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認真的?!鄙虮焕頃n林,對路星塵說,“隊長,我不能白來一趟,總得做點什么?!?p> “你已經(jīng)做得很多了,給我們帶來了關于潛逃者的犯罪信息,堅定了我們追緝的信念。”
“拜托,這算什么。對任務根本就沒任何幫助?!鄙虮行┘?,提高了些聲音,“說真的隊長,我雖然身體小,但也能做很多事情,我也可以跟你們進入別院,我也可以進行連接啊?!?p> 路星塵想了一下,問:“沈冰,你真的想幫忙嗎?”
“當然!”
“或許有一個忙你真的能幫到我們?!甭沸菈m說,“韓林,先把燈點上?!?p> 韓林有點不解,但還是點上了燈。
燈火如豆,放在桌子中間,三個人三張臉湊在燈火前。
“要我做什么,隊長?!鄙虮P躇滿志的問。
路星塵從懷里掏出今天下午在城南尋到的迷藥,小聲說:“這個迷藥是從吳六家里找到的,說實話,我并不清楚這個藥效果如何。它能不能把人迷倒?需要多久才能把人迷倒?能把人迷倒多久?我一無所知?!?p> 沈冰一臉茫然:“所以呢?”
“既然你一定要幫忙,拳拳之心不可辜負,那沈冰,你就當小白鼠試試這藥吧?!?p> “我……你大爺,路星塵?!鄙虮隹诔膳K。
韓林笑的臉都要抽筋了,路星塵卻還在一本正經(jīng)的說:“我不是開玩笑,沈冰,如果這藥不能把你放倒,那我們就要提前收手,放棄明天的行動,記你大功一件。如果這藥可以把你放倒,那你正好可以趁此返航,反正你通迅兵的任務也已經(jīng)完成了?!?p> 沈冰咬牙切齒,“你就不怕這藥有毒,直接把我干死?!?p> “那不會?!表n林趕緊打保票,“我確定這不是毒藥,只是以前只對牲畜用,還沒對人用過?!?p> 沈冰朝他揮了揮拳頭,“韓林你等著,回去以后我跟你算總賬?!?p> “是隊長的主意,關我什么事?!彼麩o辜道。
路星塵嘆所說:“既然你不愿做貢獻,我也不能強求,那你就在這院里安心等著吧。”
沈冰眼皮一耷,跳下了椅子,說:“既然你們要說的都說過完了,就別在這兒耽誤我睡覺了。沒我參與的行動我不感興趣。”
路星塵吹滅了燈,“那好,你先休息。韓林,咱們撤?!?p> 出門之前,他不忘最后囑咐一句:“記著沈冰,一旦聽到項震寰和項庭在別院死掉的消息,馬上第一時間準備返航?!?p> ……
兩人離開繡院時,天已經(jīng)很晚了。
明月臨空,寂夜中的寧安候府別有一種寧靜清冷之美。
路星塵還從來沒有這么晚回過房間,他正心里盤算著回去以后怎么敷衍明寶,走在前面的韓林突然‘啊’了一聲。
嚇他一哆嗦。
“你要死啊,大半夜叫喚什么!”
“老大,我突然想到了一件細思極恐事情!”
“什么事?”
韓林指著前方,目光越過一方六角涼亭,就是府里的小湖。
“老大,你還記得那是什么地方嗎?”
路星塵循目望去,朦朧月光下,前方景色有點眼熟。
“這像是……陳喜的花園?!?p> 韓林點頭:“是啊,我們上次見陳喜時,就在這個伸入湖心的花園?!?p> “所以呢,你想到了什么?”
韓林神情有些激動,說:“上次陳喜跟我說,他曾經(jīng)半夜時分在曇花樹下見到過花仙子,還不止一次。他還說自己偷偷躲在遠處,看到那花仙子不穿衣裳,倚在岸邊濯水休息。我們當時都以為他是癡人說夢,臆病成疾。但就在剛才,我突然蹦出來一個念頭:也許他真的見過花仙子?!?p> “你是說……”路星塵想到了什么,也不禁打了個激靈。
“張小手!”韓林輕聲說。
路星塵呼了一口氣。
韓林抱臂當胸,倚在小徑旁的假山上,說:“你想想看,雖然她藏身候府事出有因,但她畢竟曾貴為郡主,當賤役提馬桶,她一個女孩子能不嫌臟么??伤缒醒b,又不能光明正大的跟其他粗役一樣去洗澡,這么一來,她趁半夜沒人的時候到湖里來洗澡,就很說得通了?!?p> 路星塵不置可否,遙看著湖心花園抿嘴不語。
“可惜啊,可惜?!?p> 韓林一臉懊惱,天知道他在可惜什么。
“這不是我們該操心的事兒?!甭沸菈m說,扭頭走開了。
韓林跟在他后面,仍感慨說:“這真是個奇女子,可惜我們跟她接觸時間太短了?!?p> 兩人在二門外分開,路星塵一個人走在通往劍秋閣的路上。
剛剛韓林提起張小手,不禁讓他想起了一件事情——她與自己還有個約定呢。
她說過,今夜子時,會在府外等著他。
要不是韓林突然說起她,這事兒本來他早就忘得沒影了。
眼下就已經(jīng)快到子時了,也許她現(xiàn)在就在等著自己呢。
去?還是不去呢?
去,除了浪費時間,對此次任務沒有任何幫助。
不去,讓一個姑娘空等,實在不是他的一貫風范。
他站在劍秋閣的月亮門下左右躊躇。
去!
他決定了。
失信于女人,何以取老婆!
……
乘著夜色,路星塵向候府的西北角走去。
之前他已經(jīng)仔細的摸查過候府的地形,西北角的那個小門他也有印象。
很快到了地方,沒有人守著,只有兩扇縫都關不嚴的棗木門。
但問題是,雖然沒有守衛(wèi),但門上了拴掛了鎖,沒有鑰匙也只得徒嘆奈何。
他試著拽了兩下,還挺結(jié)實。
然后他看了看高墻,又看了看自己的小身板,頓時放棄了。
——郡主小姐,不是我路某人不守約,實在是緣分太淺,算了算了,我還是回去睡覺吧,明天任務要緊。
可他剛要轉(zhuǎn)身走時,門外突然傳來了輕聲叩聲:“公子,是你嗎?”
這是一個極輕極柔的女聲,但依稀間仍能聽出和之前張小手的聲音有相像之處。
路星塵停下腳步,又返回門前,語氣穩(wěn)重道:“是我。”
“公子果然重信,小女子感激不盡?!彼f。
“姑娘客氣了,在下一直牢記子時之約,未敢有一時忘懷?!?p> 他倚門從縫里偷瞧,看到月光下輕影掠掠,似有白裙搖曳。
“只是門上了鎖,我脫身不得,沒辦法出門與姑娘踐行前約?!?p> “這也無妨,小女子約公子夤夜前來,是有些話要對公子說。公子既來到這里,咱們隔門對話便可。”
她該不會是要表白吧……
因感恩而心生情愫,因欽敬而芳心暗許,故事都是這樣講的,這簡直就是古代女子的愛情觀標配。
不至于不至于。
“姑娘稍等,我搬個坐位?!甭沸菈m從一邊扯過個木樁,倚門端正坐下,“你說吧?!?p> 外面沉默了一小會兒,才聽她慢聲說:“公子如此信我,我也不敢欺瞞公子,其實,其實小女子乃是逃犯之身。”
“哦?!?p> “……公子不覺得驚訝??”
“君子處世,當遇抉擇不亂,處大事不驚,姑娘既然隱姓埋名,必有難言之事,是逃犯又有什么可驚的。”
“那……小女子既是逃犯,公子以為如何?”
他幾乎不做猶豫,“我覺得你肯定是冤枉的?!?p> “公子為何如此篤定?”
“因為那天在客棧,你明明有機會殺我,卻放過了我,僅憑這一點,我就知道你不是壞人?!?p> 門外的姑娘沉默了。
當一個人無依無靠,孤苦漂泊之時,卻被一個陌生人無條件的相信,這是一種閃擊心靈的感覺。
她大概被閃擊到了。
“公子,實不相瞞,我乃襄王之女,先帝欽封海棠郡主,如今是朝廷欽犯?!?p> 她繼續(xù)自曝。
路星塵繼續(xù)裝作不知道,無語了一小會兒,才吸氣噓聲說:“數(shù)月前全城張榜,在下有所耳聞。原來是郡主小姐大駕光臨,請恕在下先前唐突失禮之罪?!?p> “公子若聞襄王舊事,以為襄王其人如何?”
路星塵自然不敢說他壞話,“在下雖然閉門讀書,但西窗臥下,也知天下半事。在下以為,襄王實乃國之肱骨,社稷棟梁,可惜受奸人進饞,死的太冤?!?p> “公子當真這樣認為?!”
“當真。不然郡主亮出身份,我就早嚇跑了,何必還在這里跟郡主您說話?!?p> 他話音剛落,只得外面‘呼’的一聲風起,輕影閃動之間,一個身影翻墻而入。
一日不見,‘張小手’完全變了一模樣。
只見她一襲白衣身段婉約,楚宮細腰自顯婀娜,垂腰的發(fā)間束著一段白,手中多了一柄三尺劍。
媽耶,原來她能跳過來。路星塵嚇了一哆嗦,忙著往后縮身子。
可下一刻,她卻單膝跪在了地上。
“郡主,您這是做什么……”
“我替亡父謝謝公子肯相信他?!?p> 她似有哽咽。
路星塵忙上前把她扶起來。
她的手冰涼如水。
路星塵第一次近距離看到她的樣子:桃口瓊鼻,柔靜的眉眼,沒有任何妝容的素顏,卻像月光一樣無暇純白。
不可否認她長得極好看,但路星塵看到這樣美麗的臉,第一個念頭居然是:這個人她,曾經(jīng)在寧安候府提了兩個月的馬桶。
然后他就沒有半點非份之想了。