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已經(jīng)過了十點半,覺得無聊的白露趴在柜臺上側(cè)頭盯著全身不自在的林郎,滿臉笑意地看了一會兒,不知不覺的竟然睡著了。
林郎眼角余光瞧了瞧白露,確定真是睡著后,暗自松了口氣。
白露身體伴隨著均勻的呼吸微微起伏,天使般的臉龐很恬靜,眉毛彎彎像柳葉,有著長長的睫毛,挺直的鼻梁,薄薄的紅唇。
林郎還是第一次這么近觀看白露,精致秀麗的五官簡直就像是上天的杰作,垂下遮住臉部的發(fā)絲讓人忍不住去輕撫。
林郎越看越留戀,越看越覺得自己配不上。
林郎心生自卑,自行慚愧,自己只不過是一只在井底仰望星空的癩蛤蟆,怎么會配得上飛翔在天空中的白天鵝呢。
幽幽的嘆了口氣,看了下老舊的電子表,時間已經(jīng)差不多了,林郎悄悄的起身,沒有吵到白露熟睡,拿上打掃工具,開始打掃書店。
做完這些,剛好十一點半,林郎想著要不要叫醒白露,可見白露睡得這么香甜,心有不忍,于是就再次輕輕的回到柜臺,同樣趴在柜臺上呆呆地看著白露。
林郎雖然覺得自己配不上白露,但他的心里還是很喜歡白露的,這一點,他沒有否認(rèn),他不知道這種喜歡算不算愛一個人,但是,唯獨現(xiàn)在的時光,他想獨自占有,一個人靜靜欣賞白露的睡臉。
白露醒來的時候已經(jīng)是12點20左右,剛一睜開眼睛,就看見林郎呆呆看著自己,兩人再一次四目相對。
白露臉色微紅,嫣然一笑,道:「看著我干嘛?」
「啊!沒、沒有?!沽掷赡樢患t,趕緊轉(zhuǎn)過頭搖頭否認(rèn)。
白露笑意并未減少,反而多起來,抿嘴道:「明明就有,還說沒有,不老實?!?p> 林郎低下頭,許久,咬了咬牙,道:「白露,你是在感謝我嗎?」
白露起身伸了個懶腰,「感謝你什么?」
林郎:「感謝我曾經(jīng)救了你?!?p> 白露微微一怔,放下雙手,點了點頭,「嗯,感謝你曾經(jīng)救了我?!?p> 林郎心里嘆了口氣,果然是這樣,道:「其實……你沒必要這樣做,都已經(jīng)是過去的事情了,沒必要一直拿著不放。」
「對于你來說,過去的的確過去了,但是,對于我來說,這輩子都過不去,沒有你,就沒有我,我忘不掉,也不想忘掉,我很感謝你,真的感謝你。」
白露身體微微顫抖,眼中淚水一滴滴的滑落,猶如百合花上的露珠落入湖中。
林郎長長的嘆了口氣,眼神空洞望向前方,「這又是何必,我們終究……不是一路人。」
「你告訴我,什么樣的人,才跟你是一路人?」
白露轉(zhuǎn)頭凝視林郎,臉上舊的淚痕還未消失,新的淚痕又出現(xiàn)。
「我……不知道?!?p> 林郎茫然、苦澀、艱難的說道。
他不知道,因為他沒有見過跟他一樣被父母拋棄,被同學(xué)嘲笑,被人看不起的人出現(xiàn)。
仿佛,自己就是那個例外。
他的活著,只為活著,若說意義,卻是毫無意義,若不是為了實現(xiàn)爺爺臨終的承諾,或許……他早已選擇離開這個世界。
他不喜歡孤獨,卻要承受孤獨,并且在不知不覺中,愛上了孤獨。
他想與人相處,但不得不選擇獨處。
世上不乏善良的人,但是,在他需要的時候,卻沒有一個走進他的內(nèi)心。
現(xiàn)在的他,比起失去,更害怕得到。
「送我回家?!?p> 白露注視著這個將孤獨占為己有的男孩,知道一時半會兒是無法將他拉出來的,只好擦了擦眼淚,起身用毋庸置疑的語氣說完后,走出書店。
林郎注視白露的背影,苦澀地嘆了口氣,也跟著出門。
其實此刻的他也是心亂如麻。
鎖好門,與白露下樓,街道空無一人,涼風(fēng)徐徐,吹起街上的傳單飛舞,兩人無話,緩緩而行。
走到一半,白露開口了。
「林郎,我不知道這些年你是怎樣過來的,如果你愿意說給我聽,我很高興,也很愿意聽,如果你不愿意,我也不會強求。
但是,從現(xiàn)在起,你不再是一個人,你的身邊有我,不管你愿不愿意接受,我都會進入你的世界,就算你趕我走,我也不會走的。
你敢對我不好,我就折磨你,你敢欺負(fù)我,我就報復(fù)你。」
林郎停下腳步,呆呆地看著一臉認(rèn)真且氣勢洶洶的白露,久久說不出話來,一度懷疑自己聽錯了,這幾句話聽著就像是……是什么來著?
白露也發(fā)現(xiàn)了自己說出的話透露出的含義,不過,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把氣勢提升上去了,就算臉紅也無所謂了,就這樣直勾勾地盯著林郎,等待他的回答。
林郎有些不知所措,長這么大,還是第一次被女孩子用這么直接的方式表達,心里一下子就慌了起來。
「嗯……好?!?p> 林郎低下頭,聲音輕得猶如鴻毛。
要不是白露離得近,街道上又安靜,白露都以為自己聽錯了。
「哈?我說了那么多,你就、就用嗯、好就敷衍了?」
「那、那我該怎么說?」
「你問我?為什么要問我呀,問你自己啊,?。┧懒?,真是要被你氣死了?!?p> 白露被氣得直跺腳,狠狠的瞪了眼林郎,甩手而去,林郎急忙追上去。
「白露……」
「不許叫我白露。」
「?。磕墙心闶裁??」
「從現(xiàn)在開始,叫我露露?!?p> 「露、露露?」
「怎么?不高興?」
「沒、沒有?!?p> 「哼!」
林郎完敗。
白露好像找到了與林郎相處的方式,那就是強勢,絕對的強勢,但是又不能超過底線,看著林郎像條受傷委屈的小狗,白露忍不住偷笑。
林郎這回是徹底的沒脾氣了,對白露毫無招架之力。
「白……」
「嗯?」
「……露露。」
「嗯。」
「我一直想問你了,你這么晚回家,你爸媽不擔(dān)心你嗎?」
一提到父母,白露就像變了個人一樣,眼神非常的冷漠,「他們有了兒子,那還會管我呀,我只不過是他們的工具而已。」
林郎疑惑,「為什么這樣說?」
白露:「林郎,我現(xiàn)在不想提我父母的事,別問了行嗎?」
林郎點頭,「哦,好吧?!?p> 白露昂頭望著放晴的夜空,道:「林郎,你有想過要考大學(xué)嗎?」
林郎道:「有啊。」
白露:「那你大學(xué)畢業(yè)想去干嘛?」
林郎搖頭,「這我到?jīng)]想過,我的愿望就是找一份能養(yǎng)活自己,穩(wěn)定的工作。」
白露噗嗤一笑,「這么簡單?」
林郎尷尬地?fù)狭藫项^,「嗯,就這么簡單,你呢?」
白露想了想,神色露出向往,喃喃道:「我想當(dāng)一名教師,像我爸爸一樣的教師。」
林郎笑道:「好啊,當(dāng)教師好,你爸也是教師嗎?」
白露:「我說的不是現(xiàn)在的這個爸爸,而是我以前的爸爸,我的親生父親。」
林郎一怔,現(xiàn)在?以前?什么意思?
白露看出了林郎的疑惑,淡淡的道:「我的親生父親是一名鄉(xiāng)村教師,在我六歲那年去偏遠(yuǎn)的農(nóng)村家訪,碰到泥石流,然后就去世了。」
白露說得平平靜靜,但林郎還是從她的眼神中看出了悲傷。
林郎笑道:「嗯,我相信你,一定能成為一名合格的教師的。」
白露自信一笑,「我當(dāng)然能成為一名教師,我有這個把握,至于你嘛……」說著,盯著林郎看個不停,眼中笑意漸濃。
「我、我怎么了?」
林郎被盯得發(fā)毛,下意識的后退了兩步。
白露絲毫不給林郎退后的機會,步步緊逼過來,彎起月牙手指著林郎的胸口笑道:「你要跟我考同一所大學(xué),還有畢業(yè)以后,我去哪,你就去哪,反正你只是想找一份穩(wěn)定的工作,在哪都是一樣。」
「哈?」
林郎有些發(fā)愣,雖然去哪都是無所謂,但是這樣做,與跟屁蟲有何區(qū)別?
「我、我還沒想好考什么大學(xué),況且現(xiàn)在才高一,還、還早?!?p> 「是挺早的,但是,從現(xiàn)在起,你就得聽我的?!?p> 「不是吧……」
「怎么?你不樂意?」
「沒、沒,樂意樂意?!?p> 林郎徹底的敗了,只要白露一個眼神,他就怕了。
白露滿意地點了點頭,眼神中流露出——小樣,我還治不了你?哼哼!
快到家門口,白露眼眸一轉(zhuǎn),說道:「林郎,明天中午帶我去你住的地方看看,好不好,我想知道你住那里?!?p> 林郎為難道:「可以是可以,只是……有點亂?!?p> 白露笑道:「不怕,我?guī)湍闶帐?。?p> 林郎急忙擺手:「不用不用,我自己能收拾?!?p> 白露撅起嘴氣呼呼地道:「你是不是覺得我家有錢,這種事情我不會做,對不對?」
「沒有,我自己能收拾的啊?!?p> 白露不走了,抱起雙手,頭撇向一邊。
林郎無奈,搞不懂女孩子那么較真干嘛,而且還特別容易生氣。
「好吧,你想收拾就收拾吧?!?p> 林郎還有后面的話沒敢說出來——只要不收拾我就行。
「這樣才對嘛?!?p> 白露高興地跑到大鐵門前,向著林郎揮了揮手,就拿出鑰匙開門,林郎注視著白露進入豪宅,心里一陣無語,今天算是完完全全的喪失了主動權(quán)。
不過,林郎的心里暖洋洋的。
其實,多一個人陪伴,也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