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客生和公孫玉遙見顏妙生呆呆出神,互望一眼,公孫玉遙拍了拍顏妙生肩頭,問道:“妙生,怎么了?”
顏妙生被公孫玉遙手一觸,隨即緩過神來,道:“哦,沒事。只是覺著,唐文馳,人很好。”
顏客生道:“是吧,我看著唐文馳也覺得好?!惫珜O玉遙瞟了顏客生一眼,心道:“你這孩子,還真信了,瞧不出你兄長有其他心事嗎?罷了罷了,小著幾歲總歸就是小著幾歲,人說什么都信。”又看了看顏妙生想道:“妙生怎么看都是有事瞞著我們的樣子,上次聽他師弟說他被罰,也不知是為什么事。孩子這么大了,他不說,也不好問呀!”
顏妙生道:“客生,你接著說?!惫珜O玉遙移過眼看著顏客生,心中卻想道:“要不得空問問他師父顧掌門,誒,不知這孩子出了什么事?!毙闹幸幻嫦胍幻嫱悼戳祟伱钌鷰籽郏伱钌@時容色親善,一如往常。
顏客生渾然不覺,自顧自的道:“東顯弟子見唐文馳自刎,大半被嚇傻了,只有那些年長經(jīng)事的弟子忙著圍上,去扶起唐文馳,可人已沒了氣。唐文馳自刎之前雖告訴眾弟子不得怪罪邱杭生,可見掌門為邱杭生一句話自盡,又是驚心又是氣憤,回過神來時自發(fā)將邱杭生圍起來,但也無人阻攔。”
顏妙生心想道:“可已有言在先呀,不追究邱杭生,怎么顏匡老祖也沒攔著么,這樣豈不是不守信?!?p> “唐文馳自刎而死,他又是掌門,這時沒人主事,唐文馳的胞弟唐文瞻將拂幽請了出來,拂幽聽說唐文馳是代己受過,老淚縱橫。這時邱杭生已被東顯弟子扣下,拂幽問起唐文馳遺言,唐文瞻說了,拂幽聽罷,命東顯弟子將邱杭生放了,讓邱杭生離開東顯?!?p> 顏妙生聽了,心道:“拂幽親眼看著鐘愛的三個后人先后離世,心里也不好受的。”
“邱杭生走后,拂幽親自抱了唐文馳到他百年前當任掌門的那座宮殿,叫習元殿,往后幾日,唐文馳的身后事都是習元殿里辦的。唐文馳死后,唐文瞻拿出一封信交給拂幽,信是唐文馳親筆所寫,就在他和邱杭生約好在后山比試那晚寫的。拂幽看了,把信給了顏匡老祖、謝平川、王淼、唐文瞻、唐駿和幾個在東顯門中地位的較高弟子看了。照信中所寫,唐文馳在約定和邱杭生比試時,已有心自盡謝罪,他自刎,不能全怪邱杭生最后一番話。而后,信中陳明他為何甘愿代拂幽受過種種緣由,慰勸拂幽不要追究邱杭生及臨圭門的人?!?p> 顏妙生道:“拂幽當日若沉心靜氣,留了臨圭門那兩人的性命,怎還會有這事?!?p> 公孫玉遙道:“話是不錯,可是要真遇上這樣的事,也未必就能毫不疑心,平心靜氣的寬宥那兩人。畢竟,唐襄瑞在他們所挑的比試場地遇難是事實?!?p> 顏妙生嘆了口氣,顏客生接著道:“唐文馳死后兩天,拂幽又扶持唐駿做了東顯第四任掌門。“
顏妙生道:“唐駿是唐文馳之孫,怎么拂幽跳過唐文馳之子直接讓孫子接任掌門?“
顏客生道:“哦,是這樣,唐文馳只有一個兒子唐方爻,可唐方爻在三十三歲時就因修煉不慎,走火入魔筋骨爆裂而死,唐方爻膝下只留下唐駿這個兒子,所以拂幽這時扶立唐駿做掌門?!?p> 顏妙生道:“原來如此。拂幽接連立了唐昭子孫三代做東顯掌門,是真心疼愛這個弟子了?!?p> 顏客生道:“是呀,唐文馳死后,拂幽在他墓邊結廬,為唐文馳守墓十年。而那邱杭生也是一樣,也在唐文馳墓旁結廬,為唐文馳守墓,前后二十三年。兩人茅廬一左一右,唐文馳若是知道他二人為自己守墓,不知作何感想?!?p> 公孫玉遙笑道:“這兩人原來是仇敵,沒想到后來竟做了鄰居。“
顏妙生道:“不知這時,兩人還會不會仇視對方?!?p> 顏客生道:“照札記上來看,他們始終都是心結未解,顏匡老祖說,他每次去探視拂幽,兩人都是各坐在各的茅廬之中,沒見他們說過話?!?p> 顏妙生道:“這也是人之常情,這些人都是性情中人?!?p> 公孫玉遙道:“你說的不錯?!?p> 顏客生道:“拂幽為唐文馳守了十年墓,便回到東顯,回到東顯一個月后,正逢唐昭忌日,拂幽和唐駿原本率弟子在祠堂祭祀,可祭禮一過,拂幽便也自刎在祠堂中,一代奇人,就此歸去?!?p> 顏妙生道:“算起來,拂幽西去之時,也該六百多歲了?!?p> 顏客生道:“沒有,只五百一十八歲。不過,后世的修習之人,除了鐘離修,也沒有這樣高齡的人了,我看拂幽若不是自盡,說不定真能永生?!?p> 顏妙生心中懷疑,并未接話。
公孫玉遙道:“這就不知了。“
顏妙生道:“后事如何?“
顏客生道:“邱杭生不知聽誰說唐文馳生前有一心愿,想要找到鴻濟劍,讓裴瑯的兩把絕世寶劍齊聚于彌蒼,他不知是心有愧疚還是怎樣,便踏遍四海,尋了十二年,拿到鴻濟劍,將劍呈在唐文馳墓前三日后,把鴻濟劍帶上東顯,送給唐駿?!?p> 顏妙生心道:“原來蘇師兄的鴻濟劍,是邱杭生送給唐駿的,那這劍,也是唐家所有了,現(xiàn)在怎又會在謝家手上?!?p> 顏客生道:“邱杭生拿回劍后,接著為唐文馳守墓,直至仙逝。邱杭生死后,唐駿派人送他仙體回臨圭門,此后,東顯和臨圭門雖說仇恨解消,卻也依舊再無往來。而拂幽親扶三代唐家子弟登上掌門之位,此后,唐家便將此認作定例,每一任東顯掌門都是姓唐。而其他修習門派,掌門之位都是有能者居之。唐駿及其子唐拓,其孫唐云濤也罷了,這兩人是真有才有能,可自這兩人之后的唐姓掌門,有的庸碌無為,有的好狠斗勇,更有的貪色,都不是能執(zhí)掌東顯的料。這便讓謝、顏、王幾家的后人不快,謝、顏、王幾家見唐家后人如此不堪,便暗暗與之爭奪掌門之位?!?p> 顏妙生心道:“看來我先前所想不錯?!?p> “可是唐家五代掌門在前,更有拂幽幾百年的偏護,在東顯積下的勢力不是其余三家能比的,咱們顏匡老祖死后,顏家的子孫聯(lián)合謝、王兩家不斷暗中與唐家爭權,可終沒能成。最后,唐家出了唐震和唐梵這兩兄弟,唐震仁厚俠義,唐梵奇?zhèn)ゲ鸥?,這兩兄弟遺襲祖風,將東顯治理的井井有條,讓其余門派衷心誠服。咱們三家想要奪權更沒了指望。后來唐梵造設玄元幻境,生出事端,連累天下,唐氏這才讓位,讓謝家掌管東顯。不過那時的東顯已是風雨飄搖,后面只存了三十年,便被蒼魅所滅。”
顏妙生道:“這樣算來,東顯存世也有千年了。”
顏客生道:“咱們先祖的札記上說,從東顯開山立派到被滅之時,前后一千一百七十五年?!?p> 公孫玉遙道:“古來還沒有哪個門派能延續(xù)這么久,若不是出了蒼魅之禍,記載東顯這一門派的典籍能流傳下來,世人也可多些識見?!?p> 顏妙生暗想:“陵山創(chuàng)派至今也只有九百多年,與開宗立派才四百年的彌蒼平分秋色,若說威勢,恐遠遠不及當年的東顯。當今世人雖不知東顯,可東顯存世千年不假,當真不易。我陵山只要再過百年,也是延續(xù)千年的門派了。”轉念又想道:“可如今蒼魅再度出世,往后如何,實在難以逆料。蒼魅我雖沒見過,可謝掌門和師父整日為這魔頭憂心忡忡,若蒼魅毀亂世間,那陵山也必定難逃。莫非……莫非,陵山會是第二個東顯。”
這時顏客生道:“誒,實在可惜,札記中說,唐震任東顯掌門時,是東顯最鼎盛之時,恐怕就連拂幽在位時也比不過,可誰知,最后東顯還是會在唐震手上衰敗?!?p> 顏妙生聽了,道:“那東顯滅了后,謝、顏、王三家去了哪里?”
顏客生道:“那時蒼魅、蒼蜮大肆殺虐原屬東顯門中的弟子,咱們三家便聚居在一處,一起御敵,也折損了不少好手。后來鐘離修來了,他受唐家恩惠,和唐家一起潛伏暗處,伺機伏殺蒼魅。咱們三家得片刻喘息之機,便徙居南方。直到四百年前唐梓君找來,請咱們三家和他一起對付蒼魅,謝、顏、王三家復遷回中原。”
顏妙生心想道:“蒼魅為禍世間,咱們先祖竟偏安一隅,既修得法術,該當解救被蒼魅毒害的百姓才是呀?!?p> 這時,又聽得顏客生道:“四百年前,各派圍殲蒼魅時,唐梓君原想化為活血結困住蒼魅,可讓鐘離修搶先一步。鐘離修化身血結將蒼魅封印后,唐梓君便想留在蓮花臺看護封印。”
顏妙生道:“就是現(xiàn)今彌蒼這地方。”
顏客生道:“嗯,唐梓君應諾,他會讓唐家人留守在封印蒼魅的洞中,護掩封印,直至又能啟開靈鑰和幻境,再將蒼魅送入幻境一同銷滅??芍x家人有異議,兩家吵了起來,顏家、王家都是和謝家走的近的,唐、謝爭辯,自然出言幫護謝家。四家?guī)追瑺庌q,咱們三家以蒼魅之禍始于唐家,唐家有大罪為由,逼退唐梓君。占據(jù)荊山蓮花臺地界,護守蒼魅封印?!?p> 顏妙生道:“那顏家和王家怎的又下山了?”
顏客生道:“同唐梓君論爭之時,顏家和王家以陳年舊事逼迫唐梓君,可唐梓君實在是個有為少年,顏、王兩家的老祖宗心里是很贊佩的。而爭搶護守封印之職一事,一是為了爭一口氣,二是咱們三家也想借此重振昔日威名。唐梓君走后一年,謝家就在蓮花臺創(chuàng)立彌蒼派。起先咱們顏家和王家也像從前一樣任彌蒼的副掌事,后來王家不喜彌蒼門規(guī)管束,便離開彌蒼,到蒲風縣購置房屋田產(chǎn),定居蒲風?!?p> 顏妙生道:“那顏家不是和王家一起離開的嗎?”
顏客生道:“不是,顏家晚些才離得彌蒼?!?p> 顏妙生道:“何故離開?”
顏客生道:“唐梓君走時,留下靈鑰,以便日后咱們三家能開啟幻境滅除蒼魅。謝家創(chuàng)立彌蒼,靈鑰便一直由謝家管著,不料靈鑰被盜,而后又因追討靈鑰迫使幻境移位,兩樣克制蒼魅的利器都沒了,顏家因此和謝家吵過幾次,兩家漸生疏離。謝家更是疑心咱們家要和他們爭權,咱們顏家的當家人一怒之下出離彌蒼,學王家?guī)Я思胰硕ň悠扬L,再不許顏家子弟說自己是彌蒼人。此后顏家雖還是和謝家有往來,可終不似原來那樣親了。而顏家和王家沒甚糾葛,互相幫扶,一切如故,同居蒲風三百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