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7章好久不見
時間不以人的意志而停留。
但，它會因為“死神”的存在而混淆錯亂。
今天下雪，明天艷陽，昨日還是羽絨服，今日已經(jīng)是T恤。
對于月夜見來講，就是一百個以斯加略猶大在前，都比這錯亂的時間要好解決。
不過生活就像那啥，既然無法反抗，便要學會適應。
而月夜見的適應方式那叫一個簡單粗暴，直接死宅化，日歷買他四五本，出門必要帶一本，必須是一日一撕的那種。
每日醒來就撕，若有人問，抬手先看日歷。
“今天不是個好天氣啊?！?p> 月夜見拉開窗簾，看著外面細雨蒙蒙，嘴里叼著一個三明治。
雨天，雨夜。
暗沉的天，烏云密布，濛濛細雨，似乎有神靈在天邊哭泣，垂落人間，便化作了一場雨。
這不是個好天氣。
“嗯？”
月夜見兩眼一瞇，手撫窗沿，看向街道。
被雨籠罩的街道上，有一道瘦小的身影由遠及近，跌跌撞撞。
那是個人，披著極不合適的白大褂，似乎從什么地方逃出來一樣，躲避著追捕。
“志?！?p> 月夜見呢喃著。
是這個時候了，離十億日元大劫案已經(jīng)過去了一段時間了，也是志保從制藥公司逃出來的時候。
轟隆！
雷聲滾動，不知為何，天穹落下一道驚雷，將昏暗的天都打亮。
月夜宅邸的窗邊，一道人影已經(jīng)消失不見。
…………
模糊，灰暗。
少女的腦?；靵y不堪，渾身滾燙，如同要消融的冰塊，置身于火爐當中。
她并不是第一次體會這樣的感覺。
第一次，是什么時候呢？
是……
“見……”
仿佛響應少女的呼喚，她聽到了那個熟悉而又陌生的聲音。那曾經(jīng)將自己所期望的幸福，盡數(shù)付之一炬的家伙聲音。
我是跌進地獄了嗎？
茶發(fā)的女孩眉頭皺起，復而舒展開來。
果然啊。
人終會變成自己討厭的樣子，曾經(jīng)的她唾棄那個家伙，親手射殺了她所愛的那個她。
但最后，她終究活成了他的模樣。
…………
“近日，米花博物館接連發(fā)生離奇事件，行走的無人盔甲，消失在畫前的居民，我臺記者在第一線為你如實報道……”
電視上在播放米花新聞，近日來最為火熱的，除了某位沉睡的小五郎，便是以靈異而興起的米花美術館了。
月夜見坐在沙發(fā)上，面前的茶幾如同古老的女巫實驗臺，又像是化學實驗室的現(xiàn)場。
酒精燈上，燒杯烹煮著詭異的紫色液體，一個個試管中是五顏六色的液體，按照心中的配比順序，一滴滴地滴落其中。
咔——
房門推動的聲音響起，緊接著，是不合腳的拖鞋拖地而行的聲響，越來越近，一直到他的身后。
“醒了？藥還要一段時間，坐那里等等吧?！?p> 月夜見并沒有回頭，他抽出了旁邊黑傘傘骨當中的一枚纖細短刀，小拇指粗都不如，割開了左手手腕。
一滴血，滴落在茶幾上，浸染了古希臘文書寫的儀式陣。
茶發(fā)少女穿一身并不合身的睡衣，站在一旁，并沒有坐下，看著月夜見的動作，渾身都在顫抖。
最后，吐出了一個字。
“見……”
“好久不見?！痹乱挂娦χ?，“真是一個漫長的時間啊，志保。不過……
我以為你會一刀捅死我，給爸爸媽媽報仇呢?！?p> 燒杯中的秘藥泛起了水泡，有些甜膩的血腥香氣溢滿整個客廳。
變成小孩的宮野志保坐在了月夜見的對面，一大，一小，透過升騰起的霧氣注視著對方。
“很可惜，我的手中并沒有可以行兇的刀具，月夜君。”
宮野志保的聲音變得清冷起來，與方才那似要哭泣的顫音截然不同，就好像是一個掌控全局的女王。
一把小巧的女士手槍放在桌面上，就在宮野志保的面前。
“我給你這個機會?！?p> 月夜見的雙眸中似乎有淡紫色的光芒閃爍，他輕聲開口：“是為爸爸與媽媽報仇，還是為宮野厚司和宮野艾琳娜報仇？”
有區(qū)別嗎？
是的，有區(qū)別。
前者是幸福的根源，后者是披著外皮的惡魔。
“我們有多久沒見面了？”
“7年3個月零八天?！睂m野志保伸手握住那把手槍，瞄準月夜見，“我絕對不會忘記那個時候。那一場大火，將一切都埋葬了，包括你。
屬于我的月夜君，已經(jīng)被我親手殺死了?！?p> “那么，開槍吧?！?p> 月夜見的聲音很柔和，他探過身子，湊到了宮野志保的面前，左手握住了她的手與槍，瞄準自己的眉心，緊貼皮肉。
“只要扣動扳機，9mm子彈劃過膛線，自我的眉心鉆出，打進我身后的墻壁。
前面的洞很小，后面的洞很大，猩紅的血與黃白的腦漿會灑滿你一身，你將見證著我的倒下。
若是你念著舊情，甚至可以出席我的葬禮?！?p> 慢慢的，慢慢的，扳機在指尖扣動，撞針在動作，即將撞擊上膛子彈的底火，將這枚黃銅子彈貫穿面前男人的眉心。
要扣下嗎？
“扣下吧?！?p> 月夜見的聲音在宮野志保的耳邊輕聲呢喃，如惡魔在誘惑。
宮野志保的雙眸看著他，就如同那個黑夜，將之渲染如白晝的火焰之中，尸體之上血染的那個他。
真的……
要扣下嗎？
“扣——”
砰！
并沒有消音器，巨大的槍聲在這個別墅中響徹。
黃銅子彈貫穿了月夜見的右肩，近乎要打斷，只剩下些皮肉在黏連。
當啷。
手槍掉落在地，宮野志保在哭泣，正如夢中那般。
豆大的淚珠掉落木質地板上，一滴，兩滴，像斷了線的珍珠。她抬起手，想要觸碰月夜見的傷，卻又縮了回來，似乎受了驚嚇的小獸。
“宮野桑，你心軟了?！?p> 月夜見咧著嘴笑，抓起滾開的燒杯，一飲而盡。
秘藥在發(fā)揮它的力量，細胞如同擴散的癌細胞一般分裂，從微觀至宏觀，猙獰且?guī)еひ旱娜庋坑|手蠕動，一點點的修復那個破開的槍傷。
他的血液變得暗沉，繃帶之下的傷口在錯亂的交錯生長，好似樹皮上的瘤子。
神明的力量很強，但對于人類來講，有時候并沒有多么美妙。
“我辦不到?！?p> 宮野志保的聲音很小，如同蚊蟲嗡嗡，但在月夜見的耳邊異常清晰。
“見，我真的……辦不到?！?p> 她看著面前已經(jīng)成長起來的少年，悲傷道：“我做不到再一次殺掉你?！?p> 宮野志保曾經(jīng)“殺死”過月夜見。
就在那個火夜，她將一個彈匣的黃銅子彈打出，貫穿了少年的胸膛，親眼見證了他的倒下。
那時候，她憤怒。
她看著自己的爸爸，自己的媽媽進入那個地下室，最后只有渾身血染的少年走出。
但現(xiàn)在的她，卻辦不到。
因為……
“我現(xiàn)在只剩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