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家伙意思就是想讓她上去抱著他。
是個人都能聽出來的好伐?
“好好歇著吧,別在這里一個勁挪騰了。前楚余孽一定是把你看作是目標的,你要是出了事,金陵那邊……”郁江月本來是開著玩笑要教育他的,結(jié)果發(fā)現(xiàn)自己的嘴好像說得不是很讓人舒服,就立馬打住。
她用余光看沈沅的反應(yīng),想來也是覺得自己說錯話了。
沈沅會傷心的。
沈沅本來是有點感傷的,他還有兩個至親在金陵,另一個也是因為危險才漂泊到了這里。
看到郁江月那比他還小心的樣子,還怎么可能不高興?“沒事,為了我父皇,還有我大哥、母后、妹妹,我也一定會照顧好我自己的。”
前楚人弄不死他,郁將軍就能帶著人護他回去——多少人都看出來他金陵的家人已經(jīng)沒有辦法完好無損了。
“我一定會把鄭家清理干凈,讓他們付出代價?!鄙蜚湮罩氖郑尤皇堑χf出了這句話。
郁江月自然能輕而易舉地看到他聳動的鼻子和發(fā)紅的眼睛,也心酸不已。
孝子之事親也,居則致其敬,養(yǎng)則致其樂,病則致其憂,喪則致其哀,祭則致其嚴。
那位皇帝沒有什么出色的成就,甚至沒能完全做到南北統(tǒng)一,但也是沈沅的父親,血脈相連的父親。就在沈沅為皇族開疆拓土,為北方百姓抵御北狄的時候,寂靜地死去,沈沅沒辦法出席喪禮,只能在這寒冷的北方表達哀思。
夜里收到消息,北關(guān)大戰(zhàn),我軍大捷,北狄撤軍,郁行之帶著三千輕騎前來支援。
曲州也是高高的城墻,釘著釘?shù)拇箬F門,守衛(wèi)相較于之前的幾座城市已經(jīng)是好得不能再好了。如今只能強攻。
“不強攻的話應(yīng)該是怎么攻?”郁江月問沈沅。
她又不知道戰(zhàn)爭具體是怎么樣的,所以才會有此問題。
恰好沈沅如今也只能躺在床上養(yǎng)著他那雙動不動流血發(fā)膿的腿,這才能給她說一說。
“守軍既然都是前楚的人,到現(xiàn)在咱們兵臨城下還都在這里守著,那人心必然是堅固無比的。斥候都偵察過了,沒有臨陣脫逃的兵。”沈沅無奈道,“這樣也就沒有可能勸降,所以就叫強攻了。”
“用上攻城車,投石機,就叫強攻。士兵一波一波去,損傷肯定比曲州守軍大。這也沒辦法?!鄙蜚鋰@氣,“明明他們才是鬧事作亂的人,現(xiàn)在倒是顯得正義凜然,真不知道那些守軍是怎么想的。他們現(xiàn)在就是叛徒!”
沈沅本來覺得自己這一方才應(yīng)該是正義之師,結(jié)果這一路下來也是傷亡慘重。
攻下的城市里百姓們無所謂頭上的主子是誰,抓到的守軍里卻到處都是對前楚死心塌地的人,對沈氏皇族以及各大世家均抱著仇恨與不滿,讓他自己都不知道怎么說了。
“對于那些百姓來說,世家確實存在問題。世家紙醉金迷,倉廩豐實,而他們衣不敝體,食不果腹,怎么可能沒有怨言。”
郁江月也不知道怎么說。盡管她這番話就在倒向百姓。
她曾經(jīng)也是這樣的百姓——在那個世界里的平民,沒有特權(quán),父母都是快遞員,忙碌中掙出一家人的飯食。
她也羨慕并恨那些所謂日入208萬的人,也討厭并暗自羨慕著那些靠關(guān)系就能獲取自己所求的人。
但她在那個世界里只是個小鎮(zhèn)做題家,不可能也不會有現(xiàn)在這樣的想法。
她的穿越實在是不一般的好運氣——很正常的父母兄妹,舒服的生活,令人歡喜的朋友與愛人。這些事情就像從前那個世界里的所有感情一樣,閃爍著動人的光輝,讓她沉浸其中。
和那個世界不一樣的,就是她剛來就在享受的階級特權(quán)——能隨意想走就走的旅行,想做什么想吃什么都有人送到手邊供她挑選,一切享樂的活動是不是就有。
她現(xiàn)在所處的階級,是曾經(jīng)的她想都沒法想的。
所以她會有不安。
“可那能怎么辦?沒有人去想的,要是每個人都一樣,難不成我就必須憐憫他們,脫了我的衣服,扔了我的飯,和他們一樣,或者我叫來所有的人,大家一起過日子?”沈沅奇怪道。
他也是生來如此,自然不會想這些問題。
郁江月不得不承認,在這個世界,階級固化,她們即使想著要做些什么,那也很難根本的改變什么。
“免去苛捐雜稅,減少徭役?”郁江月喃喃道。
她是理科生,整個高中只有會考前上了幾節(jié)歷史,所知道的自然也就只剩這些初中就學過的東西。
“苛捐雜稅嗎?瑤瑤,普通百姓是這樣想的,可世家不一定的。我們多少世家都是綿延百年,子弟眾多,要維持現(xiàn)在的生活,那些賦稅已經(jīng)算是正常的了?!鄙蜚洳徽J同。
郁江月現(xiàn)在都想給他一個大白眼了。
但也只是在心里告誡自己:我也就是個只說不做的人,更何況他本來就長在這樣的社會里?
意識形態(tài)不一樣就不要強求了。
郁江月從前就為了這樣的矛盾糾結(jié)過很久,最后也自暴自棄不打算想什么了:反正她已經(jīng)是受益者了,就不要懷著對過去美好社會的懷念而自以為是了。
“我也只能是想想。反正這天下任何事物都是不斷變化的,說不定這些問題以后就能變好了。”郁江月安慰自己,也是打住沈沅接下來可能有的問題。
“也是,要是天下在沒有這樣的百姓其實也是不錯的?!鄙蜚湎肫鹉切┍鄙系钠矫瘢彩菬o奈。
等到攻城車來,已經(jīng)是第二天下午,謝滋遠帶了一萬人的先頭部隊第一次攻擊曲州,兩撥攻擊,基本清理完了城下巡邏的守軍,城門難以破開,便先停下等第二天再繼續(xù)。
之前進軍營偷襲的平民能用上火藥,雖然威力不如軍中火藥大,但也不容小覷。
軍中火藥量不多,謝滋遠準備帶著人在城墻下用,看看能不能炸了城墻,便不用等攻城車打開城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