鉛云籠罩住月輝,白日的血腥慘烈歸于寂靜。
撩開營帳的布簾子,臉色蒼白的關鵬從醫(yī)所走了出來,他的左臂纏滿紗布,透著點點殷紅。
經(jīng)過白天的血戰(zhàn),夜里的營寨安靜的很。
除了巡邏和崗哨的位置還有人影晃動外,其他營帳幾乎都沒有什么聲音,只有貼近后,才能聽見些許疲憊的鼾聲。
“好餓啊,現(xiàn)在還有吃的嗎?”捂著饑腸轆轆的肚子,關鵬抿了抿嘴。
他在城墻上昏迷,被抬下來后,一直昏睡到現(xiàn)在。
只是看這個時間,伙房恐怕早就滅灶了。
“不行就只能回去多喝點水了。”覓食無果,關鵬轉身準備返回弓手隊的營帳休息。
可剛一邁開步子,他的神色突然凝重了起來。
“弓手隊的營帳……在哪來著?”
原主人的記憶,關鵬只繼承了七八成左右,而損失的那一小部分記憶力,正好就有弓手隊營帳的位置。
呆立在原地,氣氛逐漸尷尬的時候。
一個探頭探腦的身影從后面摸了過來。
“夜貓子,你怎么自己溜出來了。”手臂搭在關鵬的肩膀上,男人打量了一眼關鵬纏著紗布的手臂:“怎么樣,傷得重嗎?”
楊秀。
弓手隊第三總旗弓手。
和“我”好像是朋友……看著男人的臉,關鵬腦海中零碎的記憶浮現(xiàn)。
“不重,一點皮肉傷,金創(chuàng)醫(yī)說養(yǎng)一陣子就好了?!标P鵬道。
“嘿嘿嘿,我可聽三爺說了,你小子戰(zhàn)場上睡覺,差點讓人一刀劈了腦袋。
這份膽色,咱這壽城大營,你得是頭一份!”楊秀笑著沖關鵬豎起了大拇指。
關鵬天生一副夜眼,一到晚上兩眼就幽幽冒青光,就跟野貓一樣。
所以就得了個夜貓子的外號。
“對了,你有吃的嗎?”說話間,關鵬的肚子又咕咕叫了起來,腸胃的不斷蠕動,就像是在催促食物到來一樣。
“當然有啊,三爺都幫你留好了,這不讓我過來看看你醒了沒嘛。”
拉著關鵬,楊秀嫻熟的穿過幾條小道,回到了弓手隊的營帳區(qū)。
“三爺,人我給揪回來了?!?p> 伸手撩開帳簾。
十幾個精赤著上身的大漢或躺或坐的聚攏在這座營帳之中,強烈的荷爾蒙氣息在空氣中飄散。
隨著關鵬和楊秀走進來,眾人抬頭,所有目光都落在他倆身上。
坐在一張方桌前,宋老三蘸著涼水敷著自己扭傷的左腳,看到關鵬回來,他抬起耷拉的眼皮瞅了一眼:
“算你小子命大,戰(zhàn)場睡覺,才受了點皮肉傷,這次長點記性吧,要不然……就沒下次了?!?p> 訓了幾句,這位老兵將桌子上倒扣著碗底的一口海碗往前推了推。
“昏了一天,趕緊吃吧,吃完早點給老子睡覺,別他娘一到晚上就瞪著那雙綠眼珠子到處亂看。”
搡著關鵬來到桌子前,楊秀伸手將海碗上的蓋子掀開,一碗混著豆醬的白飯,還壓著幾塊厚厚的白切肉。
“我說晚上那碟白切肉怎么一眨眼少了一半,三爺,你可有點太偏心了啊?!?p> “我偏心?那好,明天我親自帶著你去修工事,讓他們都好好羨慕羨慕你?!逼沉藯钚阋谎郏卫先従徴f道。
“啊……”臉色一綠,楊秀剛想開口求饒,營帳里的大笑聲已經(jīng)爆發(fā)開。
“哈哈哈,讓你小子多嘴,活該!”
“跟三爺一起干活,楊秀,希望明天你還能活著回來?!?p> “活著回來應該沒問題,就是不知道那兩腿還站得住不。”
被同伴肆意嘲笑,楊秀惱怒的扭過頭:
“笑屁笑,跟著三爺能學多少東西,你們想學還沒機會呢?!?p> 眼見楊秀還是死鴨子嘴硬,眾人笑著不再反駁。
聽著耳邊的笑鬧聲,關鵬端起碗,舉起筷子開始狼吞虎咽。
距離飯點過去了兩個多小時,這碗飯菜早已冰涼,但對于早就饑腸轆轆的他而言,實在是管不了那么多。
大口咀嚼混合著豆醬咸中帶辣的米飯,關鵬輕輕抬起眼皮,看著四周。
簡陋的營帳,木板鋪成的通鋪,黯淡的油燈,還有十幾個散發(fā)強烈男子氣息的大漢。
唉……明明昨天晚上我還在振刀吃雞……
感嘆著人生無常,大腸包小腸,一海碗的米飯不到三五分鐘就全進了關鵬的肚子里。
“嗝——”抹掉嘴角的豆醬,關鵬揉著肚子舒舒服服打了個飽嗝。
掃了一眼被關鵬吃得干干凈凈的海碗,宋老三眼神微微柔和了幾分。
“行了,都別在這瞅著了,睡覺?!?p> 套上褲襪,宋老三一瘸一拐的朝著床邊走去,一旁的關鵬見狀隨即起身向前,攙扶起這位對自己極為照顧的老兵。
感受到身邊臂膀的攙扶,宋老三詫異側身,望著身邊的關鵬,眼神顫動。
小王八蛋……懂事了?
嘴角揚起一絲若有若無的弧度,老兵反托住關鵬的手腕,在他的攙扶中躺下。
“三爺,我今天睡了一天,不怎么困,想去靶場練練箭,可以嗎?”
鑒于白天遭遇的種種,關鵬迫切的想知道自己的金手指,是否如自己所想的那般。
但是軍營重地,入夜之后是不允許隨便亂逛的。
沒有總旗級別的長官允許,一旦被巡夜的抓住,起步就是二十軍棍。
更何況現(xiàn)在還是戰(zhàn)時,稍有不慎,甚至可能被當做是摸進城的敵軍探子,直接一刀剁了。
聽到關鵬的請求,宋老三撐起半個身子,皺眉看向他:
“你受的雖然是皮肉傷,但傷口也不淺,能行嗎?”
“不礙事的,我就是去練練準頭,心里有數(shù)?!标P鵬道。
深深看了一眼突然用功起來的關鵬,宋老三沉吟片刻道:
“那行吧。不過現(xiàn)在是戰(zhàn)時,陳兵隨時可能再攻過來,你要多注意?!?p> 說著,宋老三從懷里掏出了一塊皮革縫制的腰牌。
腰牌背面用黑線描著一個大大的壽字,正面則用朱砂嵌刻而成的一行小字——弓手隊第三總旗官!
總旗腰牌。
令行禁止的軍隊大營里,除了校尉和隊長所在的中軍大帳,這塊令牌可以暢通無阻。
接過總旗腰牌,關鵬咧嘴站在宋老三面前,用手指了指掛在一側的鹿筋大弓,意思再明顯不過。
白了關鵬一眼,宋老三攏了攏被子躺下:
“拿去拿去,小心點用,明天趕緊去軍械處重新領一口弓,別老惦記老子的?!?p> “得令!”飛速取下掛著的鹿筋大弓和箭囊,關鵬沖著一旁的楊秀擠了擠眼,便大步離開了營帳,朝著靶場走去。
關鵬走后,睡在宋老三身旁的一名老兵笑著道:
“三爺,你對夜貓子可真夠好的,希望他別辜負你的一番栽培。”
聽到老兵的話,宋老三緩緩閉上疲憊的雙眼:
“但愿吧,這混小子天賦異稟,長了一雙夜眼,是天生的弓手材料。
只是年紀太小,整天迷迷糊糊。
不過這次他手上沾了血,也有點開竅了,希望能一直保持下去吧?!?p> 翻了個身,宋老三的呼吸漸漸平緩下來。
他太累了。
陳兵圍城半個多月,整個弓手隊從原本的300余人,現(xiàn)在只剩下不到一百人。
沒有弓手掠陣,陳兵的進攻愈發(fā)強勁猖狂。
如果再這樣下去,城破,只是時間的問題。
作為弓手隊僅剩的三位總旗官。
他一直試圖從普通兵士中補充弓手,但弓手不同于普通兵士,對于眼力、判斷力還有身體素質都有不低的要求。
平時的時候,還能通過大量訓練來彌補。
可在現(xiàn)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胡亂找人充數(shù),只會浪費本就數(shù)量不多的箭矢。
所以在外部補充條件不成熟的局勢下,他只能加強弓手隊內部弓手的素養(yǎng),降低戰(zhàn)損率。
……
穿行在深夜的大營之中,關鵬步履輕快,透著幾分期待和緊張。
幾分鐘后。
他獨自一人來到大營的靶場。
所謂的靶場也就是一片用木柵欄合圍起來的空地,間隔百米的場地上,放置了十多塊草靶。
夜幕籠罩之下,幾盞銅盆篝火跳動的很是微弱,讓整個靶場的可視條件幾乎只能模糊的看到草靶的輪廓。
這種情況下,普通人別說是練習,光是尋找靶子的位置,都已經(jīng)十分耗費眼力了。
站在草靶的一端,關鵬雙眼瞳孔泛著一抹幽幽青光。
普通人最多只能看清身前十米的光線條件下,他此刻卻視若白晝,幾乎沒有受到什么影響。
整個靶場,一覽無余。
驚喜的眨了眨眼睛,夜視的奇特感官讓關鵬感到一絲前所未有的新奇。
這雙眼睛,可比前世的夜視儀高級多了。
有了夜視能力的加持,關鵬深呼一口氣,方框面板徐徐浮現(xiàn)出來。
【姓名】:關鵬(字,乘風)
【已掌握】
普通箭術(2級):48/100
夜眼(7級):9/100
“射殺那個陳兵,我一共射了三箭,命中的兩箭分別加了15點熟練度,而被格擋的一箭,則只加了5點?!?p> 盯著面板的數(shù)字,關鵬用拇指輕揉了揉眉心,然后從箭囊捻出一根箭矢。
彎弓搭箭!
弓弦錚錚繃緊!
有了白天的戰(zhàn)斗歷練,這一套動作,關鵬做出十分流暢,幾乎看不到一絲凝滯。
咻!
戾嘯的破空聲。
化作一道殘影飛出的箭矢完美錯過草靶,化作弧形的拋物線后,消失在了遠處的茫茫夜色之中。
【普通箭術+1】
淺淡的虛影文字浮現(xiàn),倒映在神色震動的關鵬眼中。
“沒射中……居然也加熟練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