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口鎮(zhèn),離山神廟不遠(yuǎn)處的一個普通民宅內(nèi),蘇幼娘的老爹蘇駝子正在干活,忽聞一陣香氣撲鼻,抬頭一看卻是亭長的二夫人趙二娘登門。
蘇駝子內(nèi)心疑惑,但是臉上還是堆著笑容,開門把趙二娘迎了進(jìn)來。
“蘇駝子,這么早就在忙???”趙二娘見院內(nèi)臟兮兮的,也不愿坐下,就直接站在蘇駝子面前問到,“幼娘呢?怎么沒看到她?”
聽聞是來找幼娘的,蘇駝子心里咯噔了一下,感覺不妙,只好敷衍道:“和她娘去嬸嬸家做針線活了?!?p> “挺好的,又懂事又乖巧,長得也漂亮?!?p> 聽到趙二娘不停地夸幼娘,蘇駝子就知道內(nèi)心的不安是從哪兒來的了,他只想讓幼娘嫁個她喜歡的人,哪怕是普通人家也行,不奢求什么大富大貴,平平安安就好。
“幼娘還小,其實并不怎么懂事,昨晚還哭鬧著要去鄱邑縣玩呢?!碧K駝子尷尬道。
“不小了,馬上就十六了吧?再不嫁人就是老姑娘了?!壁w二娘苦口婆心勸說著。
“家里就剩下她這一個娃娃了,我打算讓她多陪我們幾年?!?p> “是嘛?”趙二娘瞇著眼,“可我怎么聽說你在鄱邑給幼娘找婆家呢?”
“這……”蘇駝子一時語塞,不知道怎么回答。
“要我說,嫁女兒還是嫁近一點好,也好有個照應(yīng),你說對不對?”
“……”
“我們家仁貴你也知道,一表人才,識文斷字,他父親還是亭長,不如我們就成人之好,結(jié)為親家如何?”
蘇駝子最擔(dān)心的事情還是來了,尹仁貴的為人河口鎮(zhèn)誰不知道?讓幼娘嫁過去就是把幼娘往火坑里推,哪怕給再多錢財也不行。
“我們只是小門小戶,高攀不起亭長大人?!?p> “說的哪里話,我說行就行?!壁w二娘咄咄逼人,不讓蘇駝子有反駁的機會,“你放心,等幼娘嫁到我們家,仁貴會給你送終的,免得你們家沒有男丁?!?p> 蘇駝子是個老實本分的人,平日里話就少,趙二娘今天打扮得又光彩照人,不敢讓他直視,見他唯唯諾諾,更加讓趙二娘愈發(fā)強勢。
“怎么,你是看不上尹仁貴嗎?”趙二娘突然陰沉下臉,“還是說你還想著讓幼娘嫁給易小川?”
“我今天來就是告訴你的,易小川帶頭想要逃勞役,已經(jīng)被官軍殺死在會稽郡化作肥料了!”
“什么?小川死了?!”蘇駝子愣住了。
“按《秦律》,一人逃跑,全家連坐,前幾日那個孫縣尉可是來過一回了,他當(dāng)時什么樣子你也清楚,要是讓他知道你和易小川有什么關(guān)系的話……蘇老頭,你可要想想后果呀!”
易小川逃徭役被殺了?
雖然蘇駝子一直都不太喜歡易小川這個沒什么本事的窮小子,但奈何女兒喜歡,于是想偷偷在鄱邑找個好人家讓幼娘嫁過去,斷了她的念想。
后來聽說被尹仁貴給打死了,幼娘還哭著跑了過去,結(jié)果又傳來易小川被山神點化,會法術(shù)的事情。
也是從那之后蘇駝子才覺得易小川好像也不錯,是個好歸宿,剛想說等他服完徭役就讓他倆成婚,沒想到這一去就是天人永別。
不過就算不嫁給易小川,蘇駝子也決計不會讓幼娘嫁到尹家的,為今之計只有……
送走了趙二娘后,蘇駝子也不下地干活了,徑直把房門關(guān)上,收拾起了東西。
“爹,你這是做什么?”
幼娘回家,看到這番景象好奇地問道。
蘇駝子把門窗拉上,低著聲音把上午趙二娘過來的事情說了一遍,不過關(guān)于易小川的事情只字未提,生怕幼娘知道后會做出出格的事情。
“你下午回去,假裝什么都不知道,讓你娘先去娘家避避風(fēng)頭,半夜我和你離開鎮(zhèn)子,咱們?nèi)ホ兑刈《螘r間?!?p> “可是……”幼娘極為痛苦,“我答應(yīng)好小川哥哥的,要在這里等他回來娶我?!?p> “尹家咱們?nèi)遣黄鸢?!?p> 蘇駝子現(xiàn)在也恨死易小川了,不知道這小子給幼娘灌了什么迷魂湯,竟然讓幼娘這么死心塌地地想著他。
“咱們又不是不回來,等徭役差不多了,我們再搬回來住好不好?”蘇駝子哄騙著幼娘。
幼娘低著頭,雖然打心里不愿意,但為了眼前的事情不得不先離開這里了。
夜晚,幼娘從嬸嬸家回來,她娘下午已經(jīng)前往娘家避難了,蘇駝子也準(zhǔn)備好包裹,等二人吃了晚飯,見鎮(zhèn)子外無人走動,這才背起包袱離開住了一輩子的河口鎮(zhèn)。
路過山神廟的時候,幼娘突然停下了腳步,眼淚不由自主地掉落下來。
今天這一走,不知道何時才能回來,要是小川哥哥回來后找不到自己怎么辦?他會不會心急?會不會忘記自己?
“幼娘!”
蘇駝子見女兒停步不前,只能提醒道:“別發(fā)呆了,快走,不然來不及了?!?p> “呦,這么晚,你們想去哪兒呀?”
山神廟后面突然傳出尹仁貴的聲音,一時間十幾個人拿著火把魚貫而出,把幼娘和蘇駝子圍在一起。
“這……我們打算去鄱邑縣玩兩天?!碧K駝子護(hù)著幼娘回答道。
“玩兩天?我看你們是要去投奔那個逆賊!”尹仁貴大手一揮,“給我拿下他們!他媽的你們就是犯賤,好好坐下來談不聽,非要讓我動粗!”
“幼娘,快跑,我攔住他們!”
蘇駝子推了幼娘一把,但是勢單力薄的他們哪是十幾個精壯漢子的對手,沒一會兒就被追上了。
“你,你別過來!你再過來我就跳河!”
看著一臉淫笑,慢慢朝自己走過來的尹仁貴,幼娘不停地朝后退著,可退著退著就到了小河邊上,變成了絕路。
“跳啊,你怎么不跳???”
尹仁貴才不相信幼娘會跳河自殺,說這種話的女子多了去了,最后還不都是乖乖的讓他縱馬馳騁?
看著尹仁貴步步緊逼,幼娘看了眼山神廟,然后緊閉雙眼,毅然決然地轉(zhuǎn)身,朝河水中跳了下去。
“幼娘!”
蘇駝子被壓在地上,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女兒跳下去,尹仁貴也一副見了鬼的表情,大聲嚷嚷著跟過來的人去河里撈人。
可惜黑燈瞎火的,水流又湍急,眾人找了半天也沒摸到什么。
“他媽的,活要見人死要見尸,明天接著撈!”尹仁貴在岸上不停得咒罵著“還有,把這個老不死的送到鄱邑縣尉孫大人那邊,這可是重犯,要嚴(yán)加看管!”
就算蘇幼娘沒死,但是當(dāng)她知道蘇駝子被關(guān)押起來的話,還不是得乖乖過來任由他擺布?
想到這尹仁貴也不覺得有多虧,甩甩手回去了,尹正還要過兩天才回來,要不今晚還去趙二娘房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