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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鼎革

第217章 祖孫翻臉

紅樓鼎革 無衣佩瑜 4491 2023-02-07 21:16:06

  香山寺香火鼎盛,香客眾多,不乏高官顯貴,出行時動輒數(shù)十上百之眾,前呼后擁。為方便此輩借宿,寺中建了不少單獨院落作為客舍。

  北靜王府雖只臨時借用,客房也都已騰空,且打掃清潔,布置一新。

  柳湘蓮橫抱著暈倒的林黛玉,快步走進臨近一間客房。

  房間內(nèi)素雅潔凈,亦分里間、外間。黛玉被小心放在安放在里間床上,又蓋了薄被,只見她雙眸緊閉,睫毛微顫,煞白俏臉忽泛淡淡嫣紅。

  柳湘蓮心道,果然是個鬼精靈,年紀(jì)不大,法子不少。

  見眾女愁眉不展、面含憂慮,他笑道:“大家不用擔(dān)心,正好我有寶丹一顆,足以起死人而肉白骨,林妹妹服之定會大愈。珠大嫂子、可卿,你們先帶妹妹們出去,紫鵑留下幫忙?!?p>  “真的?難道是仙丹不成?”

  聽他說的夸張,不僅眾姐妹狐疑,秦可卿等人也納悶,不曾聽說他有什么“寶丹”。

  這時外面喧嘩聲漸大,不知發(fā)生了何事,柳湘蓮丟下眾人走出來查看,卻見榮府眾丫鬟婆子護著寶玉正往這邊走來。

  柳湘蓮不禁皺眉——老太太莫不是想將寶玉和黛玉放到一間客房內(nèi)?

  非是他胡亂猜疑,那回寶玉和鳳姐遭了趙姨娘魘魔之法而發(fā)狂病重,竟被安置于一室之內(nèi)。

  二人雖是表親姊弟,可也是嫂子、小叔子,外人瞧了像什么話?

  柳湘蓮毫不遲疑,疾步走出去,在門前站定,抱胸而立。

  “怎么停下了?快走??!”

  賈母和王夫人簇擁著寶玉,她們又被丫鬟媳婦簇擁著,忽然發(fā)現(xiàn)前面不走了,忙開口喝問。

  “回老祖宗,柳二爺擋住道兒了。”

  也不知是誰嘴快先答了一聲,同時前面之人閃開,亮出阻路的柳湘蓮來。

  賈母正急著將寶玉安置呢,面色焦急,心頭冒火,張口便喝:“你別擋路,快起開!”

  結(jié)果柳湘蓮聽了半分沒動,也不行禮,笑呵呵開口:“老祖宗,您這著急忙慌的往哪兒去呀?”

  眾人心下奇怪,老太太自然是想把寶玉送進房間歇著,這還用問?

  賈母本就怨怪柳湘蓮,視他為致令寶玉發(fā)病的罪魁禍?zhǔn)?,見他竟還有心思嬉笑,氣更不打一處來,怒聲叱道:“你管我去哪兒!快讓開!”

  斂去笑容,柳湘蓮正色道:“這間客房林妹妹用了,不如老祖宗帶寶玉去其他房間,反正客房多的是,都閑著呢?!?p>  賈母滿心滿腦想的是想把寶玉和黛玉放到一個房間,甚至一張床上——一來緩解寶玉病情,二來方便她同時照看。

  這時見柳湘蓮阻攔,只以為他是故意尋寶玉麻煩,懶得同他分說,直接向眾人喝道:“給我趕走這犯渾的孽障!”

  周圍一眾丫鬟媳婦頓時愣神,面面相覷——趕走柳二爺?

  柳湘蓮是朝廷高官,身份尊貴,這點兒她們倒不在乎,反正執(zhí)行的是賈母命令。

  可柳二爺敢打人??!寧榮二府至今還流傳著他差點兒戳死珍大爺?shù)膫髡f,都快成神了。

  所以聽到賈母的話,眾人不僅不敢上前趕人,反倒下意識的后退幾步——萬一柳二爺誤會了自己,那可就不好了!

  賈母本以為柳二郎必會被驅(qū)走,卻見眾人不進反退,不禁傻眼。這才想起這里不是她說一不二的榮國府,柳二郎也不是任她拿捏的賈家族人,而這幫子奴婢都是欺軟怕硬的!

  賈母羞惱交加,但當(dāng)務(wù)之急是安頓寶玉,于是她試圖以理服人,盡量心平氣和說道:“二郎別胡鬧了,寶玉耽誤不得!”

  老太太昏聵糊涂至此,柳湘蓮只得稍作提醒:“林妹妹既已入住此間,這里便等同于她的閨閣。男女有別,請老祖宗給寶玉另選房間?!?p>  “什么男女有別?心思骯臟的下流種子!你滿嘴胡沁什么!”

  賈母將拐杖重重頓地,狠狠罵了一句就氣的說不出話來。

  在她意識里,寶玉和黛玉都還只是小孩子,絲毫不覺得他們二人共住一室、共睡一床有何不妥。可柳二郎在胡說八道些什么?

  鳳姐知道柳湘蓮最是護犢子,其中尤以林黛玉為甚,畢竟他們相處數(shù)月,感情非比尋常。而賈母偏偏想同時兼顧寶玉和黛玉,一個也不肯丟開眼前。

  她想做和事佬,便上前一步,滿面笑容說道:“二郎,我看不如就在里面擺個小竹床,如此兩便……”

  還沒說完呢,柳湘蓮表情淡漠、目光清冷的掃她一眼,輕描淡寫問道:“有你什么事?”

  賈母是長輩且代表賈家顏面,不好鬧得太難看。鳳姐就不同了,這女人屬于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給點兒陽光就燦爛的屬性,需要不時敲打,不然她就把柳二當(dāng)璉二了。

  鳳姐聞言一怔,等確定自己沒有聽錯,霎時又羞又惱,臉紅發(fā)燙,柳眉倒豎,發(fā)飆怒罵:“柳二郎!你混蛋!”

  柳湘蓮冷冷盯著她:“我倒不知,誰家孩子十多歲了男女混住一起的?親兄妹還要避嫌呢。難道你王家竟是這般規(guī)矩?王家女兒都是這么長大的?佩服!佩服!”

  這番話一說完,頓教鳳姐震驚無語——柳二郎瘋了嗎?這般肆意詆毀王家,他就絲毫不顧忌二叔嗎?轉(zhuǎn)念一想她便明白過來,自己這是撞到某人刀口上了,柳二郎拿自己做筏子給老太太甩臉呢!當(dāng)著王夫人和一干下人的面兒,她當(dāng)然不能露怯,于是指著柳湘蓮恨聲道:“柳二郎你別太張狂!有你后悔的時候!”

  說完便退下不言語了,暗想回頭怎么尋他要補償!

  而早對柳湘蓮不滿的王夫人更是勃然大怒:“柳二郎!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么!”

  今日同行但全程低調(diào)的薛姨媽這時也氣的臉紅脖子粗,又感覺很委屈——柳二郎,我可沒招你惹你,你怎么把我也罵了!

  榮府眾人大跌眼鏡,鳳姐平時何等威風(fēng),說一不二,霸王似的,柳二爺竟不給她半分兒面子,這且罷了,他竟將包括王夫人和薛姨媽在內(nèi)的王家女兒全罵了一遍,這是瘋了嗎?可見剛才沒去趕人是明智選擇,于是愈發(fā)后退幾步,離柳二爺遠些。

  柳湘蓮表面上說的是王家,但實際上說的是誰,在場的哪個聽不出來?

  賈母當(dāng)然聽出柳湘蓮是在指桑罵槐,怒道:“孽障!沒鳳丫頭的事,又有你什么事!里面是我外孫女,老婆子要看外孫女,你敢擋我?”

  “孫兒豈敢攔您?您老請進?!绷嫔徯χW開半邊身子,正好可容一人通過。

  “你去一邊兒!寶玉也要進去?!辟Z母又道。

  “那卻不行。”柳湘蓮搖了搖頭,腳步一動,又恢復(fù)了原來的站姿,擋在門口正中。

  賈母總算明白過來,這逆孫并非是和寶玉置氣,他就是不想寶玉和黛玉放到一個房間!氣道:“寶玉和玉兒如何,關(guān)你屁事!速速離開這里!”

  柳湘蓮神色淡定:“您這話最多只說對一半兒,另一半兒卻是錯的?!?p>  賈母瞪著柳湘蓮大喘氣兒,她知道逆孫難纏,根本不想和他辯,似乎想以目光逼退對方。

  王夫人剛剛“受辱”,這時見柳二郎和賈母對上,心里大樂。她雖擔(dān)心兒子,其實比誰都明白,寶玉壓根兒就沒事兒,從小到大鬧了又不是一回兩回了。只要答應(yīng)他的要求,立馬能生龍活虎!

  于是趁機喝道:“柳二郎!你不但不聽老太太的話,你還敢說她老人家說錯了,在你眼里還有上下尊卑嗎?你還有一點兒孝心嗎?”

  王夫人如此說,并非要幫著賈母讓寶玉和黛玉住到一間房內(nèi),而是想敗壞柳湘蓮的名聲。

  不過這等伎倆根本沒用,柳家叔侄早驗證過了。

  柳湘蓮懶得去瞧王夫人,對賈母道:“寶玉如何自然不關(guān)我的事,但對林妹妹我卻擔(dān)著責(zé)任。揚州巡鹽時,林姨父曾特意拜托我務(wù)必照看好林妹妹。我當(dāng)時是拍著胸脯做過保證的,如何能不管她?”

  賈母冷笑道:“有我在,何須你這外人多事!”

  “哈哈!”像是聽了個天大笑話,柳湘蓮肆意大笑兩聲,臉上帶著濃重的嘲諷之意,迭聲質(zhì)問道:“不正是有您在,寶玉才肆無忌憚嗎?若非他在大庭廣眾之下亂叫亂嚷,林妹妹會氣急而哭?若非您老稀里糊涂就讓林妹妹過去,她會氣的暈倒?現(xiàn)在又非要把寶玉放進來,等林妹妹醒來一瞧身邊竟是他,是何后果?您老非要逼死她不成!”

  “你!你……”賈母面無血色,渾身顫抖,說了幾個“你”,竟是說不下去了。

  很多事她不是不清楚不明白,只是下意識的回避,無論怎樣總不能逆了寶玉心意。此時被柳湘蓮當(dāng)眾揭破,她能否認(rèn)得了哪一件?

  她總是把寶玉什么懂禮數(shù)守規(guī)矩掛在嘴邊兒,如今瞧來,懂的屁的禮數(shù),守的又是哪門子規(guī)矩!

  賈母默然不答,眾人亦不敢發(fā)聲,似乎僵持住了。

  柳湘蓮也不想繼續(xù)折騰,便提議道:“不如這樣,您老看顧一個,我看顧一個,各自盡心,豈不正好?”

  賈母這時真恨死柳二郎了,卻也無法可施,總不至于叫賈璉進來搶人吧?遲疑幾息總算做了妥協(xié):“玉兒就交給你。倘若她有事,仔細你的皮!就算去敲登聞鼓,我也不與你干休!”

  放了句狠話充面子,賈母喝道:“走!咱們帶寶玉去旁邊兒屋里!”

  眾人松了口氣,正要依命退走,不想偃旗息鼓多時的寶玉又是一聲吶喊:

  “不行!老祖宗,我不去別的屋,我就要和林妹妹待在一起!”

  先前施展摔玉神功大耗心神,被婆子背起后寶玉便伏在背上中場休息。待柳二郎和賈母唇槍舌戰(zhàn)之時,他也暗暗關(guān)注。本以為賈母必勝,畢竟在他心中賈母一直天下無敵——他老子賈政再厲害,不也怕老太太么?說跪就跪!誰料老太太最后竟認(rèn)慫后退,這怎么成呢!于是立馬發(fā)出自己的聲音,表明自己的態(tài)度——這事兒寶二爺不答應(yīng)!

  “寶玉,你醒啦?”賈母登時顧不上柳二郎,歡喜回身去看命根子。

  “老祖宗,我就要和林妹妹待在一起!”寶玉撒嬌道。

  “好好好!都好說!都依你!”賈母沒口子的答應(yīng),完全忘了剛剛應(yīng)下柳湘蓮之議。

  看著這滑稽荒誕的一幕,柳湘蓮氣急而笑——本來他對賈寶玉無喜無惡,賈寶玉成不成才、混不混賬和他有半毛關(guān)系!有時間關(guān)注姓賈的還不如去調(diào)教自家小舅子秦鐘呢。

  此時見他如此不識相,又想耍弄手段,柳湘蓮冷笑著大踏步向賈寶玉走去。

  他乃是習(xí)武多年之人,一旦氣惱,那霸道凌人的威勢也就暴露無遺,唬的眾人急忙后退。

  鳳姐見狀大驚,柳二郎發(fā)起狠來不知會干什么呢,急忙大叫道:“二郎你干嘛?你別亂來!”

  賈母急忙回頭去看,正好瞧見柳湘蓮目泛寒光,臉帶煞氣,一副要殺人的冷酷模樣,心肝兒直跳——柳二郎連賈珍都敢打,何況寶玉呢!

  她急得都快哭了,含淚哀求:“二郎!你可別打?qū)氂癜?!他身子骨兒弱受不??!?p>  王夫人見柳湘蓮驟然翻臉,雖然懼怕,但護子心切,滿臉決然的擋在寶玉身前。

  而寶玉則縮了腦袋,躲在眾人之后。

  走到賈母和王夫人跟前便過不去了,柳湘蓮?fù)O履_步,轉(zhuǎn)著頭看了一圈兒的人,忽又笑了,問道:“誰說我要打?qū)氂窳??嗯?嗯??p>  賈母心力交瘁,呼吸艱難,實在沒力氣應(yīng)付這個逆孫了,用拐杖連連頓地,近乎祈求:“二郎你別鬧了行不行?算老婆子我怕了你了!你到底想干嘛呀!”

  柳湘蓮客氣微笑:“沒想干嘛,就是想告訴寶玉一個信兒?!?p>  “不用你告訴……”賈母頓感不妙,急忙開口阻止。

  可她還沒說完,柳湘蓮便沖躲在眾人之后的寶玉道:“寶玉,剛剛你發(fā)狂摔玉時,嘖嘖,真是好大動靜,北靜王和太妃都站在后面兒全瞧見了……”

  “啊!”數(shù)人發(fā)出驚呼,賈母和王夫人均覺大腦一片空白。她倆最疼最愛寶玉,看到寶玉發(fā)狂就心神慌亂,其他的全忘了,哪兒還記得什么王啊妃啊。這會兒才想起來,這一驚可非同小可!萬一流言蜚語傳了出去,寶玉將來怎么辦?他可是要為官做宰的呀!

  她們擔(dān)心無比,分外煎熬,寶玉卻覺得無所謂,絲毫不在乎。但柳湘蓮接下來的話差點兒要了他的小命:“寶玉你放心,我已經(jīng)派人回城去通知政老爺了,快馬加鞭,想來半個時辰都用不了。政老爺馬上就會到,你也就有靠山了。高興不高興?”

  還高興?寶玉聽罷唬的肝膽俱裂,大呼一聲“老祖宗救我!”

  兩眼翻白,登時暈倒,啥也不知了。

  你當(dāng)他真不懂自己干了什么混賬事?一清二楚!越懂越怕!而賈政是真敢往死里打他的!

  “寶玉!你怎么了?寶玉!快醒醒啊……”

  賈母只覺天昏地暗,這時別說柳湘蓮不讓寶玉進房,就算是讓進她也不敢了。

  “走!咱們快帶寶玉走!”賈母用盡力氣吩咐。

  榮府眾人領(lǐng)命,呼嘯而去,迅速離開了客舍小院,也不知是準(zhǔn)備直接打道回府,還是另外選一個院子,反正能離柳二郎多遠就離多遠。

  至于榮府姐妹,暫時都被拋諸腦后了,現(xiàn)在誰還顧得上她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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