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午宴時,付清峰坐在首位,身邊的長老只來了三個。瀟其蒽匆匆走過來,神色凝重,在他耳邊低語了片刻,主桌的幾位臉色皆變。林文裴與顧懷之對視了一眼,想起早上大殿內(nèi)的爭執(zhí)。顧懷之想要調(diào)查石碑的情況,但其中一個長老死活不同意,付清峰猶猶豫豫一直沒表態(tài)。按照規(guī)矩,想要在玉劍宗行使凌駕于宗主之上,誰有本事斬?cái)嘈F鏈,誰就可以所有主張。這不僅是看兵器的冶煉術(shù),也看持劍人的內(nèi)力。顧懷之二話不說上去就砍斷了其中一根玄鐵鏈,玉劍宗的各位自然心中是不滿的。事已至此,只得等中午慶祝宴席過后再探查??擅黠@,又出事了。
付清峰緊隨瀟其蒽而去,林文裴與顧懷之跟了上去。月上初也想過去,被月影攔了下來。
“此時我們不易跟上前,等門主的吩咐。”
聞此,她點(diǎn)了點(diǎn)頭,坐了下來,心中卻是揣揣不安。
“女俠?是你嗎?”
突然一聲驚喜的問話,拉回了月上初的目光,她順著人聲看去,一個清麗溫柔的女子手中還端著菜盤,正興喜得看著她。她急忙將菜盤放好,走到月上初身邊,拉著她的手激動道:“我以為有生之年是見不到你了,沒想到我們的緣分還能繼續(xù)?!?p> 月上初看著這張熟悉的臉,才想起來,那是曾經(jīng)被擄上山的那些可憐女子中的一人,當(dāng)初就是她指了明路給自己才能很快找到付清峰等人。
“是你呀!你在這里做事嗎?”月上初看著她的裝扮,想來她是在玉劍宗落腳了,想到她說的她們,她有些感概,當(dāng)時她自己都命懸一線,無暇顧及,她們居然還記得她。
“瀟公子心善,見我們無家可歸,便允了廚娘的身份給我們落腳。能再見到你,我已經(jīng)很高興了。當(dāng)初要不是你,我們怕都是要死在此處。”
“也是你心善有善果,我也沒幫到你們什么,當(dāng)時我……”
“我知道的,我們都聽見,看見了。你不用介懷,我們都懂的。你慢吃,我還要做活去?!?p> “好,你去吧?!?p> 這時月影走過來低聲跟她說道:“門主讓你過去?!?p> 不多時,月上初隨著月影到了玉劍宗一處內(nèi)院,院門前站了兩個弟子守在兩旁一臉嚴(yán)肅。往里走近便聽到幾人的交談,和付清峰薄怒的聲響。月影在她身邊輕聲道:
“是玉劍宗的齊長老,下面弟子過來喊他用善時發(fā)現(xiàn)死在了書房,付宗主覺得是今日的來客暗下殺手,要一一盤查?!?p> “那叫我來做什么?”
“付宗主說,他只信你?!?p> 月上初一臉不可置信得看著月影,他無奈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初聽這個消息時,他也是同樣的驚訝。兩人這般說著便走到了眾人跟前,上前抱拳行禮后,林文裴開口冷淡道:“人給你喊來了,你問吧?!?p> 付清峰看了一眼月上初,這個姑娘比初見時身形長高了一分,周身英氣逼人,有俠者風(fēng)范。兩年了,除了林文裴帶她鬧的那個早晨,江湖中從未有過對玉劍宗關(guān)于那日的只字片語,他心中對她的品行是信服的。
“月娘子,今日在殿外眾人等候時可有什么異樣?”
“回付宗主,事發(fā)突然,眾弟子都在一處閑話,并沒有注意誰有異樣。”
聞此,付清峰早就有所準(zhǔn)備點(diǎn)了點(diǎn)頭,復(fù)道:“今日不怕你笑話,宗內(nèi)出了命案,你們宗門書閣閣主思維敏捷,打算讓他查查。可我信不過旁人,招你來為他相助也監(jiān)督,你可愿意?”
月上初抬首看他,想從他眼里看出一二打算來,可他表情認(rèn)真嚴(yán)肅,全無算計(jì)。她想了想道:“弟子人微言輕,斗膽問付宗主,我們之間不算愉快,你為何獨(dú)信我?”
“沖你當(dāng)年只身犯險只為報(bào)一時之恩,這兩年你也守口如瓶,心性人品我信得過?!?p> 說來說去,也不過是旁人江湖老油條,他怕耍詐信不過,自己蠢笨好拿捏罷了。
“既然付宗主信得過弟子,弟子不辱使命?!闭f著走到人群中,站在顧懷之身旁等著吩咐。
顧懷之舉步房內(nèi)走去,說道:“隨我來?!?p> 書房不大,一眼便凈收眼底。齊長老癱坐在椅子上,唇色發(fā)紫,像是中毒而死。書案上還有未寫完的字,月上初湊過去瞧了一眼,看不懂。顧懷之在周圍打量了一番,齊長老平時對字畫有所研究,似乎是比較喜歡山水畫。墻和書架上收藏了不少的書畫字帖,不過,這些山水畫看上去都似曾相識。
不知何時,月上初已走在他身旁,順著他的目光看去,悠悠道:“這些畫好像。”
“其實(shí)畫的都是同一處,不過是從不同的方位,不同的天氣季節(jié)畫的。看起來,是同一位畫師。”
月上初走近了一些,摸索著其中一幅畫,看了很久,有一個地方有點(diǎn)眼熟。顧懷之朝她摸索的地方看去,問道:“你看出了什么?”
“這里,有些眼熟。”月上初指著其中一幅畫中一處小山景說道,突然像是想起什么道:“這是與玉劍宗相似的一處斷崖?!?p> 顧懷之對玉劍宗的地形不太熟悉,問道:“有什么玄機(jī)?”
“瀟其蒽曾說,玉劍宗北面的圍墻是建在斷崖之上,平時鮮少有人知,除了宗門內(nèi)練獨(dú)家輕功的幾個長輩知曉。這處斷崖和玉劍宗北面的斷崖很相似。”
“這就有些意思。”說著,顧懷之每幅畫都仔細(xì)看了一遍,發(fā)現(xiàn)都有這處斷崖。隨后,他走到書案旁,翻看了齊長老的尸身,里外都很干凈,沒有搏斗掙扎的痕跡,看來毒發(fā)的很快。書案上有一張被茶水浸濕了一半的紙,上面的字工整,筆鋒有勁,看來當(dāng)時他正在寫什么。
顧懷之心里有些猜測,加之密閣給的消息,那些掛畫的提醒已經(jīng)知曉玉劍宗到底在打什么主意。只是……他看了一眼已經(jīng)死了的人,誰是兇手還要推敲。
兩人不多時出了書房,眾人都等候在前,瀟其蒽上前急問道:“如何?”
“兇手留下的信息很少,但能在玉劍宗來去自如,不留痕,對莊內(nèi)很是熟悉,多半是你們玉劍宗的人?!鳖檻阎畬⒆约旱膽岩擅摮觯⒋蛩阍俟苓@件事。
付清峰突然怒吼一聲:“豈有此理!我宗門大好前途,今日是誰心懷不軌!”
聞此,眾人齊齊看向他,都不再言語。月上初一直觀察他的一言一行,總覺得付清峰今日種種與他日自私自利之態(tài)大相徑庭。
幾位門派掌門又開起了小會,月上初回了自己的住所,正思考著今日之事,門口有人敲門,小心翼翼探問:“俠女你在嗎?”
月上初打開房門,正式今日遇見的舊識。她此時已比白日遇見她時的驚訝冷靜了許多,玉劍宗如今命案發(fā)生,每個人都有嫌疑。
“是你呀,進(jìn)來坐吧?!闭f著,她將人讓了進(jìn)來,順手將房門大開。
女子愣了一瞬,笑道:“我有點(diǎn)私事想與女俠說?!?p> 月上初坐在她對面,笑意盈盈道:“此處靜謐,你但說無妨。我們都是練武之人,如有人靠近自會知曉?!?p> “那,那好吧。其實(shí),主要是謝謝女俠當(dāng)初的救命之恩,我們都很感激你,想特別的謝謝你。”說著,女子從懷里掏出一個油紙包,推到她面前打開,是一些金銀細(xì)軟,和一些樸素的銀首飾。
“這是?”月上初詫異,將東西推了回去,道:“你們的心意我領(lǐng)了,但這是你們好不容易積攢的家財(cái),我不能收。你們的情況不用說我也能猜出個大概,便更不能收下了。”
“這怎么能行,我們?nèi)缃裼忻钪嗵澚伺畟b當(dāng)時仗義相助,不然早就死在那群狗東西手里了。還花什么銀子,攢什么家財(cái)。”說著,女子眼眶紅了,大滴的淚珠落在桌子上,想起那段生不如死的時光,她們都想再將那些人挫骨揚(yáng)灰一次。她抬起一雙悲涼的眸子,似笑非笑著說:“我們這些人,不過是茍且偷生。你收下這些,我們才能安心。能再遇見,是上天的安排。女俠,你別推辭了。我們的家人都是被那些狗賊……家里也就我們了。我家唯一的小弟,至今沒有下落。有些人,家里還活著的,也不愿她回去。有些人,已經(jīng)沒有家了。這些銀錢,不過是我們的一個念想,想著有一天,遇見女俠,用這些薄產(chǎn)報(bào)答你。其他的,我們也……也做不了什么。”
聞此,月上初心中不知何種滋味,她又何嘗不是呢?
“我……我如今你也瞧著里,在宗門中,不缺吃穿,著實(shí)用不著這些。倒是你們……沒有銀錢傍身,萬一有個……”
“沒有萬一,你放心收著吧?!迸訄?jiān)定的打斷里她,將油紙包塞進(jìn)她的手里,緊緊地握著她的手笑道:“能再遇見你,已是最好了。我們都很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