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秋寒驚訝地發(fā)現(xiàn),那些在不到一小時前還燈火通明的街市,現(xiàn)在卻已看不到半個人影,只有幾盞掛在屋檐下的燈籠,還勉強將這黑暗照亮。
“果然出了大事,我這算是適逢其會了?!卑厍锖碘狻?p> 此刻的他正行走在陰暗的巷道里,路線早已被他記憶在識海之中,如若不是要配合十三的速度,他早就到達(dá)目的地了。
從映宮出來后,十三就一言不發(fā),也不知道是因為緊張還是恐懼,只是那隱隱滲出汗水的小手,還是反映出他內(nèi)心的情緒。
“快到了,快到了?!卑厍锖p聲安慰著身后的少年,同時慶幸在外城擺攤的時候后好歹吃了不少東西,至少能頂住一段時間的消耗,和甘孟一戰(zhàn)已經(jīng)消耗了不少真氣,如果還是空腹?fàn)顟B(tài),他不知道能不能撐過后面可能到來的戰(zhàn)斗。
然而巷道的盡頭,卻隱隱傳來了馬蹄聲和人的呼喊聲,火焰的光芒漸漸驅(qū)散了黑暗。
柏秋寒心頭一沉,知道自己還是慢了一步,只怕現(xiàn)在,像這樣容易藏人的地方都已經(jīng)被映城的士兵把守住了。
“十三,做好準(zhǔn)備,我們要闖過去了!”
柏秋寒不是沒有想過躲進(jìn)旁邊的房屋中去,不過這些面積不大的民居并沒有什么可以躲藏的地方,哪怕?lián)芜^今晚,明天天一亮也是要被發(fā)現(xiàn)的,而今之計,只有到那個他早就預(yù)計好的地方去,才可能有暫時的安全。
骕明的心情并不是很好,與來不及休息就被拉出來執(zhí)勤無關(guān),也并非是因為他快馬報告了游者聯(lián)盟進(jìn)軍的消息卻沒有得到獎賞所以心中不快,單純只是他看不慣淳于風(fēng)頤指氣使的模樣。
作為同時期的將軍,淳于風(fēng)早早修成靈元脫體,位列第四,而自己卻只能排在十五,要說心中沒有不爽是不可能的。
何況遇上這種緊急情況,淳于風(fēng)負(fù)責(zé)統(tǒng)領(lǐng)各種事務(wù),等到這次麻煩一過,大概又要被城主大人獎賞了——至于映城可能度不過這次難關(guān)什么的,他從沒想過。
“有城主大人在,不管是游者聯(lián)盟還是其他城市,都不可能擊敗我們!”骕明正如是想著,不遠(yuǎn)處的巷道卻突然發(fā)生了騷亂。
直屬骕明幾名士兵被人打飛出去,這些士兵雖然修為不如城主親衛(wèi),卻也比一般映城士兵要強上不少,能夠突破他們封鎖的,顯然不是什么普通人物。
骕明心中反倒興奮起來,這豈不是蓋過淳于風(fēng)風(fēng)頭的大好機會?
“將軍,淳于將軍說過,遇到硬茬要信號通知他?!鄙砼愿S骕明已久的親兵哪會不知道這位大人在想什么,連忙低聲提醒道。
“不必!”骕明擺了擺手,取過已跟隨自己多年的長矛,就像那巷口沖去。
那名直屬士兵苦笑一聲,卻已從懷中取出了用作信號的煙火。
“事關(guān)映城安危,這可由不得將軍任性了?!边@名士兵思忖道。
骕明卻不知道自己的親兵已經(jīng)“背叛”了自己,他提著長矛,來到了騷亂發(fā)生之處,就發(fā)現(xiàn)一個人影仿佛瞬移一般出現(xiàn)在了街道之上。
骕明也不看那人影高矮胖瘦、是男是女,挺矛就刺。
柏秋寒正以空玄碎宇步脫離了那些士兵的包圍,剛松了口氣,卻發(fā)現(xiàn)一桿帶著強大靈元的長矛向自己刺來。
光憑這一矛上的力量,此人就不是甘孟那樣的衰老之輩可比。
柏秋寒知道遇上了強敵,雖然這人的靈元水平?jīng)]有達(dá)到血氣化精的水平,但要是在這里被拖住,城中總有他應(yīng)付不來的高手,等到對方增援來,只怕想逃也逃不掉了。
不愿和骕明硬碰,柏秋寒拉著十三疾退,只是十三的身體經(jīng)歷了空玄碎宇步的洗禮,此刻正是一陣惡心,又被柏秋寒這么一拉,頓時脫力,松開了他的手。
“小崽子,滾開!”對于擋住道路的十三,骕明一點避讓的意思都沒有,以他的沖勢,十三那瘦弱的身板怎么可能扛得住?
柏秋寒無奈停下了后退的步伐,轉(zhuǎn)而迎上了骕明的長矛,雖說如此,柏秋寒還沒有愚蠢到就這樣以空手對白刃,識劍射出,而一團念力也在他手中凝聚起來。
對于面前這個青年的舉動,骕明還是有些驚訝,他本以為像十三這種明顯就是城外某個偏僻村子掠奪過來的小子,不過就是用來掩藏身份的工具、用完就丟的玩意兒,卻沒想柏秋寒為了十三的安危,竟然選擇空手接他長矛。
骕明心念轉(zhuǎn)動之間,爆發(fā)的靈元卻沒有絲毫收斂,對于他來說,不論對面是誰,只要城主大人命令將這些潛入者全部擒殺,那他就只需要執(zhí)行而已。
但是腦中突如其來的疼痛卻讓骕明的動作慢了幾分,體內(nèi)靈元也是一滯,曾經(jīng)應(yīng)對過這類攻擊的他立刻就反應(yīng)過來——
“外域人!”
識劍的攻擊只能影響骕明一瞬,而柏秋寒需要迎接的,是更加狂暴的攻擊。
此時,柏秋寒也認(rèn)出了骕明正是傍晚遇見的縱馬過市的騎手中領(lǐng)頭那人。
他不知道這些映城的高層人物為何對像他這樣的外來者懷有如此之大的敵意,也沒有心思去探討這個問題,掌中的念力在接觸到骕明的長矛時就爆炸開來,劇烈的沖擊讓骕明忍不住退開兩步,柏秋寒趁此機會抓起十三,和這位映城的將軍拉開了距離。
“達(dá)到那些異界人所謂的先天?不對,他的力量似乎和我也就在伯仲之間,看來是那些奇怪的秘技了!”
骕明表面橫沖直撞,但作為映城的將軍,哪有心思簡單的,和柏秋寒交手一招,他就已分析出了大概。
柏秋寒察覺到自己已經(jīng)被面前這個身披銀甲的男子完全鎖定,如果要帶著十三,只怕難以順利逃走。
“只有快點打倒他才行!”
周圍的士兵已經(jīng)向他合攏,就算他不懼群戰(zhàn),在這樣的戰(zhàn)斗中,又怎能護十三和小葉這樣沒有戰(zhàn)斗力的孩子周全?
“十三,帶好小葉!”柏秋寒將胸前的襁褓取下,遞給十三——此刻再不全力應(yīng)戰(zhàn),只怕后面就沒有這個機會了。
也許是察覺到離開柏秋寒懷抱的緣故,本來一直在沉睡的小葉睜開了眼,當(dāng)她看到十三那張黝黑的臉時,立刻就哭出聲來。
骕明也是一愣,而后笑道:“小子,潛進(jìn)內(nèi)城還敢?guī)н@兩個累贅,你膽子真大啊!”
看著那柄明晃晃的長矛,柏秋寒額角見汗,夾雜著精神力傳音的話語脫口而出:“小葉,拜托了,安靜點,聽話!”
不知是不是真的聽見了柏秋寒的話語,小葉漸漸止住了哭泣,只是看著十三的眼神卻好像還是充滿厭惡。
“不用擔(dān)心,我會保護好你們!”柏秋寒說著,已將精神力散布出去,十幾道識劍懸浮在十三周圍,顯然是為了防止那些士兵的偷襲。
“先保護好你自己吧!”骕明大喝一聲,長矛挽起朵朵銀色的花,又向柏秋寒刺來。
柏秋寒手中沒有武器,就算以他的肉身強度,也沒有到能夠接下映城將軍長矛的地步,然而要武器的話,這里不到處都是嗎?
隨手一招,念力就將剛才擊倒的士兵掉落的鋼刀送到柏秋寒手中,骕明瞳孔微縮,顯然是沒有想到柏秋寒還有這種手段,不過這更加激發(fā)了他的戰(zhàn)意。
長矛與鋼刀在空中快速交擊三次,每一次碰撞,骕明的臉色就紅上三分,最后一擊交錯,他臉上就如同被朱砂染上,仿佛都要滴出血來。
柏秋寒看似平靜,實則握刀的雙手已經(jīng)微微顫抖,間不容發(fā)的交手中,根本沒有讓他感受高位面使用裂蒼玄勁的余地,全憑自身真氣氣血與骕明硬拼三下,他也能感受到體內(nèi)能量的大量流失。
然而柏秋寒還不能休息,精神力感受到了其他士兵的靠近,懸浮在十三身周的識劍瞬間射出,毀滅了那幾名想要偷襲十三的士兵的靈魂——這些靈元強度還不到丹海初結(jié)境界的士兵,哪怕意志再強,也無法抵抗現(xiàn)在的柏秋寒的識劍。
眼見柏秋寒還能分心傷人,骕明心中大怒,也不管胸中還沒有平復(fù)的氣血,挺起長矛又向柏秋寒攻來。
柏秋寒其實心中更急,他已經(jīng)看到天空中炸散的光芒,那怎么看都像是求援信號,一個骕明已經(jīng)難以對付,若是再來個同級別的高手的話……
“這些家伙,多管閑事!”骕明啐了一口,但語氣中卻沒有太多責(zé)怪之意,短暫交手之后,他已經(jīng)明白,要憑一人之力拿下這個長相漂亮的青年已經(jīng)很難了。
面對直刺而來的長矛,這一次柏秋寒沒有躲閃,也沒有反擊,就像是個木樁一般站在那里等死,但骕明心中卻升出了警兆——多年的直覺告訴他,危險即將到來。
骕明的長矛刺空,因為柏秋寒的身體已經(jīng)不在那里,這位映城的將軍并沒有過多的驚訝,也沒有試圖去尋找柏秋寒的方位,這種時候,感受殺氣的由來就行了。
反手一矛,正是反敗為勝的回馬槍,在骕明這映城將軍手中用來,竟絲毫不遜色于古代大將借助馬匹之力刺出的絕殺一擊。
柏秋寒手中的鋼刀化為碎片,卻不是被骕明的攻擊打碎,而是以這樣的普通鋼刀,根本承受不住柏秋寒直接注入進(jìn)去的裂蒼玄勁。
但也已經(jīng)足夠了,骕明手中以精鋼打造的長槍,同樣無法承受這更高位面的力量,鋒銳的槍頭消散在了空間的摩擦之中,堅硬的槍桿如同紙糊的一般,彎成了一個詭異的弧度,而后啪的一聲斷裂。
滿以為反擊得手的骕明,笑容凝固在了臉上,他感覺到一股莫名的、難以理解的力量順著柏秋寒的攻擊進(jìn)入了他的身體。
那是可以將他的存在都抹去的力量,他連忙提起全身靈元,好容易才將那威脅消滅,柏秋寒不會放過這樣的機會,雖然手中已經(jīng)沒有武器,但是包裹在他手掌之上的念力之刃卻遠(yuǎn)比一般的兵器鋒銳,面對柏秋寒這直劈頂門的一擊,骕明已來不及躲閃,他心中一狠,竟以左臂擋在了頭頂上。
“唰”。
念力刃毫不費力地切斷了骕明的手甲,在柏秋寒的刻意維持之下,卻并沒有像先前那般在碰撞之后便直接消失,而是順勢斬下,將骕明的手臂齊腕切斷,鮮血灑了骕明一頭一臉,但是他卻如同沒有察覺到疼痛一般,有些干枯的嘴唇咧開,露出了森白的牙齒。
明明斬斷了骕明的手掌,柏秋寒卻反而感覺到了危險,他這一招去勢已盡,就算強行斬下去,也未必能傷到已有防備的骕明,他正想后退,卻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來不及了。
骕明的右手已經(jīng)牢牢鎖住了柏秋寒的后背,從遠(yuǎn)處看去,兩人就像抱在一起般。
柏秋寒感受著胸骨和骕明身上鎧甲擠壓帶來的疼痛,拼命的想要掙脫,但骕明運起體內(nèi)剩下的靈元,雙臂環(huán)抱將柏秋寒箍住,就算左手?jǐn)嗤筇幉灰X般的流淌著鮮血,也沒有讓這份力量減少半分。
柏秋寒運起真氣,拼命擊打著骕明的側(cè)腹,可骕明畢竟有鎧甲保護,柏秋寒又必須抵抗骕明那越勒越緊的雙臂,這幾拳雖然打得骕明口吐鮮血,卻也未能讓他松開禁錮。
“都別看著,給我上!”
之前兩人交手太快,骕明手下的士兵對十三的偷襲又被柏秋寒化解,一時間也不好出手相助,眼見將軍拼著受傷終于束縛住了敵人,這些士兵哪還需要骕明提醒,各式武器就向柏秋寒的后背招呼過去,還有幾個見機快的,更是向十三和小葉撲去。
柏秋寒一時疏忽失去了行動能力,片刻的慌亂后就已經(jīng)冷靜下來,早就懸在空中的識劍再次擊倒了幾名想要偷襲十三的士兵,然后他迎上了骕明的目光。
行使著瘋狂行為的男人,眼中卻沒有絲毫瘋狂,反而帶著玩味的笑意。
“你要知道,我最喜歡的就是漂亮的男孩子,現(xiàn)在我可是興奮不已哦?!斌X明說著,雙眼故作嫵媚的一眨,便伸出沾滿血跡的舌頭,就想要舔舐柏秋寒的臉頰。
柏秋寒只覺一陣惡寒,雖然他知道這人大概率只是故意說一些惡心的話語來擾亂他心神,但他的生理上始終接受不了,就這是這么短短的疏神,柏秋寒對識劍的控制就出了偏差,讓一名士兵手中的刀鋒在他背后留下了傷口。
也是這名士兵顧及著骕明的雙臂、加之柏秋寒肉體強大,這一刀才沒有產(chǎn)生太嚴(yán)重的后果,但疼痛已讓柏秋寒清醒過來,他再度意識到,這是在生死戰(zhàn)斗中,為了活下來,就算再令人不齒的手段也是可以用出來的。
就像面前這個平日里高高在上的映城將軍,此刻也如同一個地痞無賴般毫無風(fēng)度地和他扭打著,所以柏秋寒也顧不得那越伸越近的舌頭,腰背發(fā)力,和骕明一起滾倒在地。
骕明差點咬斷了自己的舌頭,他先是一怔,而后又用那種粘稠的語氣在柏秋寒耳邊輕聲說道:“你就這么等不及么?”
柏秋寒沒有回話,因為兩道念力已經(jīng)發(fā)出,狠狠撞在了骕明那沒能用鎧甲完全保護起來的手肘上。
未到先天境界,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終究是人,神經(jīng)的反射是人無法違背的,肘部神經(jīng)被念力撞擊所擠壓的骕明,雙手的力量終究還是消失了一瞬,而就這一瞬的時間,已經(jīng)足以讓做好準(zhǔn)備的柏秋寒掙脫禁錮。
劈手奪過一名士兵手中的刀,柏秋寒砍翻向他攻來的兩人,而后腳尖在骕明胸前一點,就破壞了他站起來繼續(xù)作戰(zhàn)的想法。
“走!”柏秋寒踏著空玄碎宇步出現(xiàn)在十三身邊,也不管在身后彎弓搭箭的士兵,拉起十三,就躍上了一旁的屋頂。
倉促放出的箭矢并沒能命中在柏秋寒,他背起十三,消失在夜色之中,而失去了將軍級別戰(zhàn)斗力的映城士兵,根本無法阻止他的逃亡。
“啊啊啊啊啊啊!”骕明不甘地大吼著,還完好的右手拼命捶打著地面,就算失去了靈元保護的手掌砸得血肉模糊,他也沒有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