續(xù)問道:“你拒絕替謝無雙看病,卻積極幫謝老夫人尋找兇手,為什么?”
云漠光答道:“我害怕兇手是我認識的人。”
孟松承皺了皺眉,問道:“是誰?”
“我的同門……柳……”話未說完,云漠光暈倒在桌子上。
“云漠光,云漠光?!泵纤沙型屏送扑?,發(fā)現(xiàn)她毫無反應,便將她打橫抱起放于床榻之上,無奈道:“你至少應該告訴我,毒要怎么解。”
見衣衫的血跡越來越大片,孟松承不得不替她剝去肩頭的衣衫,查看傷勢。原本光滑平直的肩頭被戳出一個半寸的血洞,一枚暗器深深地埋進了血肉,難怪血會一直流。
由于暗器埋地很深,徒手難以拔出。孟松承瞥見梳妝臺擺放的一枚金簪,決定用簪針將骨釘挑出來。不料,這枚骨釘?shù)撞空ㄩ_的支腿牢牢地扒住四周的骨肉,強行拔除簡直是擴大傷情。劇烈的疼痛令云漠光猛然驚醒,發(fā)出一聲脆弱的嘆息聲。
“我自己來吧。”云漠光吃力地用左臂撐起身體,坐起來。
孟松承動了惻隱之心,語意關切道:“我?guī)湍??!?p> 借助燈光,云漠光認真觀察握在手心里的那枚骨釘,比指尖還小的體積,竟蘊藏著巨大的力量,設計真是巧妙。不破解其中的機關,根本無法將它與血肉分離出來!
“設計這枚暗器的人簡直是不可多得的匠師?!?p> “嗯?!痹颇恻c點頭。
“是誰傷了你?”這么問就意味著孟松承知道暗器絕非出自凌鵬鯤和任紅英之手。
“看不出來,但看身形是個女人?!?p> 祖父多年來讓她服用的抗毒丸開始發(fā)揮效力,云漠光的神智較先前恢復了些許。清醒的第一時間,她便看到了孟松承手里的那根金簪,笑道:“關鍵時刻,蔣術奇送的簪子竟有點用?!?p> “從前不戴?”
“是想不起來戴它。”
“你倒是不嫌貧愛富,知道有多少女子想要嫁入梧桐谷嗎?”
云漠光笑笑,“哪有不愛錢的女子,只是我愛自己比愛錢多。剛剛,你是不是問了我?guī)讉€問題?有關廚師團的?!?p> “是。”
云漠光開始試探,“那你知不知道謝璞院痛下殺手,廚師團一個活口都沒留下?”
“你知道?”孟松承鎮(zhèn)靜自若。
“我到的時候一切都晚了。是我高估了謝思玄的教養(yǎng),不曾料到他會濫殺無辜?!?p> “他正在氣頭上,才會如此做事不計后果?!?p> “那你呢?他傷害無辜,你竟然選擇幫他掩蓋真相。那可是無辜之人?!?p> “為了無雙,我沒有別的選擇?!?p> “也許,常把正義掛在嘴邊的你們,恰恰不明白正義是什么?!?p> 孟松承吃癟,“廚師團的慘劇絕不會再發(fā)生?!?p> 她不再同他爭執(zhí),而是專注端詳暗器的機關,漸生熟悉之感。天下間能將機關做在方寸之間的,唯有一人,石琉璃。
與石琉璃制作的暗器相比,這枚稍顯粗陋,卻一脈相承。
無極門的眾多弟子之中,唯有薛檀樅得到石琉璃的真?zhèn)?,精通機括之術,難道……薛檀樅陪柳白櫻來了杭州?
他們自小相依為命,復仇一直是他們二人共同的心愿。
想著想著,她便有了發(fā)現(xiàn)。
骨釘?shù)膫让嬗幸坏拦ふ牧严?,裂隙內含一個細小的滑槽,滑槽上有一個可以撥動的開關,然后這裂隙的寬度唯有繡花針勉強能夠進入。
“孟公子,勞煩幫我把桌面的針線盒拿過來吧?!?p> 孟松承依言遞給她。
取出一根最細的繡花針,用針尖抵住開關,輕輕順著滑槽撥到底,骨釘?shù)撞烤姑俺鰜砹氪绲牡度校砰_像是昆蟲的翅翼。再用繡花針反向回撥開關,開關竟卡住了,無法復原。
她身體內的骨釘便是眼前的形態(tài)。
“需要幫忙嗎?”孟松承好心提出。
“不必了?!痹颇庖讶簧硇耐度氲浇饷艿碾y題中。
閑等無趣,孟松承起身走到了院子里,有一搭沒一搭地聽著屋內的動靜。以前他常常被云漠光攔在門外,以為云杉居大若玄洞,實則小如蟻穴,長寬不過十余丈而已。
然而質樸無華的狹小院落倒被她打理得井井有條、別有野趣。
院子里東南角有一個半米見方的花壇,花壇里熙熙攘攘栽滿了他最愛的佛手花,一眾含苞待放。
花壇旁有一樽高高的石槽魚缸,猙獰的水草遮擋住了魚身的全貌,只有隱約可見的紅白錦背在水中搖擺。
西北角是倒座房,倒座房旁有一棵年頭尚可的榕樹,枝干不算粗壯,勉強能承受一柄秋千的份量。
樹根旁有了物件閃了兩下,走進才發(fā)現(xiàn)是一顆一模一樣的骨釘,有了它便可以查探暗器的來歷,便撿起細看。這顆骨釘擊打在樹干上,受到沖力后機關失效,底部刀刃像裙擺般綻開。
忽然想起云漠光體內的暗器便是此模樣,足以引發(fā)深入神經的疼痛,心跳莫名縮短了一下。誰讓她一如既往的目中無人呢。
轉而又想,莫非云漠光還得罪了別的人?以至于把罪名誣陷給她尚不滿意,還要殺她滅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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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整一柱香的時間,云漠光才琢磨出破解骨釘?shù)霓k法。
它的正面頂部留有一個細小圓孔,圓孔內有一枚彈簧拉環(huán),她燒紅兩枚繡花針彎成圓鉤,一枚抵住機關向前推,一枚咬住拉環(huán)向外拉,綻放的刀瓣便順從地收了回去。
方法得到驗證后,她將圓鉤燒的通紅,對準身上的血孔尋摸攪動了一番,找準位置將骨釘從身體里拉了出來。一枚裹滿鮮血的骨釘慣性滾了幾下,停滯在桌面。
徹骨的疼痛令她全身汗透,脫了氣力。
她速速扯了一件外衫,輕喚孟松承進來,“剛才說到哪里,我們繼續(xù)談吧?!?p> 昏黃的燈燭下,原本黝黑的眸子呈現(xiàn)出虛弱的透明色,倔強固執(zhí)的目光也變得溫柔脆弱。孟松承克制住內心的不忍,偷偷將破解的骨釘收起,問道:“現(xiàn)在感覺如何?”
“擦點藥休養(yǎng)幾天就好。”
看她唇色恢復如初,孟松承奇道:“你的毒解了?”
“幸好毒藥劑量不多,用紫菱草就能解毒。”
“先前說到謝思玄迫害無辜善惡不分,那真正的兇手呢?她先是假借廚師身份殺害謝老夫人,后以同伴名義出售賊贓,引導謝思玄殺人滅口,不更是陰險毒辣,步步算計?”
云漠光并不想替柳白櫻開脫,但也不想出賣她,便道:“無論如何,真正的兇手已經被謝思玄殺死了?!?p> “你當真這么認為?這兇手心思狡猾,每一步都算計精確,怎么會倉促死在謝思玄手里?我倒是有一個推測,易容成你的模樣去殺害郭莊主的兇手,同樣具備將她人偽裝成自己的能力,正好借謝思玄之手假死蒸發(fā)人間,如此便不會有人將兩件事聯(lián)系在一起?!?p> 云漠光靜默,沒有反駁,孟松承說的就是她先前的推測。
孟松承儼然有些憤怒,“替兇手去死的小女孩是登封酒樓的幫廚小工,還不滿十六歲,天真地以為能有去東京孫羊正店深造的機會,沒想到作了替死鬼。聽到這些,你還能保持無動于衷嗎?”
“你這么問我是什么意思?”
“兇手目標明確,視謝璞院、臨海山莊為敵,慣用毒物。你學的也是毒理,有沒有可能她假冒你是因為認識你?你跟蹤她,也是因為這一點?!?p> “孟公子,要印證你的猜測不難,還請早日抓捕兇手,讓我親眼看一看?!?p> 孟松承不經意地挑了挑眉,“好。”
半夜三更,咚咚咚,門環(huán)扣響三聲。
云漠光正好不愿再與孟松承周旋,便起身前去開門。與孟松承那張令人生厭的面孔相比,來人的面容算得上熟悉親切。
蔣術奇面色焦急,見她面色蒼白,連忙查看她的傷勢,“漠光,你傷到哪了?”
方旭一路趕來竟氣喘吁吁,解釋道:“谷主聽說之后,特別擔心,但梧桐谷距離此地甚遠,緊趕慢趕還是遲了些?!?p> 蔣術奇面有神傷,歉意萬分道:“是啊,若非今日,都不知道這條路原來這么遠?!?p> “云姑娘,今日發(fā)生這樣的事,谷主氣憤至極,已派人修書到臨海山莊,下次他們定不會來云杉居鬧事了?!?p> “還下次?”蔣術奇冷睨了方旭一眼。
“誰讓谷主這次錯過了英雄救美的機會?!?p> 傷口雖疼痛,但主仆二人的關懷和逗趣令云漠光笑得很是開心。她道:“方旭,少開你們谷主的玩笑,他臉皮薄,禁不住。”
嬉笑之間,孟松承出現(xiàn)在云漠光身后,令蔣術奇眉頭一皺,驚訝不已。
蔣術奇打招呼道:“孟兄,你在這?怪不得任凌二人舍得離開杭州?!?p> “見義勇為,舉手之勞?!?p> “這次還要多謝孟公子替我解圍?!痹颇獾膽B(tài)度有所緩和。
“不必客氣,云姑娘也幫了在下幾回。此番折騰令你傷勢不輕,明天……”孟松承沉吟片刻,“不,我們后天再出發(fā)吧?!?p> “多謝。”
周伽童
今日要聞:一個不會寫簡介的新手作家,簽約被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