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靜波又想,人對人的喜歡終究是難以克制、難以掩飾的,不然紀無華也不會收到那么多愛意了。不能克制本身就是一種錯誤吧,人都是有執(zhí)念的,感情方面最為明顯,許靜波自己也是,從鐵了心非紀無華不可的那一刻起,她就覺得自己著了魔一樣,異常敏感、異常暴躁、異常在意結局。喜歡紀無華就像一場硬仗,打不贏就活不下去。要說喜歡一個人只用在乎過程不用在乎結果,那許靜波堅決不同意——不追求自己想要的結果,過程再轟轟烈烈又有什么意義,愛情本就是兩個人的事情,既然喜歡上了一個人,就要想方設法得到他,不計較這個結果的愛情不叫愛情,叫單戀——從這個角度來說,不顧一切地追求自己喜歡的人,在許靜波看來其實并沒有什么錯,難以克制也好,執(zhí)念過深也罷,喜歡就去追求,別人沒有資格評論對錯,自己盡力過就好。
想到這里,許靜波忽然不怎么討厭那些垂涎紀無華的女生了,她們都是大好年紀,她們都有自己的愛情夢,任何人都無權說三道四。感情這件事,尤其是男女感情,本來就不好追究對錯。
許靜波記得徐叔說過,說紀無華不會主動背叛她,許靜波相信紀無華。許靜波不在乎紀無華之前對她的感情,她對紀無華的感情本就不是純粹的愛慕——她太缺乏父愛了,她太缺乏安全感了,她太缺乏一個守護者了。自從姐姐消失之后,無人照料、孤獨無依的恐懼一直折磨著她,戴維斯事件之后,許靜波心里的恐懼陰影愈加濃重,如果沒有紀無華,她幾乎沒辦法安然面對這個世界。許靜波害怕暴力,害怕社會的黑暗面,甚至害怕男人,如何克服自己的恐懼和不安,是她一直在尋求的解決之道,依靠那個叫做“父親”的人顯然不現(xiàn)實,徐叔和麗姐也只是工作伙伴而已,這個時候,紀無華這個看似呆頭呆腦、實則堅定如山的家伙一頭闖了進來,還有比他更適合的守護者嗎?許靜波清楚,有紀無華在身邊,就再也沒有人敢欺負她,除了姓杭的那個外星人。自始至終,許靜波心里都明白——自己缺的不是男人,而是一個守護者,一個強大的保鏢,只是她不愿承認并且明說而已。許靜波并不想欺負紀無華,她不想把對紀無華的感情物質(zhì)化、雜質(zhì)化;許靜波想讓她和紀無華的感情永遠都干干凈凈的,就像陽光之下的新生樹葉,就像夕陽長椅的相互依靠,就像午后籃里的新鮮水果。許靜波想一直跟著紀無華,想和他一起吃飯、一起睡覺、一起歡樂、一起悲傷,這些已經(jīng)很多很多了,有這些許靜波就心滿意足了。
下午的所有比賽四點就結束了,陽光格外好,很多東西都被染成了金色。紀無華跑了一天,這個時候他準備脫下運動服然后換上校服。
紀無華換好校服不久,補習班的幾個男生找了過來,各個人高馬大,他們之前并不在這所高中讀書,復讀時才選擇了這里。他們格外不服氣,他們的不服氣只針對紀無華。長跑短跑輸了,他們要通過籃球和紀無華再決勝負,紀無華一口回絕了,平歌也站在遠處,他絲毫沒有搭理他們的意思;但是,除了紀無華和平歌之外,這個班,這個重點班里的其他男生幾乎清一色地表示不能示弱,尤其是兩位班長,一正一副兩個班長已經(jīng)拉好了隊伍,他們不停勸說紀無華別認慫。
許靜波一直一言不發(fā),她心里不時發(fā)笑——這個班好奇怪,這個時候班主任不在,主事兒的全是男生,沒有一個女生站出來說句話;鳳慶怡本是女生各項比賽的好手,這個時候也一副置身事外的樣子,她和平歌站在大團體的外圈,間歇說著不知名的悄悄話。
許靜波湊到紀無華耳邊,她悄悄問他:“你還打得動么?為什么不應戰(zhàn)?”
紀無華將許靜波拉到一旁說:“我怕耽誤咱們四個的事情,體力方面不是問題?!?p> 許靜波笑著說:“不會耽誤什么的,不就是晚飯么,晚飯咱們天天可以吃,但這樣的比賽能有幾次?何況對方是來挑釁的,我頂討厭這些男生,一個個仗著自己人高馬大,一副要打架的陣勢。你跟他們打一場,籃球么,你不差的。”
紀無華遲疑片刻后說:“也行?!?p> 歸隊后紀無華沖平歌招了招手,平歌立即擺手,紀無華再次招手,平歌連連搖頭。這個時候,許靜波在人群中喊了一聲:“平歌!”
許靜波一喊,大家都被鼓動了起來,好多同學齊聲喊起了平歌的名字。平歌愣了兩秒,之后大聲說:“別喊了別喊了,我打?!逼礁柙捯粢宦?,許靜波就聽到了女生們的笑聲。
在籃球場上,兩個班的拉拉隊分別站在兩邊。沒有裁判,沒有計分板,是紀無華的主意,他說他要將他們打得服服帖帖。
鳳慶怡就站在許靜波旁邊,兩人不在球場之上也不在人群之中,她們隔著球場的鐵網(wǎng)看比賽。兩個班的籃球隊員身高都在一米七五以上,紀無華站在其中不高也不矮。許靜波指著最高的那個男生說:“鳳慶怡,那個姓周的大高個兒是不是籃球隊的主力?”
鳳慶怡笑著說:“不是呀,要說主力的話,還得是紀無華和平歌,這兩人的球風,用‘畜生’來形容也不為過?!?p> “畜生?那就是異常剛猛咯?”許靜波非常好奇。
鳳慶怡盯著平歌,她笑說:“你看著吧?!?p> 許靜波眼珠一轉,她又問:“你看出來了吧——喜歡平歌的女生也不少吧?”
“是挺多的吧,不過不包括我哦。”鳳慶怡說。
許靜波笑出聲,她說:“是是是,我信了?!?p> 鳳慶怡沒有再說話,不過她嘴角一直勾起著。
紀無華進了全場第一個球,進球之后他立即迎來一陣喝彩。許靜波仔細觀察,不僅自己班的同學在為紀無華喝彩,另一個班的不少女生也在喝彩。鳳慶怡則差點跳起來——紀無華是扣籃進球的,許靜波并不了解籃球,但她記得自己上高中時候喜歡過的那個打籃球的男生,那個男生技術也很好,動作也非常帥氣,許靜波至今都認為自己之所以喜歡那個男生就是因為他打籃球時太瀟灑了,動作陽光帥氣,既有運動的力量美感又有如風的青春風采,總之就是充滿了異性魅力,但他是不會扣籃的,他和紀無華大致一樣高,都在一米八左右,許靜波從未見過他扣籃,即使跳到最高也離扣籃很遠。然而紀無華是單手扣籃的,而且看上去并不是很吃力,扣籃就像投籃一樣,舉手跳躍之間就完成了。
在紀無華第一次扣籃成功后,補習班的幾個男生呆了幾秒,接著他們開始匆匆忙忙地反攻,反攻過去之后,在紀無華這方的籃下,一個大個兒三步上籃,紀無華毫不留情一個蓋帽就將球直接打飛了。平歌早就等著了,他接了球就跑,跑到對方籃下后,空中一個扭身,他正好躲開前來防守的大個兒,然后雙手扣籃,動作不可謂不帥。許靜波覺得平歌簡直騷透了,因為他扣完之后還吊在籃框上,掛了兩三秒后才落地。平歌扣籃成功后,對面五人徹底呆住了。
接下來的比賽,在紀無華和平歌故意放水的情況下,對面進了些球。紀無華不喜歡遠投,他極其喜歡扣籃,只要拿了球,他一般都會選擇扣籃,紀無華不僅跳得高還跳得遠,加上沒有任何人能限制他,所以他大多時候連多余的跑動動作都省略了。鳳慶怡一邊看比賽一邊給許靜波講解,她說紀無華在學校一般不打球好像害怕暴露什么一樣,打球時也很少見他中投或者遠投,他在籃下從來都是暢行無阻的,沒有人能跳得過他,高不過他,遠不過他,跳動的頻率也比不過他。
“所以說,‘畜生’的意思并非剛猛,而是粗暴的碾壓?!兵P慶怡動不動就抓著鐵網(wǎng)搖晃,她覺得自己仿佛要掀掉隔離網(wǎng)。
許靜波想起來了,在跟戴維斯的第一場比賽中,拳場忽然跑進來一個瘋子,那個人跳得非常高,仿佛無視重力;紀無華也是一樣,每場打斗開始后他幾乎都會使出空中膝擊,大多時候不需要助跑借力什么的。許靜波看得出來,現(xiàn)在的紀無華在壓低自己的實力,如果使出在拳場上的本事,那對面五個男生會被撞得生活不能自理;紀無華還可以跳得更高、跳得更遠、跳的頻率更大,也可以打得更兇狠、更殘暴、更剛猛無畏。許靜波估計,如果紀無華想的話,他都不需要蓋帽,直接在自己籃下?lián)麸w投來的球就好了。
到這時候,許靜波忽然產(chǎn)生了一種錯亂感。這究竟是現(xiàn)實世界嗎?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嗎?地下拳場的那些往事會不會只是夢?正常人怎么會有這樣的體質(zhì)?紀無華究竟是什么人?和他一起廝混的平歌又是什么人?平歌的家長是什么樣子的?紀無華、平歌、鳳慶怡三人有沒有受過什么秘密性質(zhì)的額外關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