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山下
“趙哥，你說那個小道士是什么人吶？”
“是個道士?！?p> “呵呵呵……趙哥的笑話真是一如既往地冷啊。”一個戴著鴨舌帽的少女百無聊賴地吹著口哨，站在一輛黑色的越野車旁對著駕駛席的中年男子扯出一抹勉強的笑容。穿著便裝的中年男子沒理會面前這個絮絮叨叨的小姑娘，只是坐姿筆挺地目視著前方，手指有節(jié)奏地敲打著方向盤。
在少女嘴里的狗尾巴草已經快要被嚼完的時候，遠處終于出現了一片黑煙。
“他終于來了！”少女興奮地掏出一個望遠鏡，通過望遠鏡觀望起那輛拖拉機和車斗里的那個人。中年男子的太陽穴跳動了一下，但并未出聲制止她的胡鬧行為。他想起情報中說的那句“性格跳脫”，不由得為自己這次帶著兩個熊孩子的任務而略微有些頭疼起來。
另一邊，正在車斗里發(fā)呆的太真感覺到了有人在窺視自己，于是猛地轉頭，看向窺視來源的方向。越野車旁的少女猛地一抖，放下望遠鏡之后用手捂住了鏡片，“好強大的劍意！趙叔，他絕對不是武當山的普通道士！”
“他當然不是普通道士——情報里寫得很清楚?！敝心昴凶拥闪松倥谎郏八俏洚斏疆敶崎T的師弟，劍術在武當山上可稱第一。”
“當代第一嗎？”
“不，整個山門?！敝心昴凶油崎_車門，筆挺地站在了少年的身前，“和你一樣，都是少年英才啊。”
“謝謝趙叔的褒獎，我一定會繼續(xù)努力的！”少女嬉皮笑臉地回答道。
“希望你能說到做到?！敝心昴凶涌聪蛞呀浲７€(wěn)在他們面前的挖掘機，向前一步敬了個禮：
“你好，太真道長。我是本次交流活動的負責人趙英杰?！?p> “您好，趙居士?！碧孀饕净囟Y，一旁的少女則大咧咧地伸出了手，“我是孔方，很高興——”
趙英杰皺著眉頭打斷了她的自我介紹，“跟你說了多少遍了！道長是出家人，不行握手禮！”
“害，沒事的?！碧嫔焓治兆×丝追降挠沂郑暗兰倚扌兄磺蠹憾磺笕?，我看孔居士就很有慧根——”
“這不是佛家的說法嗎？”孔方歪著頭問道，內心驚嘆于太真手上的老繭厚度，而太真則是笑著回答道：
“都一樣，都一樣，都是出家人嘛——”
“這也是佛家的說法吧？！”
看著一見面就把畫風帶得越來越奇怪的兩個人，趙英杰不得不再次打斷了他們的聊天：
“總之，非常歡迎太真道長的幫助。我們已經定好了直達中京的飛機票，屆時再乘坐中轉航班去往瀛洲?！?p> “明白了，那便麻煩趙居士和孔居士了。”
太真提著包裹登上了越野車后排，自來熟的孔方緊跟在他身后鉆進了車里，清秀的臉上滿是興奮。
“太真道長，你們平時上山下山都靠飛的嗎？”
“不，我們不下山?！?p> “太真道長，你們是不是平時都辟谷，只吃自己煉出的仙丹??？”
“不，我們也吃飯。”
“太真道長，你們是不是每天都要對著神像祈禱?。俊?p> “不……好吧，其實也差不多，不過我們不是祈禱，而是誦持功課?！?p> “太真道長……”
幾個小時的車程里，像只百靈鳥一樣一直在嘰嘰喳喳的孔方讓太真頭昏腦漲，好在她很知趣地沒有問修行方面的問題，太真也耐著性子盡可能地認真回答?，F在，他終于體會到凌霄師侄平時的感受了，想必他之于凌霄正如同孔方之于他，只能說這正是不是不報時候未到，道家的說法是一飲一啄莫非前定……這句話好像還是來自于佛家。
剛開始趙英杰還偶爾會插上幾句話，后來干脆專心開起車來，不過他突突跳動的太陽穴表示著他此刻心情不怎么好，因此太真也沒有詢問他關于這次交流活動的細節(jié)，默默做好了走一步看一步的打算。
終于，越野車停在了機場的地下車庫。車剛剛停穩(wěn)的時候，太真就逃也似的打開車門跳了下去，趙英杰則點起一支煙，螺旋上升的煙霧里似乎都滿是郁悶。
說了一路卻依舊精神飽滿的孔方笑嘻嘻地跳下了車，手里還拎著一個與她瘦小身形完全不相符的巨大白色行李箱。
太真緊了緊背上的小包裹，莫名感覺到了一絲凄涼，只覺得自己像是正在逃荒的難民，對方則是離家出走的名門大小姐。
太真好奇地觀察著香陽機場的停車場，只覺得自己也算是開了眼界。當然，新奇的地方還不止于此，無論是電梯還是扶梯都讓他嘖嘖稱奇，這次輪到他拉著孔方問東問西了。
“太真道長腹中饑餓否？”一直跟在后面的趙英杰出聲問道。
“啊？”
“趙叔是問你餓了嗎？”
“啊～有點?！碧姘炎约旱难劬淖詣语嬎畽C上拉了回來，“不過我……貧道帶了些山上自備的干糧，兩位居士可要取用一些？”
“別，我請你吃些好吃的?！笨追嚼娴囊滦渥呦虬矙z處，“進去就吃。你身上沒有什么違禁物品吧？例如刀槍劍戟斧鉞鉤叉之類的？”
“兵者，兇器也。貧道一向與人為善，又怎會常備兵器呢？”
在太真感受著自己第一次飛上藍天的快樂時，武當山老家那邊卻已經封閉了山門，道士們也各自歸位，準備舉行一場羅天大醮。
老掌門已是水米不進的彌留狀態(tài)，但他的眼睛卻格外有神，眼中滿是一種即將迎來解脫的欣喜。凌霄則默默地守在自己師傅的門外，心中擔心著師叔的安危。
大殿中的真武表情依舊莊嚴神圣，但手中木劍已經不翼而飛。
正在山腳下運菜的李叔狠狠吸了一口嘴里的香煙，掏出手機撥通了某個號碼：
“武當山確實有所準備……老掌門確實即將離世……對，太真應該完全不知道這些，還以為只是出國旅行……明白，我會守好這里的?！?p> 掛掉電話之后，他從車斗里的菜堆下掏出一把西瓜刀，瞇著眼睛站在了上山的必經之路上。在他腳下不遠的山林里，幾支軍隊悄無聲息地埋伏著，等待著可能出現的敵人。
天上的云朵依舊翻滾不休，山間的風里似乎也帶上了一絲肅殺。所有人都在等待著某個時機的到來，而那一天已經很近很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